第 30 章

  袁宅离秦园不算近,开车过去也花了半小时。
  到了袁宅,彩珠过去摁门铃。
  开门的佣人认出了谢瑾,忙把人引到了客厅,让人给她倒茶,自己去了二楼喊人。
  这是谢瑾第一次到这里,她粗略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跟秦园的格局差不多,可能因为没有位于繁华地段,倒是比秦园看着还要宽敞,尤其是窗台位置,还建造了台阶,上面摆满了花花草草。
  正在观察着,二楼想起哗啦啦的声音,接着就传来袁太太尖利的嘶喊声:
  “袁弘志,你要不要脸?千人骑万人枕的东西,你也想娶到家里来?”
  “你喊什么?怕人听不见是吧?”是袁弘志压低嗓子的声音,可即便压低了嗓音,那声音还是清晰的传到了谢瑾的耳中。
  谢瑾站起身,彩珠脸色也有点不好,建议道,“太太,要不我们先走吧?”
  来都来了,这样离开,岂不是摆明了听见了两人吵架的事?可是不离开,见面的时候也会免不了尴尬。
  谢瑾左右为难。
  二楼的袁太太的声音又响起来,“你敢娶还怕人说?你只要敢把人娶进来,我立刻跑到大街上,将这件事都传出去,让大家看看,你袁弘志头上到底带了多少个绿帽子!”
  袁弘志的声音高起来,“春莲她是戏子,又不是妓子,再说,春莲是清倌,卖艺不卖身,哪来的绿帽子!我告诉你别再说了,再说一句小心我打你。”
  “你打你打你打!袁弘志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跟你拼了!”
  屋内又是哗啦啦一片响,接着是个响亮的巴掌声,二楼顿时乱作一团。
  谢瑾立刻出了屋子,彩珠紧紧跟在后面。
  刚刚打开大门,就见袁弘志从屋里冲了出来。他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长相还算英俊,乍然一看,比秦宏源还要吸引人的目光。只是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抓痕,从眼尾一直延伸到嘴角,平添几分狼狈。
  看到谢瑾在,他愣了一下,随即话也没说,低头就从谢瑾旁边经过就冲了出去。
  谢瑾和彩珠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太太,我们要走吗?”彩珠问道。
  谢瑾叹了口气,吩咐彩珠,“插上门,我们进去吧。”
  在客厅等了一会儿,才看到袁太太从楼梯走下来。
  她的身量娇小玲珑,一身旗袍恰到好处的勾勒出细细的腰肢,踩着高跟鞋走起路来袅袅婷婷,十分好看。如果不是微红的眼眶,以及敷得厚厚的胭脂,就会更完美了。
  看到谢瑾,她首先露出笑容,“你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万一我不在,你岂不是要扑个空?”
  见袁太太不提刚才的事,谢瑾微微松了口气。
  谢瑾道,“我就是在家呆闷了出来走走,又没什么事。”
  “那正好,我早就预约好了去畅听园听戏,有你陪着我正好。”袁太太拉着谢瑾的手,道:“我正想着找个人陪我呢,可巧你就来了,这可真是缘分。”
  是去畅听园见袁弘志想要娶进门的人吧?这种缘分,她可真的不想要。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她开口。
  一路到了畅听园。
  畅听园人如其名,果然就是个大园子。不过园子最大的地方,也就是个类似酒楼的模样,只是比普通的酒楼大上很多。今天底下开戏,门口挤满了人围在门口,谢瑾跟在袁太太的身后走进去。才发现何止大上许多,像梨园那样的地方,也不过是畅听园的三分之一。更何况,这畅听园还是个两层的。
  不过里面人山人海,抬头看过去,乌压压全是人。
  跟着走了没几步,谢瑾就被人叫住了。
  “这位太太是跟谁进来的,有没有定好的包厢?”跑堂的拦住谢瑾道。
  谢瑾还没来得及说话,擎霆就把谢瑾挡在身后,前面的袁太太回过头道,“是跟我一起来的,放人吧。”
  那跑堂忙点头哈腰,喊了人带着谢瑾和袁太太上楼。
  袁太太跟谢瑾解释,“你都是去梨园,倒是很少来这里,他们不认识你也正常。等会儿我跟他们提几句,下次过来就不会有人拦你了。”
  谢瑾听了笑笑,不解释也不推拒。
  到了二楼的包厢,谢瑾带着彩珠和袁太太进去,留擎霆在门口并不进来。关上门,外面的声音顿时就小了起来,仿佛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包厢不是很大,靠窗处摆着个宽敞的矮榻,榻上摆着方桌,不远处放着个展开的屏风,屏风后只放了一把椅子。
  两人进去后就坐在矮榻上,带她们进来的人帮着倒了茶水摆在桌上。然后从旁边的小几上拿了戏折子送到袁太太面前,弯腰小声问,“太太今天要听什么戏?我喊了人来单独给您唱。”
  袁太太看也不看戏折子,掏出随身的象牙小折扇,缓缓往脖子里扇着风,淡淡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叫小春莲的,一口民间小调唱的惊为天人,就把她叫来吧,给我唱一段拿手的。”
  那跑堂脸上就露出为难的神色,“要不,您再换个?”
  “怎么?难不成以为我听不起她唱?”袁太太顿时挑起了眉。精致的眉眼吊起来,漫不经心的样子却是格外的不敢让人多惹。
  “不是的,袁太太。”那跑堂道,“小春莲嗓子不舒服,告了三天假,今天才是第二天。”
  袁太太看了管事一眼,道,“我怎么听说,她昨儿晚上还唱了呢?好像是郑督军亲点的,她打扮的漂漂亮亮,鬓角还带了朵大红色的玫瑰。”
  没想到竟然把事情都打听清楚了。
  听了这话,那跑堂的脸都黑了,知道拒绝不得,忙弓腰下去让人准备。
  看到跑堂离开,袁太太冷笑一声,对谢瑾道:“这里的人就是这样,知道小春莲跟我家那位的关系,怕让人过来我会为难她,就编出这样那样的谎话来,真真恶心人。即便是他们关系好,我也不会多说什么,不过是个玩意儿,不值得我上心,关键是这次她逾越了,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那就别怪我不给她脸面!”
  听了那一番吵架,谢瑾也了解了个大概,听到袁太太这么说,她就想起如今自己的情形,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是自古以来,劝和不劝离,再说袁太太似乎也没有离的打算。谢瑾想了想,道,“你也别想太多,也许只是一时糊涂,你们还是要私下说明白的好。如果真的闹到面上,反倒让外人得好处。”
  “我知道。”袁太太道,“但是我总得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把人都给迷住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他要娶人进门,我总要摸清对方的底细,这样才公平。”
  说完叹气道,“你也知道我,从来都不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
  “那我先出去……”谢瑾站起来,打算给袁太太留个空间。
  袁太太却开口阻止她道,“你坐下,反正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我也不怕让你知道笑话。正好你在还可以给我壮壮胆。”
  谢瑾无奈,只好又坐了下去。
  畅听园的管事很快带着小春莲进来了。
  小春莲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穿了件碧绿色的改良旗袍,因为肩膀上的那一块是针织镂空的,动作之间,还能看到隆起的锁骨。她抱着琵琶走进来,先是弯腰行礼,起身后在两人的脸上扫视一眼,然后露出个浅浅的笑容,目光落到了袁太太的脸上。
  “太太想听什么小调?”
  小春莲的声音清脆,如同珠落玉盘,格外婉转。
  袁太太放下茶盏,道,“你是哪里人?”
  小春莲道,“是从南城过来的。”
  袁太太道,“怎么到了这里,什么时候来的?”顿了顿,又道,“我记得我夏天过来的时候,还没有你这号人物。”
  小春莲仍是带着浅浅的笑容道,“奴是六月份过来的,刚来的时候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跟着管事学了几天,七月初的时候才正式上台唱曲。太太过来的时候,应该是奴跟着管事学习的时候,太太不曾听说过,也是有可能。”
  又是个伶牙俐齿的东西。
  袁太太脸上的狠厉一闪而过,她拿起桌上的扇子展开看了看,道,“既然是南城来的,那就唱首《南城景》吧。”
  小春莲听到后,就走到屏风后面的椅子上坐下,将琵琶放在腿上,清咳两声润润嗓子,婉转的歌声就响了起来。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跟她刚才说话的声音一点不相符,唱出来的歌也是婉转动听,听在耳中,如同喝了一杯小酒,馥郁芳香,惹人沉迷。
  一曲终了,小春莲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来,“太太还有什么想听的吗?”
  “有啊,多的是。”袁太太道,“我听说,你昨儿晚上陪着人唱了一晚上的小调,又是郎啊又是妹的,你就把昨天唱的,从头到尾再唱个五六遍吧。”
  小春莲还没有说话,旁边管事就急了,上前凑到袁太太身边,小声道,“太太,可不能这样。真要让她再唱这么多遍,那她的嗓子可就得哑了。”
  “哑了又怎样?我还付不起医药费吗?”袁太太说着,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两张票子拍在桌上,道:“唱,唱哑了嗓子医药费我全包。”
  小春莲瞬间从座子上站起来,道,“太太如果有气,尽管说出来便是,不用找这些借口来磋磨我。我虽然是出来卖艺的,也不是没有拒绝的权利。”
  袁太太冷笑,“我说呢,怪不得他会对你上心,原来这脾气正对他的胃口了。”
  管事急得脸色发青,一边呵斥小春莲不准乱说话,一边跟袁太太说好话。好话说得他口干舌燥,依旧没能打消袁太太的顾虑,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敲门声响了起来。
  “进来!”
  管事直起腰紧紧盯着门口。
  门被打开,原本带她们进来的跑堂走进来,打着千儿笑道,“陈爷,秦三爷那边催呢,说是早就排好的场次,怎么人还没到。”
  话音刚落,袁太太和彩珠的眼睛都顿时都落到了谢瑾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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