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刀肉

  周云绮认真看了一会儿他的表演,觉得好笑,双手插兜靠在门上等他哭完,反正丢脸的又不是她,要是被人撞见,谁哭谁尴尬。
  谁想到他这一嚎起来就没完没了,往日里积压的情绪终于借机找到了发泄口子,戏里的小寡妇上坟都没他哭得惨,看上去还真像是受了什么大冤屈。
  “你哭够了没?”她问他。
  “没有…”
  虚弱又无力的一声回应。
  “那你继续。”
  她佯装要走,果然被他叫住。
  “别!”
  韩承臊眉耷眼的,撑起埋在膝盖里的头向她示弱:“你别走啊…我好像发烧了…”
  “发烧了你吃药呗,又死不了。”
  你就是我的药啊。
  “我到底哪里不好,哪里惹到你了,凭什么拉黑我?”
  他烧得稀里糊涂,这段时间不是脑袋开瓢就是生病,跟撞邪了一样,好不容易孔雀开屏一次,展现出来的全是负面形象,她生来就是他的克星吧?一想到自己跟个傻逼似的就更呕气,又把头埋进膝盖里自怨自艾。
  周云绮叹口气,上前把他脑袋薅出来一摸额头,滚烫扎手,怕是进了趟派出所被吓出毛病了。
  她又踢他一脚,“起来,跟我去量体温。”
  韩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马抱上她小腿,整个人赖在她身上,低声下气地讨好她:“你不生气了?”
  “您可别想多了,我这是履行职责,不然你晕在这儿了人家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周医生,你对我真好…”他在她腿上蹭了蹭。
  “赶紧起来,不嫌丢人。”
  她抖抖腿,没把他甩得掉,真烦人。
  “您这爪子脏,别碰我。”
  “我真的没…”
  “别解释,我长了眼睛的。”
  “周医生,你吃醋了…”
  他像突然抓住了什么把柄,一下子得意忘形起来,女人果然就是口是心非!
  “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
  “你幼不幼稚,再不起来我真走了。”
  “那我起来你就不生气了?我发誓我真的没碰过别人,从头到尾就你一个,我撒谎半个字这辈子都打光棍,天天发烧…”他还死死抱住周云绮的腿,仰头直视她眼睛。
  “这话你去对着那两个坐台的说吧,说不定有人愿意信。”
  她脚下用了力,终于把他挣脱开:“白耽搁我时间。”
  说完便真要走。
  “我之前打架救的那个人她不是夜总会的,她…”
  话到了嘴边说不出口,周云绮却越走越远,他慌慌张张跟过去,凑近了她小声解释了一句。
  “编,你接着编,还演上无间道了,昨晚那个又是什么职业,贴身女保镖吗。”
  周云绮正眼不看他一下,径直进了休息室换衣服。
  “撒谎都不打草稿。”
  “周云绮,你就是吃醋了,我反正问心无愧,倒是你,一边享受我的肉体,一边天天抱着照片回味跟前男友的旧情。”
  他又赖上去抱住她的腰,外面有人走进来,被周云绮用力一把将他推开,韩承刚睡醒又正烧得浑身无力,被她一猛子推得摊坐到地上。
  进来的同事被两人的大动静吓一跳,赶紧跑过去扶他:“这…你这是发高烧了吧?”
  周云绮换好衣服转过身,让同事别管他,“他身体好着呢,在这装。”
  “真的烫,小情侣吵架归吵架,有什么过不去的呀,你带他去做个血常规吧,赌气也不是这个时候。”
  同事扶着韩承站起来,撮合着劝她,周云绮有嘴说不清,那人还适逢其时的痛苦哼哼了两声,害得她又被同事埋怨了一句。
  她没招,只好扶过他,“谁发个烧跟你一样,你就装。”
  想拧他胳膊肉使劲掐一下报复,谁知道他身体本能防御机制反应够快,鼓着肌肉硬梆梆的让她无处下手,嘴里还继续要死不活的哼哼,她跟着冷哼了一声:“生病是吧,待会儿给你打两针,见效快,到时候你可别又躲。”
  韩承什么都不怕,就是怕打针,以前学校里组织打疫苗,他躲得比谁都快,最后还是被周云绮两句嘲讽刺激到了,硬着头皮去打了。
  他靠在她身上,一路唧唧歪歪的说她最毒妇人心,对病人下狠手,一想想又不对劲,她要是不在乎自己,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还记着上学时候那点破事?
  韩承心里偷着得意,不怀好意地试探她:“周医生,你怎么还记得我打针那事儿啊…”
  “全班就你一个这么怂,想不记得都难。”
  挨了挤兑,病秧子终于闭上嘴,这会儿查血的人不多,俩人坐在后面排队等,韩承身上跟针扎似的刺痛难受,扭捏着靠在她身上,周云绮没管他,自顾自玩手机,直到感觉他开始打摆子,才发现身上这泼皮无赖是真不对劲了,正好窗口在叫号,赶紧把他摇醒,带他过去往手指尖扎了一针。
  病中的韩承稀里糊涂的还不忘紧紧贴在她身上,一针扎完跟要了命一样,非要她给帮忙捏着棉花球。
  周云绮无可奈何地拖着他,正好遇上裴师兄,裴明杰看着挂在她身上摇摇欲坠的韩承,情绪隐匿在眼镜下不动声色:“怎么成这样了?”
  “作的,不作会死的人。”
  韩承听见裴明杰的声音,精神立马好转,强睁开眼,情敌面前不能输,他把周云绮搂得更紧,故作亲昵地拱拱她脖子,装疯扮傻:“周医生,我饿…”
  “你消停会儿吧,信不信我把你扔这。”
  “你不会!”
  周云绮尴尬地看看裴明杰:“那我带他先上去了,烧得有点厉害。”
  “扶不扶得动,要我帮忙么?”
  “不用!”“行。”
  两人同时脱口而出。
  她实在是撑不动身上这块滚刀肉,只能求助外援,结果这人还不领情,那就别怪她不客气,“那你自己等这儿领化验单!少得寸进尺。”
  裴明杰上前两步作势去扶他,被他吊着周云绮脖子往后一退,虚浮地站稳脚跟目露凶光:“我自己会走!”
  周云绮无语扶了下额,对裴师兄说了句抱歉:“他这人就这样,谁都想害他。”
  裴医生自讨了个无趣,无所谓地笑了下,又意有所指的提醒了她一句:“周末的事别忘了,我到时候开车过来接你。”
  她点头说好,又去看一脸狐疑的韩承:“你走不走?再啰嗦半句我可回家了。”
  裴明杰跟两人道了别,气定神闲地往自己科室去了。
  韩承踟躇着上前拽拽她衣袖:“你们周末干嘛去啊?”
  “我们这种正经人还能干嘛去,反正不是找小姐。”
  “那你带上我!”
  “管好你自己。”
  她扯回自己衣服,也不管韩承跟不跟得上,丢下他大步就往电梯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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