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海棠看着杜瑞被打的鼻青脸肿,从一开始的嚎嚎大叫变成现在的小声呜咽,有些害怕。
  “怎么,你心疼了?嗯?” 钟昊脸上闪过一抹阴鸷,冷冰冰地看着海棠。
  “不,怎么会呢。” 海棠连忙道。
  “只是这里这么多人看着,若真打死了,钟公子你也难免受到牵连。钟公子人中龙凤,奴家仰慕不已,怎会为了旁的人心疼呢。”
  钟昊最喜欢海棠这仰慕,仿佛自个是她的天一样的模样,转头高傲道: “行了,都住手。”
  钟昊的侍卫停了手,他又慢悠悠地看了一眼匍匐在地的杜瑞,宛如丧家之犬。
  “杜瑞,今儿本公子就放过你,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瞧瞧你这样子,比狗都不如。”
  钟昊大笑着被簇拥着走进观月楼,这会杜瑞身边那群人才走过来,想先把他送去医馆。可此时的杜瑞一动也不动,有人害怕,试探的探了下杜瑞的鼻息。可一探之下身子越发的颤抖,猛得后退跌倒在地,惊慌失措地伸手指着杜瑞。
  “死…死…死人了……”
  说话的人声音很大,这下周围的人全部听到了,而钟昊那边也有小厮惊慌的跑进楼里报信。打了人不可怕,打残了也不要紧,可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打死了,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萧云柔和裴凌风来到观月楼时,这里还乱糟糟的。京兆尹正带着衙役守在现场,仵作正在验尸,衙役在盘问观月楼的伙计和附近的百姓。
  闻讯而来的杜大人和杜夫人看到自家唯一的儿子惨死的模样,杜夫人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杜大人也是脸色铁青,毕竟众目睽睽之下,钟昊打死人一事是瞒不住的,杜大人虽然官职不高,可自己死了唯一的儿子,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吩咐家中的丫鬟守着杜夫人,官服也没换,直接奔向皇宫。
  “打死了?”
  萧云柔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她虽然借了萧云衍暗中的势力让杜瑞和钟昊都接触了海棠,她以为凭借海棠的容貌和媚术还需要些时间才能成事,却也没想过杜瑞会被当街打死,虽然这样比起她从前想的更方便行事了些。
  杜瑞的死并不在她计划内,虽然因为自己的计谋而有些愧疚,但一想到此事一成钟家的后果,那些愧疚还是被压下去了。萧云柔想,她现在的心肠倒是越发的硬了。
  萧云柔看了看外面闹哄哄的场面后将车帘放了下来,今儿虽然不能在观月楼用膳了,可看了一场好戏也值当。
  “方才属下瞧着杜大人往皇宫方向去了,怕是要进宫告御状,有这么多人作证,钟昊的罪名是跑不了了。不过杜大人品级不高,怕是赶不及在钟统领之前进去。若是钟统领先进宫见了皇上,怕是这罪名会轻不少。属下自作主张,让人通知了宫门的守卫,若是杜大人无法进宫,便提醒他敲响鸣冤鼓,皇上定会亲自召见的。”
  流风在马车外低声说着,他知晓裴凌风想弄倒钟家许久,送上来的把柄他是绝不会放过的。裴凌风和萧云柔都十分满意,萧云柔更赞叹流风玲珑之心。
  “宫门外的鸣冤鼓,这历朝历代敲响的次数屈指可数,可那却是杜大人唯一为儿子报仇的机会了。只要皇上过问,此事便不会善了,杜瑞是杜家唯一的儿子,钟昊又何尝不是呢。”
  萧云柔的心情颇好,裴凌风看着萧云柔微扬的嘴角微怔,按理说萧云柔不该知晓钟家所做的一切,可如今她这般开怀难不成是知道了什么?
  裴凌风掩下眼底的情绪,淡淡道: “婉妃不会坐视不理的。”
  不过也无妨,这么多人证,钟昊的人命官司是跑不了了,就算婉妃求情,宫里还有个丽妃。
  “就算再怎么筹谋也掩盖不了事实,这么大的动静可不止是这些没权没势的百姓看到,观月楼里可是有不少家世显赫之人,钟统领就算再得皇上宠信,也不可能让那些人给他做伪证。”
  钟昊被处置是肯定的,只是不知最后结果是什么样。萧云柔想了想,吩咐青瓷道:
  “盯着些钟昊的消息,有了处置的结果就来告诉我。”
  萧云柔说完才发现裴凌风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有些疑惑。
  “怎么这么看着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裴凌风摇摇头,心底的疑惑不断的滋长着。
  “只是觉得你似乎对这件事过于在意。钟昊,或是钟家可是与你有仇怨?”
  萧云柔一惊,眸中闪过一抹惊慌,却又很快掩下,但这些都被裴凌风捕捉到了,让他隐隐有些猜想。
  而萧云柔,她知道她失态了!她重生归来自然知道未来的事,可这件事不可对人言。裴凌风这一世对她极好,让她忍不住卸下心房,却暴露了她的秘密。
  “沈青青进了钟府,我难免多关注了些。”
  萧云柔很快为自个找到了说辞,裴凌风收回目光,只轻轻颔首,可心底怎么想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第57章 换囚
  不过两三日的功夫, 钟昊当街杀人案闹得越来越厉害。杜瑞虽然在案发当日敲响宫门的鸣冤鼓告了御状,可毕竟他品级不高不能入宫,便日日在宫门外跪着,求皇上为他儿子做主。杜大人此举是裴凌风暗中让人给他出的主意, 每日上朝下朝, 众大臣都见到杜大人跪在那而窃窃私语。宫里的丽嫔也不甘落后, 跪在养心殿门口求皇上为她惨死的弟弟做主,婉妃自然不能当不知道。可她素来对外的形象都是温婉贤良, 注重规矩, 公正无私。她只能跪在养心殿前向皇上请罪,却被皇上身边的内侍给送了回来。
  “娘娘,您想想法子救救昊儿吧。”
  钟夫人生怕皇上一怒之下斩了钟昊,因为此事证据确凿, 钟昊在案发当天就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如今外头她没有办法, 只能进宫让婉妃想想办法, 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皇上对婉妃还是有些感情的。
  “母亲,这事你让本宫怎么去求情?本宫早就让你好好教导他, 你偏偏由着他胡作非为。如今本宫在宫中的处境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好了, 皇上宠着丽嫔, 她又跪在养心殿门前,你以为本宫有什么法子能让皇上宽宥了他?”
  婉妃只觉得头疼,自江南水患一事后她便处境艰难,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把那不成器的弟弟婚事定下来,可如今倒好,什么都没有了。就算最后能保出来也躲不开流放的命,可她的母亲看不透啊, 没见父亲他未开口求情,只是跪在那请罪吗?
  “那是你亲弟弟啊!你怎么能狠心不救他!!” 钟夫人声嘶力竭的大吼。
  婉妃冷冷地看着钟夫人抛却了贵妇人的教养而大吼,那一双眼眸里满是猩红。
  “早知如此,你为何要娇惯着他?祖父被冷落,皇上许久未曾踏入本宫宫中,若不是有个皇子傍身,本宫早被人踩下去了。如今唯有父亲还能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你以为众目睽睽之下的人命官司是我们能保得下来的?”
  婉妃也有不少怨气,她这个弟弟不曾为她分担半分,还要时不时的让她为他收拾烂摊子。如今她收拾不了了,却又来怪责她,不免让她有些心寒。
  “此事我无能为力,当众行凶,敲响宫门前鸣冤鼓告御状,皇上就是为了脸面也不可能放过弟弟。”
  钟夫人闻言瘫坐在椅子上,直到回到钟府时还浑浑噩噩的。
  案发第四日,皇上圣旨下,钟昊当众行凶,草菅人命,视法度如无物,念在钟家多年来尽忠职守的份上赐鸩酒,保其全尸。
  钟夫人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就晕了过去,沈青青也没好到哪里去,但因为他腹中的孩子是钟昊唯一的骨血,钟家对她反而看重了几分。
  行刑的日期定在三日后,萧云柔却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件事不会就这样顺顺利利的结束,不等到钟昊死透的消息她是不会安心的。
  果然,行刑前的一夜出了大事。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皇上一脸怒意的盯着殿内跪着的几人,终是没忍住怒气将桌上的白玉镇纸丢出去,砸破了钟世杰的脑袋,眼睁睁看着鲜红的血从他的额头流下,不过须臾便是满脸的血迹。
  “好!好的很!换囚?钟世杰,你胆子倒是大的很!你还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
  原来钟世杰表面服从了皇上的圣意,私底下联络了同一派系的刑部尚书,找了一名与钟昊七分相似的人在深夜意图把人换过来。然而萧云衍是刑部侍郎,虽然这件事做的隐秘,可此事一开始是萧云柔设计的,钟昊下狱是意外之喜,但这个意外绝不能出任何差错,为此他暗中派人盯着刑部大牢,果然被他发现了端倪。
  因为钟家和刑部尚书的关系,关着钟昊的地方周围并没有其他囚犯,因此深夜只听见墙壁上的火把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当他一收到消息就联系了安亲王,安亲王又正好带着薛丞相和杜大人堵在刑部大门外,将正欲上马车的钟昊一行人逮了个正着。
  安亲王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不停躲闪的钟昊,笑着问道: “吴尚书这是准备带钟公子去哪儿啊?”
  安亲王的笑容让刑部尚书浑身一颤,知道自个怕是要完了。杜大人却是面色狰狞,他狠狠拉过钟昊看了个仔细,这才怒道:
  “吴大人你竟然敢偷换死囚!!王爷,还请给下官做主!将这两人带进宫,禀报皇上!”
  安亲王微微勾唇,吩咐侍卫将刑部尚书和钟昊绑起来,并派了些人守住了刑部大牢,将里面的衙役全部关在一个屋子里,等候皇上发落。
  薛丞相和杜大人因为安亲王突然邀约正疑惑着,可来了这一出二人都明白了。杜大人却没想那么多,薛丞相就不一样了,他隐晦地打量着安亲王,琢磨着安亲王是何时和钟家结下梁子了?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作为证人进宫向皇上禀报,毕竟这件事可是他亲眼所见,做不得假。
  而杜大人正受着丧子之痛,亲眼见到钟府用了这样下作的手段,想要救下杀害了他儿子的凶手,自是不会善罢甘休。
  几人进了宫,皇上下旨彻查刑部大牢,发现了那个跟钟昊七分相似的男子,这才怒火中烧的砸伤了钟世杰。
  钟世杰无法辩解,只能认罪。刑部尚书也脸色灰败的跪在那,他知道此事过后能保住脑袋已是万幸,旁的也不敢在想了。
  在皇上发话将人全部压进刑部大牢后,钟世杰才看了一眼事不关己的安亲王,情绪翻涌而至。其他人不知道为何今夜安亲王为何会驾临刑部大牢,他却是知道的。当日江南一行暗桩暴露,安亲王一定是查出了底细,这才有今夜这么一出,至于是何人告诉了安亲王他也有了猜测,安亲王身边的第一幕僚萧云衍不正是刑部侍郎吗?
  第二日早朝,皇上当众公布了刑部尚书和钟世杰的罪行,并下旨钟昊由赐鸩酒改为斩刑,由安亲王亲自执行。刑部尚书公器私用,判抄家流放,刑部涉案官员亦尽数流放。至于钟世杰,皇上念其谋事为亲子,曾多次护驾有功,家是没抄,只是革了他禁卫军统领一职外放燕州军队里当一个七品武将。钟阁老为此上书辞去阁老一位,帝准。
  萧云柔的父亲本就是皇上属意的阁老人选,借由此事从礼部尚书挪至内阁,萧云衍则暂代刑部尚书一职,杜大人也被提至刑部员外郎。至于禁卫军统领一职,皇上还未想好该由谁接手,毕竟禁卫军护卫宫城,保护皇上的安危,若是有了私心,皇上离死也不远了。前世不正是钟世杰为了三皇子逼宫而血染宫城。
  有安亲王亲自监斩,自是顺顺利利,钟昊死了,钟世杰还在刑部大牢里,只有钟夫人一边哭着一边为他收尸。
  宫里的婉妃并没有因此找皇上哭闹,她反而说家父行事糊涂,于法不合,她身为女儿无法指认父亲之罪,更有胞弟闹事行凶,她身居妃位却没有约束好家人循规蹈矩,自请降位,并自愿去佛堂为无辜枉死的杜公子抄写佛经祈福一月。
  皇上见了婉妃的请罪书只是一叹,在他眼中的婉妃温婉可人,这一年她受了家人不少连累,尤其此事并非她一个后宫妇人能参与的。皇上并未治婉妃的罪,依旧让她做婉妃,至于祈福,在自个宫里就是了。丽嫔,皇上为了安抚她,倒是让她再进一步,封了四品婕妤。
  萧云柔得知了钟世杰竟然想要换死囚时忍不住咂舌,更得知他的下场恨不得大笑。如果可能,她真想去看一看当时钟世杰的那副嘴脸,是不是和前世时踏入镇远侯府那般的意气风发。
  而在一日后婉妃的消息传来,萧云柔沉默了许久,前世婉妃能坐在贵妃之位多年不倒确实有几分本事,单说抓住皇上的心思这一点就不可小觑。
  不过无妨,如今的钟家早没了那烈火烹油的繁华锦盛,想要靠向钟家扶持三皇子的人也会掂量掂量这其中的分量。
  一个钟昊竟然让原本她准备的争风戏码变成了朝堂大戏,从想阻止钟家与陕北总兵联姻变成钟家被贬斥。如今钟家已经没有权利中心的人了,婉妃没了助力,这辈子想登上贵妃一位执掌后宫怕是不可能了,这一跌想要再爬起来可不容易了。
  萧云柔心情极好,算着钟世杰离京的日子,约上了三夫人去亲自挑选些布料给腹中孩子做小衣裳。
  二人先去了京城最大的绸缎庄,庄氏挑了些软和的料子,萧云柔也挑了些颜色鲜亮的,想着给两个孩子也做一身。二人挑选好了便去了出城必经之路的茶楼临窗而坐用起了茶点。
  没一会,钟世杰的身影便出现在楼下,他只带了两名随从,一个布包,比起从前一出门后面跟着一群人确实萧瑟了不少,可这还不够。
  萧云柔看着钟世杰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才收回目光,她要的是钟家的覆灭,她原本想着慢慢筹谋,一点一点的透露给萧云衍,给裴凌风,让钟家永不翻身。可不过一两年的功夫,钟家就败退至此。萧云柔心中暗暗揣测,这中间怕不是有其他的推手。不过这倒也是好事,总比她一个后宅妇人筹谋起来要容易的多。
  “方才过去的是钟统领吧?” 庄氏也看到了钟世杰的身影,掩嘴道: “哦不对,现在该叫钟…钟副将?”
  七品武将,给的职位也不过是六品小统领副将的职位,好听点叫副将,其实也就比那些刚进军营里的小兵好一点罢了。
  “这几天这消息乱糟糟的都传出来,可是吓坏我了。也不知这钟家怎么想的,竟然连换死囚的事都做得出来。这事一出,原本好好一座府邸都变得颓败了,原本钟家在京城多有脸面啊…”
  萧云柔看着庄氏惋惜之态笑了笑,钟家有什么不敢的?
  “所以说,你的孩子可要好好教导,这事不就是家中子弟引起的?”
  庄氏认真的点点头。 “嫂子说的是,这孩子不论男女都是要好好教导的,不求他多有作为,至少上进些,莫为家族增添祸端。若是将来我儿像钟昊那般的,我定是要打断了他的腿的。”
  萧云柔见庄氏这样的想法勾唇一笑,表示赞同。家中有不肖子孙,正是那个家族走向颓势之路。
  喝了一会茶,二人便准备回府,刚上马车,庄氏就低呼道:“嫂子你瞧,那可是青青?”
  萧云柔略一挑眉,微微拉开车帘一看,可不就是沈青青吗?穿着一身素服在绸缎庄里挑着料子。虽然有些距离,可萧云柔还是看到了沈青青脸上的笑容。
  “我瞧着那沈青青面上毫无哀泣之色,钟昊头七才刚过呢,就这样出门了?”
  庄氏从小受的教育是以夫为天,夫死从子。就算沈青青是做个妾,可夫君死了她怎能做到如此没有规矩,如此无情。
  “她当初怎么进的钟府你又不是不知,本就不情不愿,好不容易怀了孩子钟昊又死了。不过她也算好命,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钟昊的遗腹子,是他唯一的血脉。钟昊的尸首被接回去的那天,钟夫人可是把那二十多个小妾能发卖的就发卖了,良妾也全部赶出府了,就剩下一个沈青青。钟夫人爱子如命,对沈青青自然看中了几分。”
  庄氏撇撇嘴,让车夫回府。
  “若钟夫人得知沈青青毫无哀痛之心,等她生下孩子后可有的她受的。”
  萧云柔只是笑笑并未反驳,因为钟昊死了,她想用沈青青做筏子的事自然不需要了。沈青青以后如何都与她无关,想想沈青青初有孕时在自个面前的耀武扬威只觉得讽刺,只要她以后不要找自个的麻烦,她想如何在钟府作妖都随她去。
  到了侯府,就见三房的丫鬟在门外守着,见到庄氏就焦急的走过来。
  “三少夫人,侯夫人要您一回来就赶紧
  去致宁苑。”
  第58章 平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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