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喜槐生怕知若不答应,急道:“姑娘,这个镯子的机关奴婢已经琢磨出门道来了,再花一些时间就能弄出来。这些东西的机关都有类似的门道和道理,等奴婢将会飞针的镯子弄明白了,再琢磨这弓就会更容易些。”
  知若忍不住噗哧一声笑道:“你急什么呀?总得给我说话的时间,我才能答应你不是?”这喜槐还真是错投了女儿身,他们之前都以为喜槐是迫于家庭条件才学打铁的,现在看来,喜欢打铁或许是生活所迫,但喜欢琢磨机关,打造别致的兵器却是天生的爱好了。而打铁的高超技能,正好也是研制兵器暗器的基础。
  喜槐不好意思地捻了捻衣襟一角,道:“奴婢琢磨这东西琢磨了很久,看了姑娘这张图茅塞顿开,就……就……”
  知若点头:“我明白,不过,在你回作坊去之前,我还有两个要求要说。”
  “姑娘请吩咐,”喜槐直觉是关于镯子的要求,双眸亮晶晶地看着知若,她不怕姑娘提要求,既然要做,就要尽力做到最好。
  知若正色道:“首先,我要再次强调,你那个作坊的内室是机密之处,除了你自己,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还有我给你的图纸什么都要小心收好。”打铁坊建在后山脚,紧依着山建的,看起来就两个部分,前面是打铁作坊,后面是喜槐休息的地方。实际上,休息室的墙上有机关,里面有一个山洞,就是知若所指的“内室”。当然,知道这事的只有知若、喜槐、和极少数几个人,连建打铁坊的那些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内室存在。
  齐伯之所以选中那个地方建打铁坊,看中的就是秘密山洞。梅庄的后山,这样的秘密山洞有两个,另一个较大,别有它用。
  喜槐赶紧连声应承:“姑娘放心,奴婢会很小心的”。她一个新进的丫鬟,姑娘和齐庄头都这么信任她,她怎么能辜负了这份信任?她现在吃的饱穿的暖,还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庄子上的人也从来不用异样的鄙视的眼光看她,她真的是很珍惜这一切。
  知若点头,喜槐看着五大三粗,实际上是很细致敏感的。莫忘盯了她几日,都感慨这丫头的小心谨慎,而且做的很自然,显见是天性如此,且发自内心,而不是被迫的、牵强的。
  “第二,”知若继续道,“做任何事情,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知道你喜欢琢磨这些东西,喜欢打制精巧的东西,但过犹不及,你要注意休息,该用饭时候用饭,该睡觉时候睡觉,不可以没白天没黑夜地埋头于其中。我这里还有好多东西要做呢,你若是把身体搞坏了,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正集中精神听指示的喜槐听到的却是让她不要太辛苦,要记得吃饭、睡觉,一愣之后眼眶立马就红了。除了爹娘,那有人这么关心过她?而且她是签了死契的奴婢啊,命都是主家的了,还有什么资格“注意休息”?只听说过主家恨不得奴仆十二个时辰做事的,哪有像姑娘这样用“好多好东西要做”来诱惑她休息的?
  “是,”喜槐哽咽了,“奴婢记住了,奴婢会注意的。”多的话她也不会说,说不来,但是姑娘的恩典她会铭记在心。
  “好了,去吧,”知若挥了挥手,“等你开始研究那弩弓的时候,相关的问题可以找莫忘和时小风帮你一起琢磨,时小风对木工的事情很熟悉。”
  “嗯,奴婢知道了。”喜槐告退,走出好远还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摸出帕子印了印眼角。
  知若正高兴地把玩着桌子上的柳叶飞刀,呵呵,说不定这个时空也会出一个风姿卓绝、刀无虚发的小尹飞刀呢。明泽的身子可是比从前好了太多,莫忘也说了他练习轻功和暗器绝对不会有问题,只要循序渐进就好,还说明泽习武实际上还是很有悟性的,不愧是大将军的儿子。
  知若想得正开心,如春进来了:“姑娘,榆钱伯派人送了两车东西来,还有一封信是给姑娘的,送信的是阿福,强伯带着他过来了。”阿福是碧泉庄另一个老人许壮的幺子许大福,也是年轻一辈中榆钱伯比较看好的几人之一。
  知若收好飞刀,道:“让强伯和阿福进来吧。”阿福奉榆钱伯之命给她送信来,必定是要当面给她的。
  阿福的武功据说不错,却是一个看起来憨憨的小伙子,他在过来观梅院之前就已经将信从贴身之处取出来放在胸前的袋子里,此刻一进门行礼之后就赶紧从怀里掏出密信递给如春。
  如春小心剪开口子,才递给知若。知若抽出信,才看了第一段,脸上就绽开了笑容。好,太好了,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下。虽然她对李达和于大勇很有信心,但是力量悬殊,对手太厉害,又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不能不让人担心啊。
  再往下看,虽然也有事让她蹙了蹙眉,但总体上,还是好消息占了上风。
  第94章 戒备
  知若看完信,对阿福道:“你们住一晚再回去吧,带几坛子好酒回去给榆钱伯、许壮伯、还有庄子上的各位叔伯们尝一尝。”军中出来的人多数都好饮几杯,许多人酒量还极好。当然,她那大元帅爹是极个别的例外。
  阿福笑答:“是,刚才听强伯说了,我爹他们这下有口福了。姑娘若没有其它吩咐,小的去拜见两位少爷,还有找南生叙叙,嘿嘿嘿。”说着还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他同南生一般年纪,从小一起玩闹大的,刚才听说南生现在竟然也开始习武了,好奇的很,若不是一定要先亲手将密信交给大姑娘,他都想马上跑去“刮目相看”了。
  知若笑了:“去吧,明日走之前再过来我这边一趟。”
  阿福出去后,知若将信递给了强伯,强伯一目十行后也是惊喜地抬起头:“他们真的做到了。”
  知若点头:“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于大勇等人一心报仇,对方肯定想不到他们会死遁,又是他们掌控叛徒布下的局,于大勇、李达只是将计就计而已。所以,除非于大勇他们留下明显的漏洞,敌人是不会起疑的,一定会相信“余孽”已经全部遭了伏击。等风声一过,于大勇等人就会乔装而来。
  “嗯,”强伯很是激动,“白水镇那个宅院我已经买下了,他们先住在那边,安顿下来再说。”白水镇在山坳里,是周边几个县、镇中目前发展最差、富人最少、地价也最便宜的地方,近两三个月从汀州迁移了不少人过来,有些银子的,或买房或租赁,在白水镇安家立足。毕竟,白水镇也算隶属洛州。离府城洛城就两三个时辰的车程,靠近官道,往南往北都便利。再不济也比汀州好太多。
  只要有银子,户籍、路引什么的都不难弄到,谁不知道现在汀州的流民到处流窜,极难统计。强伯就是以梁大山、梁大海两兄弟的名头买下了那个临街的两进的大院子。外传的信息是:梁大山兄弟俩是做行脚商起家的,攒下了些银子,如今来到白水镇。有意改做镖局。这不。兄弟俩买下宅院后就回汀州找人去了。
  知若摇头笑道:“只怕他们闲不下来。”
  强伯接着往下看信,脸色就沉了下来,尹晖被连降两级。结果不知为什么又回升了一级,还调到了户部,官职不高,但有油水可捞。还有那尹庆,本是要被贬去定州的,竟然也留了下来。这显见是有人帮忙,是那个陷害大将军的幕后之人吗?难道是尹晖终于找到了大将军留下的什么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啊?会不会定下将军的所谓谋逆罪名?会不会对姑娘、少爷们有什么危害?
  知若不以为然:“信中说了。尹家二房卖了叶氏的那个成衣铺子,还悄悄当了几件东西,估计是花了不少银子打点。”她坚信,那些人要找的东西绝对是她手上那个信封。前世,秋逸然将信封哄骗去以后,加上她那些嫁妆的财力支撑。才有了后面秋家的渐渐复苏。先是秋逸然有了官职,然后是秋嫣然成了太子一母同胞亲弟弟五皇子的侧妃。再然后,庆元侯府准备进京了,因为秋逸然得到了太子的重用……
  所以,她完全有理由相信,那个信封里的东西对陷害父亲的人很重要。今生,就连如春和如冬都不知道那个信封的存在。
  以父亲的谨慎性子,即使尹晖真的又找到什么献出去,也不会对他们的现状造成什么影响。不过,据齐八奶奶所说,那些人,包括尹晖和叶氏,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寻的是什么东西,是圆是扁都不知道。那样的话,如果尹晖真的寻到了某件东西在幕后人那里交了差,是不是意味着反而保护了她收着的那个信封,那些人也会对他们姐弟几个放松了警惕?真能这样就太好了!
  强伯见知若沉默了,还以为她是在想尹家二房、三房当掉的东西多半也是来自长房的,所以郁闷了,遂长叹一声,劝道:“已经知道他们是白眼狼了,也就不用浪费精力为他们生气吧。”
  知若回神,笑道:“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到,能顶住风头让尹晖回升一级的,该是什么样的人?”虽然还不至于直接升回原来的品级,但刚降了两级的人可以升回一级,不得不说,那幕后之人确实了得。
  强伯摇头道:“此人确实了得,但这样的事也不是姑娘想的那样难,根本都不用那人出面。五、六品的官,在地方上还有些分量,但在京城里真的是不够看。只要是刚好那个职位有空缺,调过来调过去,相差一个级别就直接提了很正常。当然,这样的好事自然也都是要上面有人就是了。”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嘛。
  知若点了点头,突然,又提到了另一个问题:“那两房竟然到了卖嫁妆铺子的地步了?”
  强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姑娘是怕他们还惦记着您的嫁妆?”就二房、三房那德性,怎么可能不惦记?尹辉现在的差事或许有些油水,但层层下来轮到他也没有多少了。何况他要人罩着他,就要打点,“卖”尹昭的东西只能卖一次不是?他就算想分着卖人家也不会容许啊。
  “嗯,”知若在强伯面前也不用矫情,“狗急跳墙,我担心他们暗夺不成,来明抢的。”叶氏那个人,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她不会忘记,前世,就是叶氏让燕妈妈给她下的绝子散。
  强伯一凛:“姑娘是说他们会勾结匪盗来抢?”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听说过,前两年京里就爆出一个继母勾结匪徒掳走原配嫡女,只为了帮自己亲生女儿夺了长姐的亲事。
  可是,庄子上还有二房三房设的棋子吗?才能里通外贼不是?否则,尹晖和尹庆的手恐怕还没有那么长,伸不到洛城来。除非,……再勾结上庆元侯府。
  知若看强伯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到了所有可能,便不再多说了。她也猜不到叶氏和季氏那些人会做什么,只是本着小心戒备为上的原则。前世的悲惨遭遇让她知道,叶氏和季氏就是两条吐着血红舌头的毒蛇。
  强伯显然也对叶氏极为防备,正色道:“姑娘放心,我们一直在加强庄子上的戒备,不敢放松过。我这就去同齐伯、莫忘他们再商量一下,以后庄子上的人出去也都要记录。”梅庄里现在已经没有佃户了,全都只用签了死契的人。原先那些佃户有想留下的,也是全家签了死契。
  其实以前梅庄还是罗大有别庄的时候,就是只有奴仆没有佃农的,不过芊昕郡主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女儿的嫁妆庄子会变成常住的地方,还是像别家庄子一样雇了佃农。
  知若笑道:“加强戒备是必要的,对出庄子的人分类筛查也可以,但秘密进行就行,不要弄出动静,以免人心惶惶。”现在莫忘带领的护卫已经在不断加强,但是毕竟才开始,总要有个过程,若是于大勇和李达他们到了可就能让他安心多了。
  强伯点头应下:“是,我知道了。姑娘,您让喜槐那丫头开始打制弩弓了吗?”按照姑娘的描述,那是个好东西啊,早日造一些出来,大家都可以练习,无疑可以大大增强庄子上抵御突袭的能力。
  知若点头:“已经将图纸给她了,但是我不内行,画的内部机关不详尽,她需要时间去琢磨。但是强伯你上次看到的暴雨梨花针镯子,她以前正好见过大半幅详尽的图,琢磨出了门道,所以会先将那镯子试着做出来。”
  强伯两眼发光:“好好好,那东西听起来也是很好的,若能弄出来,也能救急。”庄子上机关重重,加上莫忘带领的护卫队、南生的蛇阵,如果再有暴雨梨花针和弩弓,哼,他还真不怕那些盗匪,除非是朝廷的军队来。
  知若同强伯、如春一起出了议事房,却见如冬正在跟如秋争执。如秋见知若三人出来,眼睛不由自主地往议事房里瞟,一边委屈道:“姑娘,奴婢只是想让如冬通报一声,她却不肯,奴婢现在还是尹家的……人呢。”如春关门的动作利索的很,她什么也没看到,只是一间书房嘛,关这么紧做什么?
  强伯皱紧了眉头,对着如秋冷哼一声,走了。
  知若倒是和颜悦色:“有什么事,你现在说吧。嫁衣都绣好了?那就在屋里好好休息,不要到处乱走,反正也就只有两日了。”
  不要到处乱走?如秋愤愤地捏了捏拳,不过面上还是不敢冒犯,轻声道:“姑娘,奴婢侍候了姑娘十多年,早就将姑娘当作此生唯一的主子。现在奴婢要去秋家了,有些心里话相同姑娘说说,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第95章 最后一搏
  知若点头:“好啊,我这会儿正好有点时间,可以满足你这个心愿。”她今天心情好,听听如秋的“心声”也无妨。如秋倒还真是个目的明确、能屈能伸的人,不到最后一刻,仍然试图抓住一切机会垂死挣扎。这样的人若穿越到现代职场,想必也会是个女强人。
  如秋一听知若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正开心呢,却见知若已经向厅房走去,当下一愣:不是回到书房去谈吗?
  如冬撇了撇嘴,赶紧跟上知若和如春。心里暗道:一个背主忘义的奴才,还想着进到议事房里“谈心”?存的什么心眼连她都看得出来,何况是姑娘?
  进了厅房坐下,知若接过如春端进来的姜枣茶喝了一口,才悠悠道:“说吧,你有什么想说的?”
  如秋瞥了瞥如春和如冬,欲言又止。
  知若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怎么,你不相信她们二人?可她们刚好是我最信任的人呢。”
  如秋生生打了个寒颤,硬着头皮道:“没有没有,怎么会?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奴婢怎么会不相信如春和如冬呢?”她准备了好几日才信心满满地过来,可是,还没开口呢,底气似乎一下子都被抽空了。
  突然,她有一种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感觉,面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姑娘,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
  一个人再怎么伪装或者藏拙,眼神都是装不了藏不了的,她可是在姑娘身边侍候了十年,对姑娘的眼神、举手投足再熟悉不过。现在姑娘那犀利的眼神,活脱脱同芊昕郡主如出一辙,却绝对没有在前十年的姑娘身上出现过。难道大将军和郡主的死、还有成亲当日和离这两件事真的就可以让姑娘好似完全换了一个人,连眼神都换了?
  不得不说。如秋的感觉还是很锐利的,可惜,这太匪夷所思了。别说别人不会相信,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啊,也只敢偶尔暗自感慨一下。相对而言,还是突逢巨变带来的刺激让尹知若脱胎换骨比较容易让人接受,如秋就准备用这个答案回应秋家的质问、或者怀疑之类,为自己辩解。
  不过。无论如何。既然来了,她还是要拼这最后一搏的。即使不成,想必姑娘也不敢对她如何。否则两日之后拿什么向庆元侯府交代?
  想定之后,如秋敛了心神,行了个礼,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姑娘,奴婢知道有些话您不爱听,但是忠言逆耳,奴婢六岁就到姑娘身边侍候。不能眼睁睁看您钻了牛角尖。姑娘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两位少爷、还有二姑娘、三姑娘的将来考虑不是?”
  知若一脸淡然地看着她,没有表情,但也没有制止她的意思。
  这让如秋突然又充满了自信,语气也越发坚定:“姑娘,在这个世上。不是有银子就可以的。更重要的是权势。没有人可以倚仗,银子越多。反而越危险。还有少爷、姑娘们的将来,现在您只是平民,没有倚仗,他们将来谈婚论嫁,也就只能与平民百姓结亲了,姑娘您忍心吗?再说了,郡主从来没有让姑娘您愁过银子的事,所以姑娘您现在是不知忧虑,但银子总有用完的一日,到时候您们怎么办?几位姑娘和少爷都是娇养惯了的,稍微拮据一点的生活,只怕你们都无法忍受。作为一向疼爱弟弟妹妹的嫡长姐,姑娘您不是要更难过?”
  还真是苦口婆心呢!知若似笑非笑地深深看了如秋一眼,凉凉道:“你一直强调倚仗,那么你认为我要倚仗谁呢?谁才有能耐能让我不危险,让我的弟弟妹妹不用同平民百姓结亲呢?”
  如秋正想张口,突然回味过来知若话中的含义,想起景王府送年礼过来的事,改口道:“本来景王府自然是最有权势、最可倚仗的,可是景王爷、王妃高高在上,看在与郡主的情份上偶尔关心一下还可以,怎么可能会长期顾及你们?毕竟无亲无故不是?不比庆元侯府。尹秋两家本来就交好,之前还有婚约,秋世子对您是有感情的,侯爷、候夫人也都是看着您长大,一心疼爱您的。”
  好像生怕知若会阻止打断她继续说下去,如秋说得越发快起来:“姑娘,谁不怕被牵涉到谋逆大罪中?得饶人处且饶人吧!钻牛角尖只会让姑娘将原本关心你、一心想帮你的人推开,害得还不是姑娘自己?就算姑娘不愿意为妾,秋家也没有逼你啊,为什么不能保持来往,让他们帮您呢?”
  如春、如冬二人被如秋的厚颜无耻和大言不惭气得变了脸色,知若却是“噗哧”一笑:“我怎么觉得你对庆元侯府很了解,好像同他们交谈过似的,你约见过秋世子?……或者……秋家的其他人。真是好奇怪哦,我都没有同他们说过两句话呢。”
  如秋的脸唰地白了:“奴……奴婢怎么可能……哪……哪里有资格约……约见秋世子和秋家的人?奴婢只是想……想出来的。秋世子不是特意来看望您和少爷们?秋老夫人还给您带……带了南方的特产干货?”
  “就这些?呵呵,你就想出来他们的关心和好意了?”知若笑得愈发灿烂,却愈发让如秋胆战心惊。
  “好了,”知若突然收起灿烂的笑容,正色道,“你的心里话我也都听完了。好意也好,居心叵测也罢,我同秋夫人都白纸黑字签了两家恩断义绝的共同声明。你还是静下心来好好休息两日吧,以后要操心也是操心你们秋家的事了。对了,本来我是想在你出嫁之日将你的身契还给你的。无奈秋夫人特意向我要了你的身契,要求我在那日将身契给来接你的管事婆子,既已签了契约我自然要遵守承诺,不会管秋家的事,不过还是通知你一声才好,免得你以为我扣押了你的身契。
  如秋脚下一软,差点瘫倒在地,秋夫人要她的身契?虽然她是丫鬟出身,但不是秋家的丫鬟啊,放了她的身契进庆元侯府,她就是良妾,可是秋夫人握着她的身契,她就只能是个贱妾了!她的眼前突然闪现出那日季氏看她的眼神……
  第96章 对弈
  因为身契的事,如秋的好心情生生消去了一半,对侯府生活的期待和幻想自然也大打折扣。她不是不想求知若先放了她的身契,只是知若一句话就让她哑口无言:“你不是一直劝我莫要得罪庆元侯府么?我既已答应了秋夫人又怎好悔诺?再说了,如你所说,秋家重情重意,仁义宽厚,即使握着你的身契,还能苛待你不成?”
  连着两日,如秋只觉得头晕目眩、头重脚轻。重情重意?就不会一知道尹家倒了就要贬妻为妾。仁义宽厚?又怎会和离了还一直打尹知若嫁妆的主意?她从来没有觉得秋家是好人,但这个世上本就是弱肉强食不是?只是她始终确信自己是强者,是能够踏着弱者,食弱肉而越来越强的强者。而尹知若,之前就一直是她眼里好命的弱肉而已。
  直到现在,她才有一种“一日为奴,终身为奴”的无力感,从前一直向往的“侯府半个主子”的荣耀如水中花,轻轻一搅就碎了。
  就这样,如秋忐忑地上了秋家来的马车。来接人的婆子还是上次那个刘阿根家的,从强婶手上接过身契,看着如秋身上崭新的锦缎衣裙、发髻上足金的簪子绸缎的绢花、还有正被抬上马车的那个大大的楠木箱子、杏红色的大包袱,刘阿根家的顿时喜笑颜开:“哎哟哟,好标致的新姨娘!尹大姑娘可真是个大方的主子诶。亏得我们夫人说路远小轿不方便,特意派了马车过来,否则只怕拿不了了。”大方好啊!她跑这一趟岂不是也有厚厚的赏钱拿?说什么断绝往来,哼,不还是想着巴结他们侯府?
  强婶“嗤”了一声:“这算什么?一个绣娘而已,又不是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只不过让她带走了她们母女攒下的赏赐和积蓄罢了。我们尹家待下人一向宽厚。若是那得主子信任喜欢的大丫鬟出嫁,姑娘随便赏一份嫁妆,还不让你惊掉下巴?好了。人和身契都交给你了,你在这里摁个手印确认,就两讫了。”
  刘阿根家的愣了好一会儿,才讪讪地在一张纸上看了看,摁了手印,然后对着转身离去的强婶和两个小厮的背影暗暗呸了一声。什么了不起?不就有点钱吗?不就是攀上景王府吗?不还是罪臣之女?
  骂骂咧咧地上了马车。刘阿根家的看着一下子变得拥挤的车箱,以及如秋的穿戴,还是羡慕兼忿忿不平。那些关于尹家有钱和对下人宽厚大方的传言还真不是虚的。瞧瞧,一个绣娘的家当都如此丰裕。她女儿也在侯府嫡姑娘秋嫣然身边做大丫鬟呢,再做十年恐怕也攒不下这些东西吧?
  如秋见刘阿根家的一脸锅底色就知道肯定是因为强婶没有给打赏,还好她有所准备,塞了一个精美的红色小荷包过去:“一点心意,辛苦妈妈过来接我了。”
  刘阿根家的瞄了一眼,是极好的布料。绣的花栩栩如生,再暗暗捏了捏、掂了掂,脸上顿时好看了:“应该的,应该的。”荷包里虽然是铜钱,却估摸着有好几十个呢,还有这个荷包少说也值二十个铜钱。他们庆元侯府的月钱少得可怜。赏钱更是几乎没有。她一个月也只得八百个钱好吧?这尹家出来的人,啧啧。就是阔气!
  “绣姨娘,”刘阿根家的一拍大腿,想起一件事,“对了,夫人说你原本的名字冲了侯府的姓氏,以后改成如绣了,正好你善绣,呵呵。”
  如秀?如秋一愣,改名字她无所谓,可是名字跟善绣有什么关系?不对,难道不是如秀,是如绣?如同绣娘?她更郁闷了,想到那日季氏说讨要她的原因是秋老夫人喜欢她的女红绣技。
  刘阿根家的却是完全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依然兴致勃勃:“绣姨娘,听说尹家大房下人的月钱都很高,是不是真的?”
  如秋此刻完全没有了心情,却也不好得罪了她,恹恹道:“传言而已,我一个月是二两银子,哪里高了?”
  “什么?”刘阿根家的直接跳了起来,捂着被车厢顶撞疼的脑袋惊呼,“二两银子?还哪里高?我们府里大管家的月银才二两银子好吧?老夫人和夫人跟前得脸的大丫鬟只一吊钱,姑娘身边贴身侍候的才八百钱,对了,侯爷的姨娘们也才二两呢。”还动不动被克扣,想到这里她鄙视地瞟了如绣(此后如秋就改名如绣了)一眼,真是傻!若是她,宁愿留在尹家做丫鬟好吧?好过做什么姨娘。侯府姨娘们穿的戴的还不如尹家一个被厌弃了的绣娘。看看那个楠木箱子,金丝楠木的诶,迎光闪现金丝,煞是好看。箱体还刻了花边的,一看就是出自京城的大工艺作坊,只怕他们侯府夫人和姑娘都没有,更别说姨娘们了。
  刘阿根家的激动之下伸手就想掀开那箱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可惜掀不开,一把黄澄澄的铜锁赫然在目。
  她尴尬地收回手,撇了撇嘴,切,锁再紧有什么用?进了侯府,还想保住什么好东西?就算夫人和姑娘不夺,只怕那表姑娘也要眼热呢,呵呵,可都是娇蛮不讲理的主。
  如绣从刘阿根家的话中猛地回过神来,不会吧?姨娘也是半个主子,还是侯爷的姨娘呢,怎么可能只有二两银子的月银,跟她一个丫鬟一样?甄姨娘和兰姨娘在的时候可都是十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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