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往事
从徐夫人的剑庐出来, 下山一路上青莞迈着小碎步跟在后头, 一边絮叨个不停一边眨巴着委屈可怜的小眼神儿：“殿下你变了，你没有以前那么疼青莞了, 青莞的脚都被踩肿了，步步扎心啊……”
“肿了？抱歉，我下手…哦不, 应该是下脚太重！”姬丹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 “既然脚上有伤, 想必走这种山路会很痛苦, 不如你就留在徐夫人那里慢慢养伤吧。”
青莞一听她主子要让她回剑庐, 立刻跳起来，步伐轻快地三两步追上前方的姬丹：“不, 我才不要和那个怪老头待在一处！”
姬丹似笑非笑地扫了眼对方的右脚, 说好的步步扎心呢？
“对了, 殿下为什么还要请徐夫人铸一把剑？您这把‘水心’不是用着很满意么？”青莞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我想为阿政求一把称手的剑……”
话音未落，青莞顿时瞠目结舌，过了好半天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什么：“啊——？您花了这么多钱，是请徐夫人给那个嬴政铸剑？！”
“阿政的及冠大典在即, 我作为他的朋友, 送件礼物也是应当的。”
“可殿下出手也太大方了, 满满一大盘金子，您眼睛都不眨一下。俗话说‘礼轻情意重’, 您和嬴政从小的交情, 随便送个什么礼物他肯定都会当宝贝似的, 用得着花这么多钱吗……”青莞不由得碎碎念。
要知道她们俩此番千里迢迢质秦，黄金台拨出来的经费还不到此番付给徐夫人铸剑赏金的一半呢，要不是殿下平日里省吃俭用，哪儿能攒起来那么多金银。
“可是坊间还有个说法叫做‘礼多人不怪’……”小丫头嘟着嘴忿忿不平的小模样莫名勾起了姬丹几分恶趣味，故意半打趣半调侃地逗弄对方。
哪知刚说了半句便蓦然意识到什么，见树林静谧且四下无人，于是姬丹唤了声“荆轲”。
眼前黑影一闪，荆轲立刻现身：“少主有何吩咐？”
姬丹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今天晚上你去一趟咸阳阁，替我安排与阁主见面，时间……就定在三天之后，顺便让咸阳阁着手调查一下近八年来秦国朝堂上有没有死得很突然的重臣，尤其是死因不明的，让他们尽早将资料汇总给我。”
姬丹之所以急于前往“咸阳阁”不为别的，正是因徐夫人无意中透露曾有人于八年前找他铸剑一事太过巧合，因而她觉得有必要去查个究竟。
自己不方便去做的事情，交给“咸阳阁”的人去办再合适不过。
三天后，姬丹如约见到了上回自己为了冒充哥哥不得不出手狠厉，将其一掌打飞的白阁主。
“上次属下有伤在身，无法向少主行叩拜大礼，还望少主……”眼见对方说着又要跪地，姬丹抬手示意他免跪，内心亦不免嫌烦，暗思着——若你真正体谅家国百姓，不如把平时吃穿用度缩减一半，倒比那些个表忠心的空话和礼节诚心诚意得多。
“白阁主，三天前我托荆轲前来交代给你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上一回白阁主受伤不轻，但因是冲撞了主上也别无他法，只能自认倒霉，算是白白挨了一掌，此番得见脾气温和的少主，原想着拿个乔矫点情以便趁机套近乎，谁曾想姬丹态度冷淡，一上来就问正事，难免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然而不管怎样，毕竟在黄金台这样的机构，能爬到一阁之主位置上的人，能力是绝不逊色的，白阁主深知哪怕少主再好脾气，对方交代的任务自己也绝不能打马虎眼，此刻对方问起，便赶紧双手递上一卷帛书。
姬丹展开一看，只见是一份名单，上面记录着秦王政元年到现在所有离奇死亡的秦国朝政要员的名字。
其中，名单上第一个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樊空羽，时任卫尉一职，被发现暴毙于宫中的侍卫休憩所内……
姬丹留意了一下此人的死亡时间，竟然恰巧就在庄襄王子楚驾崩后不到半年！
“回禀少主，据属下调阅这些年的档案，死的基本上是秦国朝堂上的官员，咸阳阁曾买通仵者，得知他们左胸处几乎都有一个小红点……”少主态度不明，白阁主只好继续禀报自己的调查细节。
姬丹嘴上没开口，其实心里差不多有了底，这些死者或多或少都跟吕不韦不对付。
难道是吕不韦雇佣了杀手来铲除异己？
这倒是符合他一贯的作风，雷厉风行，当狠辣则绝不手软……可问题是，被他雇佣的究竟是何许人？
很明显，被害的这些人之中有相当一部分姬丹并不陌生，可以说是秦国朝堂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想拿走他们的命可不容易。若幕后主使真的是吕不韦，那么替他卖命之人必然是个高手中的高手！
目光再次落在“樊空羽”这个名字上，姬丹莫名心弦一动，禁不住问道：“这个叫‘樊空羽’的是什么人？”
“樊空羽原是赵国‘千羽门’的二号人物，‘千羽门’被赵括剿灭后，此人侥幸逃脱，机缘巧合之下被嬴子楚招至麾下，成为其心腹，邯郸之战前夕跟随嬴子楚和吕不韦一起逃离赵国。嬴子楚继位后，任卫尉一职”
白阁主讲到这里，姬丹疑惑地蹙眉：“卫尉乃掌管宫禁防卫的要职，这个樊空羽就算再受信任，也不过是一介江湖人士庄襄王让他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难道此人有什么过人之处？”
“少主有所不知，樊空羽乃是当时赵国第一剑客，天下排行第四的绝世高手，且心思缜密、忠贞不二，正因如此才受到嬴子楚的赏识和重用。”
“原来如此”姬丹点点头，不禁心生感慨，“没想到这样一个绝顶高手竟也死得不明不白，当真是可惜！”
白阁主也跟着点头附和：“可不是么！此人确实死得太早，否则也不至于让吕不韦只手遮天这么多年，更没嫪毐什么事了！好在这个樊空羽还有个儿子，如今也在宫中任职，叫樊什么来着……对了，叫樊於期！”
青莞原本正准备给姬丹递茶水，一听到“樊於期”的名字端茶的手便不由得一抖，紧接着“啪”一声，茶碗摔到了地上，碎了一地。
青莞赶紧跪地，一边收拾一地的狼藉一边低头道：“少主恕罪！属下不是有心的，属下这就去换！”
打碎一个小小茶碗本不要紧，然而青莞的反应顿时让老奸巨猾的白阁主起了疑心。从对方听到“樊於期”三个字便魂不守舍可以推断，她与樊於期之间必定有过交集。这本也寻常，毕竟这对主仆住在秦宫里，但这两人的态度对比之下却大相径庭。
虽不难看出姬丹吃了一惊，但除了惊讶并没有别的反应；青莞就完全不同了……白阁主敏锐地觉察到青莞的眼神中除了惊愕，更多的是担忧与纠结。
就在他暗中观察青莞，不放过任何一丝神色变化之际，姬丹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于是佯装呵斥：“你这毛手毛脚的还是别换了，下去！”
见青莞垂首默默退下，白阁主这才识趣地将目光收回。
从咸阳阁一出来，姬丹便忍不住提醒青莞：“你今日怎可如此大意？你知不知道白阁主在偷偷观察你？”
小丫头眨眨眼一副无辜的表情，很明显还没意识到自己差点犯下一个多么大的疏漏：“真的？什么时候？”
“就在我们提到樊於期的时候……”姬丹无奈地叹了口气，“当时你神思游离，到底怎么了？”
“我只是没想到樊於期的爹居然拥有那样一个响当当的背景，而且也牵涉其中，看来这秦国当真是龙潭虎穴，里头的水也深不见底！”青莞嘟囔着，“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樊於期的爹身手如此厉害，那他怎么就莫名其妙被杀了呢？又是谁干的呢？”
是啊，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赵国第一、天下第四的剑客，想取这样一个人的性命几乎没几个人能做到！
“嫪毐……”姬丹略作停顿，又继续说道，“我能想到的，只有嫪毐。一般而言，江湖上能够跻身武功一流之人，他们的水平相差并不大，因此，若双方公平较量，短时间内也难以分出胜负，更不用说一招让对方毙命了。可是关于樊空羽死状的记录跟那些朝臣要员并无大的区别，都是一击致命，身上亦只有那个可疑的红点。文臣也就罢了，关键那些武将的身手可不弱，再加上一个绝世高手樊空羽……说明什么？”
“偷袭？”青莞灵光一闪，似有所悟。
姬丹赞许地笑了笑：“没错！红点在左胸处，那里恰好是心脉的位置。袭击者就位于死者正面，死者应是死于心脉的损伤，这种损伤是致命的，却很少流血，因此才蒙蔽了仵作，让他们难以查出死因。”
“可是樊於期的爹那么厉害，难道一点防备也没有？”
面对青莞的疑问，她接着解释道：“这就是我怀疑凶手是嫪毐的缘由。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一共就那么几个，一个个排除下来，可能性最大的只有嫪毐。一则他本就是吕不韦的亲信，且武功深不可测，二则短短数年间这个毫无背景也看不出什么治国才能的人便一路扶摇直上，成为秦国屈指可数的重臣，你觉得正常吗？”
青莞摇摇头，又听姬丹开口道：“当然，樊空羽杀手出身，也不是吃素的。嫪毐若想十拿九稳地取对方性命也并不容易，很可能还缺少一件东西。”
“是什么？”
“兵器！”黑夜里，姬丹眸光灼灼发亮，“一把由徐夫人亲手铸造的杀人利器……”
紧接着，主仆二人异口同声：“蛇影！”
之前经过姬丹套话得知，“蛇影”乃一把极为锋利且韧性极好的软剑，因此若是藏在身上用以偷袭势必不难。
想到这，青莞更苦恼了：“那可如何是好？我…我究竟要不要知会那傻大个一声啊？”
“你知会他干什么？”
“樊空羽不是他爹吗？自己的爹死于非命，难道他不该为父报仇吗？”
刚才差点被白阁主看出暗藏的小心思，也没见你多不安……
姬丹被小丫头彻底弄得哑口无言，半晌后才说了句：“你要是盼着樊於期早点死，尽管去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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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用手机打的产物，医院里很吵，实在不适合码字。
这几天更新会慢点，五脏六腑都查了，没毛病……看血液科最终的诊断结果吧，希望自己平安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