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节

  杨冬燕也忍不住冒出了类似的想法。
  讲道理,像杨冬燕以前那种敷衍式的做法,其实才是眼下这个年代的常态。多数人家都是不搞这些事儿的,能记得每年清明去给祖宗上个香,七月半好好办个祭祀烧些纸钱,就已经算是比较孝顺的人家了。
  更多的,像杨冬燕这辈子所在的礁磬村,那边多半人都在温饱线上挣扎,指望他们记挂祖宗?得了吧,纸钱不得花铜板去买啊?还要使用整个儿的黑猪白羊做供品?不然就是整只的鸡鸭鹅供奉?
  哪怕供完了可以自家吃,前提也得是有钱买得起这些啊!
  作为既得利益者,杨冬燕以前真不觉得自己是个极品。试想想,整个永平王府不都是她和老王爷积攒下来的?儿孙们哪个不是吃祖业的?王府一年到头便是在下人身上的开销都是大几百两上千两了,给她用一些又咋了?
  是不咋滴,完全不至于伤筋动骨的,甚至那点儿花费压根就不值当一提。
  但是,会显得特别有病就对了。
  杨冬燕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并劝道:“侾哥儿他娘,其实你以后可以省点儿事情了,这不我都过来了……”
  “那可不成!万一您老人家啥时候又走了,一时半会儿的又联系不上咱们呢?横竖咱们府上也不差这几个钱,再说这些事情做习惯了压根就不麻烦!”
  刘二太太笑得很是开怀,她将杨冬燕的话自动理解成了老太太很满意,这是在夸奖她呢!
  然而,杨冬燕又陷入了怀疑人生当中。
  事实上,她就没注意到刘二太太后头说了些什么,只满脑子都是那句“万一您老人家啥时候又走了”……
  她觉得吧,再跟这个倒霉儿媳妇相处下去,她怕是真的要走了。
  被气的恨不得当场撒手人寰!
  偏生,刘二太太还不放过她,引着她将祠堂各处都参观了一遍后,欢欢喜喜的道:“如今也是五月里了,不如回头老太太跟咱们一起去郊外?”
  “去郊外干嘛?踏青?”
  “上坟啊!”
  在那一瞬间,就是刘二太太这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杨冬燕真的是用尽了洪荒之力,这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没抬手拍死这个倒霉儿媳妇。
  你说她怎么就会如此天真的认为孟氏是个好的呢?不管孟氏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做法就是想让她原地气死!
  关键时刻,有人来救她了。
  却是王妃蒋氏。
  王妃一脸莫名的走进了祠堂,一般人对祠堂多少还是会有些忌讳的,哪怕是自家的宗族祠堂也是如此。永平王府这边还真没有,非要说的话,以前王妃每次进入祠堂都会头皮发麻,却不是因为敬畏鬼神,而是想到了老太太那张脸就感觉浑身不舒坦。
  但今个儿,她的神情虽然困惑得很,但心情还是挺平静的。
  直到她在祠堂里看到了杨冬燕。
  杨冬燕啊,她不光站在祠堂的中间,面前还是那张硕大的供桌,后头还是两排牌位……
  那气氛,可别提了,反正渲染到位就是了。
  王妃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
  “咳咳咳咳……二弟妹你是不是疯了?”等好不容易缓过来了,王妃立马开始控诉。
  刘二太太很是无辜的看过来:“我怎么了?我什么都没做呢。”
  “那你为什么要带老太太来祠堂?三弟妹跟我说,她看到你带着外人进了祠堂,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结果……”
  “丁氏可真烦!”刘二太太毫不掩饰她对刘三太太丁氏的不喜,当着杨冬燕的面就沉下脸来,“要我说,也是大哥大嫂太仁慈,才由着他们一直待在府里。结果呢?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前头咱们要认老太太,他们不就在后头嘀咕着说咱们不把老太太放在眼里?”
  这话里的两个老太太都是指杨冬燕,只是三房因为是庶出,一贯被杨冬燕的两个嫡子刘谏刘诰排除在外。
  十年期间,三房一点儿也不清楚祠堂里供品的那些事儿,甚至一度觉得大房和二房疯了,竟是在供品上头大肆花销。尽管王府是不差这点儿钱,那也没的说把钱往水里扔的道理。
  当然,三房还没做得那么明显,最多也就是背后嘀咕几句,别说出面阻止了,都不敢当面哼哼两句。
  饶是如此,刘二太太也还是很反感他们。只因她从小在孟家受到的教育,就是不可在背后说三道四,有话直说,背后说人乃是小人行径!
  相较而言,世家女出身的王妃就要好很多了。要知道,世家大族里的弯弯绕绕可比永平王府多上太多了。
  刘二太太这般耿直是因为她娘家满门清贵,从来就没有庶出这种事儿,哪怕无子也是选择过继的,不像王妃的娘家,每一房都有庶子庶女,各种明争暗斗就没少过。
  但要怎么说呢?人总归是要为自己打算的,出于利益考虑,哪怕王妃心里觉得庶出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明面上却是一直站在刘二太太这边抨击的。
  试想想,现如今庶出的三房一直留在王府,那么是不是就代表等世子刘修承袭了爵位继承了王府后,如今自己房里的那些庶子庶女也要留着继续膈应刘修?
  王妃本人是真无所谓,这种态度是来自于她从小所受到的教育,但她却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被膈应到。
  仔细想想,刘修自打成亲后就一直守着世子妃过日子,现如今房里的三个孩子也皆是从世子妃肚子里出来的,这还说明不了问题吗?诚然,王妃对世子妃多少还是有些看法的,可她终究是明白,往房里纳人这种事儿远不是世子妃所能阻拦的,尤其刘修压根就不是那种善于接受别人意见的人。说白了,刘修就是打心底里看不起庶出罢了。
  “你若真同他们处不来,回头寻个理由,让他们独立出去好了。”王妃无可无不可的说道。
  刘二太太眼睛都亮了:“对对,虽说父母在不分家,可这又管不到庶出的,合该叫他们早点儿出去自立门户。对吧,老太太!”
  老太太不想说话。
  翻了个大白眼,杨冬燕对王妃吐槽了刘二太太丧心病狂的行为,当然不是她排挤庶出三房的事儿,对于这些事儿她上辈子都没插手,这辈子更不会管。
  杨冬燕指着刘二太太,对王妃控诉道:“她说要带我去上坟。”
  王妃:……
  如果不是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不允许,王妃真的很想口吐芬芳。
  捂着胸口缓了好久,王妃不得不开口:“二弟妹你别胡来了,祠堂也就罢了,祖坟……我可算明白侾哥儿为何这般胡来了,老太太对不住了,我以前一直认为是您教得不好,如今才发现啊!唉!”
  儿子随娘。
  都是糟心的主儿。
  “我带老太太来祠堂是有正事儿要办!”刘二太太替自己争辩了一句,随即从头上摘下了一支发簪,放在了供桌上,“要不老太太您先试试看?”
  杨冬燕用眼白看着她,提醒道:“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以前我试过了,每天只能拿一次东西,不管东西多少大小,反正就只有一次机会。”
  “一天一次?”
  “对!”
  那就不能这么草率了。
  刘二太太出去跟丫鬟吩咐了两声,不久之后总算是等到了她的首饰匣子。那可是满满一匣子的各色首饰,还是那种要两人才能搬得动的超大首饰盒。
  命人将首饰盒放到了供案上,刘二太太这才打发人出去。
  自然,祠堂里只留了仨人,即杨冬燕和她的两个倒霉儿媳妇。
  等一切准备就绪,刘二太太一抬眼,才发现杨冬燕和王妃都是一模一样的表情,就是那种……
  我就静静的看着你作幺。
  真不愧是亲儿媳妇啊!刘二太太一面在心里吐槽,一面指着供案:“老太太?”
  行吧,你都不怕磕了碰了,她怕啥?横竖又不是她的东西。
  杨冬燕凝神静气片刻,很快就出手了。
  随着“咣当”一声巨响,原本还妥善放置在供案上的首饰盒,先是猛的消失不见,随后却一下子出现在了杨冬燕脚边……
  你以为这就是结局?最多也就是把里头的首饰给蹭了摔了?哦不,事情哪有这般简单!
  王妃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她的jio啊!
  其实还好,就砸到了她的其中一根脚趾,还不止直接砸下去的,而是整个首饰盒砸下去随即盖子被弹开,敲到了她可怜的jiojio。
  杨冬燕秒速后退五六步,袖着手看着她大儿媳妇抱着脚趾惨叫,再看着她二儿媳妇扑过来抢救这摔了一地的首饰。
  万幸的是,首饰盒子里没有玉镯子,大概是因为传讯的丫鬟以为她要赏赐什么人,没拿她最心爱的玉器过来,而是取了一匣子金饰。
  金饰嘛,最多也就是摔坏了,问题不大。
  ……
  真的吗?
  第一次捞供品试验,宣告失败。
  杨冬燕全身而退,毫发无伤。王妃的脚趾肿得老高,二太太金簪被摔折、金镯被摔扁。
  这个事情告诉大家一个深刻的道理,不要试图占老天爷的便宜。
  →_→
  但刘二太太会放弃吗?她不会。
  这次虽然失败了,但最多也就是代表发财梦碎了,可强烈的求知欲仍然让她决定排除万难继续做实验。
  她已经不求发财了,她就想知道为什么有些供品会消失,有些则不会呢?
  为了更好更方便的做实验,她热情的要求杨冬燕在府上小住。
  杨冬燕住下了吗?
  当然!
  她就想知道,孟氏这个倒霉儿媳妇还能折腾出啥事儿来!
  魏家那头自然有人去通知,其实也不用担心的,尽管魏大牛、二牛并萝卜和土豆都回济康郡去了,但自打搬新家后,家里就多了不少仆从,安全问题是无需考虑的,再说真有什么事儿,杨冬燕留在家里绝对是个拖累。
  再一个,方氏那人虽然特别容易大惊小怪,但事实上她还是算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反正管家理事是没问题的,把家里交给她,杨冬燕特别放心。
  要说不放心的事儿,杨冬燕还真不担心小杨氏把自家给吃穷了,她比较操心猪崽的亲事。
  因此,在思量了许久之后,她让人传话给方氏第二天把猪崽给她送过来。
  杨冬燕命人传话去魏家那会儿,刘二太太正忙着对王妃嘘寒问暖。可怜的王妃莫名的遭遇了无妄之灾,这会儿整个人都不好了,并且有一种怀疑人生的感觉。
  本来就不太好的王妃,听着外间的杨冬燕扬着声音吩咐下人,然后就……更不好了。
  犹豫了好久好久,最终王妃忍不住问再度回到了里间的杨冬燕:“您还养猪?”
  杨冬燕一时间没明白过来,还以为她问的是自己十年前刚穿到别人身上那会儿的事情,本来想怼一句这不是废话吗?哪个乡下老太太不养猪养鸡鸭的?后来看在王妃已经很可怜的份上,她放缓了语气,态度温和的开了口。
  “那不然呢?日子再苦再难,也得熬下去啊!”
  王妃还是不懂,她懂不起:“那如今日子总好过了吧?您还在王爷给您寻的新宅子里养猪?”
  “那不能,如今啥都不养了。噢,好像门房养了两条狗。”
  听她这么一说,王妃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的道:“许是我听岔了,方才竟是听到您说要让人将猪崽送来……”
  “你没听错。”杨冬燕又忘了眼前这个伤患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了,她翻了个大白眼,黑着脸纠正道,“我是让方氏把猪崽给我送来,可猪崽不是猪,她是我大孙女。”
  王妃:……
  说真的,作为一个从小到大参加了无数宴请,遭遇过无数对手,甚至还有人明着夹枪带棒的嘲讽她,她都不至于像如今这般被堵得无法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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