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如果是这样的话,”莫忘沉思道,“似乎倒是可以确定邱玲和月季口中那位主子应该不是太子府的人,否则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月季的踪迹?”即使真的因为什么意外失去联系也该是直接问邱玲才对。
知若皱了眉头,她明白莫忘的想法,可是……
“也未必,若是那位主子对邱玲起了疑心,也是有可能不问邱玲,而去找阿杏套话的。”
梁大山二人原本也同莫忘一样想法,觉得经由这件事可以确定月季与太子府无关,可是被知若如此一分析,又都犹豫了。
知若见气氛突然凝固下来,奇怪地抬起头,见那三人都在冥思苦想,不由地笑了:“没必要纠结于这个问题,我们至少知道了太子不甘寂寞,也对石鑫大哥和半山老先生感兴趣不是吗?你们不是觉得太子近来挺安分?可是,很显然,他还是挺忙的。”
梁大山点头:“我们在京城的力量还是太弱。”达愿坊发展迅猛,如今在大郢比较重要的州县都已经有了分部,且相当强势。这一方面得益于他们的经验和知若所定的前所未有的精密章程,另一方面不得不归功于那些奇巧而威力巨大的暗器。如今再有了紫苏这么一个到了江湖上恐怕也是数一数二的制毒高手,他相信,达愿坊的成长将更加让人心惊讶。
只是,京城不比其他地方,那里长期盘踞着包括皇上的龙卫在内的各种老辣暗势力,哪个都让他不敢小觑。所以他才大部分时间猫在京城运筹帷幄,一个极微的不小心都有可能影响到整个达愿坊在各地的分支,而不仅仅是京城分部的颠覆。
在如此背景下,京城分部目前还是着力于拓展力量和蛰伏,接的活也偏向于护卫和刺杀。至于布棋子设暗桩,只能像知若之前所说的那样广撒网,只求靠近,不求精准。呃,主要是想精准也难,那些地方用人都极其谨慎,不掉一层皮都别想靠近中心。话说,能接近外围并安稳下来已经是不容易了,那些暗探如今是同达愿坊一起成长。
知若难得豪迈地扬眉道:“弱很正常,才短短一年时间,能有现在的规模已经足以让人叹为观止。存仁大哥你莫要心急才好,越是艰难,越不能心急。不过,月季的突然消失太离奇,不仅那些人要盯上,我也着实好奇呢。”
知若的一句“好奇”让梁大海想起他还未完成的话题:“大妹妹你们绝对想不到,根据那刺谍从小阿杏口里套出来的话,她们母女离开京城前一日,月季就已经被邱玲卖掉了。”
“卖掉了?”莫忘大为吃惊,“卖给谁了?也离开洛城了?”他这边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一刻他真是懊悔得不行,盯了那么久,关键时刻却放松了,结果三个大小活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甚至连卖屋卖奴这样的动静他们都没发现。是的,就是消失了,若不是邱玲自己让人给半山老人送信,等他们想起那个小院时,可不就是早已人去楼空?
真正的功亏一篑啊!顺藤没有摸到瓜,倒是把藤都给看丢了。莫忘很是沮丧,他同梁大山兄弟俩还是没法比呢。
梁大海摇头:“阿杏那么小,哪里知道?只说是卖了,还说她早上睡醒的时候就没看到月季了。梁左本想让人扮成邱玲那位主子在夜里去逼问,但思虑再三,还是没有动作,担心让那位真正的主子发现什么,留下隐患。”
知若松了口气:“还好梁左够冷静,他是对的。京城那么多人盯着邱玲,若是梁左真的那么做了,极有可能像他说的留下隐患,不值得。”
她现在已经能判定三点,一,在邱玲进京前,月季和她身后的主子就已经放弃邱玲了;二,邱玲的主子确实来自京城;三,太子同这件事多少有些关联,背后恐怕没有他们之前想的那么简单。也是,皇位之争向来错综复杂,否则她爹尹昭那样一个忠诚刚正的大将军不会死的不明不白,且朝廷查了那么久却是既没法定尹昭的谋逆罪,又找不出整件事的破绽还尹昭的清白。
莫忘三人也想到了这些,只是,莫忘还有疑惑:月季是不是发现了盯着他的人,所以一手安排了她们主仆母女三人的悄然失踪?不是他非要纠结于此,而是,在他自以为他的暗探力量已经足以保护梅庄、甚至发现洛城的任何异动时,那个月季却给了他一个重击,太挫败感了!
第324章 海市
知若暗暗叹了口气,莫忘有能力,但是缺经验。
就算知若猜测他之前应该是个善用谋略,用过不少暗卫、暗探的富贵人家子弟,或者直接就是个像梁大山那样的暗卫首领。但不管他之前有过多少运筹帷幄的经验,都随着他那缺失的记忆消失了。
莫忘如今的记忆就是从奴市开始的、这一年多的经历,而他自身的能力却是融合了她之前所受的教导和各种经验、融进他骨血里的本能。所以,他经常是凭着直觉做事的,他的本能永远要丰富于他的记忆和经验。
这次将邱玲主仆跟丢,虽然是莫忘的手下大意了,被那两个女人短时间伪装出来的安分给蒙骗了。但不可否认的是,莫忘本身也放松了对月季这个专业暗谍的警惕,确实是失误了,也是个深刻的教训。
不过,谁的成长中没有失误,甚至失败。小士兵长成大将军就是这样跌跌撞撞,经历无数次跌倒、站起、和向前冲……
“我个人认为,月季是不是发现有人盯上她,对她做出放弃邱玲的决定并没有多大影响,”知若看着莫忘分析道,“而她既然做了决定,无论有没有人盯着,她肯定都要安排一个最有利于她自己和她们那个任务收尾的退场方式。别忘了,月季可不是邱玲,她是受过专门训练的能在齐府蛰伏多年的暗谍。”
“大妹妹说的很对,”梁大山赞同道,“暗谍一暴露自己的身份就废了,要不死,要不转成永不露面的暗卫或者刺客。根据你们的描述,那个月季的武功并不是极好,若是不想死,她就不能露出马脚,连邱玲都不能掌握她的真正动向和任何证据。所以,她不能没有理由地失踪,被邱玲卖掉是最好的退路,给了她无限可能。不过,从她这样的安排,也能看出她至少不知道盯着她的人来自梅庄,她还没有怀疑到梅庄什么。”
莫忘听懂了梁大山话里的深意:“你们的意思是,我和我的手下放松了对月季的警惕,这是错了第一步,但如果我们带着这种心态继续盯着月季,以她反刺探的能力,万一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就更糟糕了。”
梅庄必须是安分的、认命的,如果让人发现梅庄的“耳聪目明”,不但大力挣银子,还在培养暗势力,梅庄马上会陷入危险之中。财富之家都会培养武力值高的家丁保护家宅、护卫家人,尤其像梅庄这样曾经遭遇过山匪觊觎的,即使大量培养护卫、甚至养几个江湖中人都不会引起什么怀疑,但若是被人发现培养暗势力就完全不同了。何况谋害尹大将军的幕后之人很可能仍然在盯着梅庄。
莫忘也不由地后怕了,好在他的暗力量没有被月季发现。
月季如若发现梅庄的暗探盯着她,肯定会想到她在梅庄住了那么长时间,身份应该早就暴露了,那么她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做就离开?
知若见莫忘想明白了他的失误可能带来的最大的危险,立刻翻过此篇,不再纠结于已经过去的事。她相信,莫忘此次所得的教训将让他受益匪浅、比之前更加谨慎。
关于月季的话题揭过,莫忘见梁大山二人似乎还有事要同知若说,如过往一样,先行告退了。一来他还有许多自己责任范围内的事要处理;二来,各司其职,达愿坊是梁大山兄弟俩负责的,与他有交接互动的部分他需要了解,其它更多的就不宜知道太多了。
莫忘出去后,梁大山才道:“大妹妹,达愿坊在江州的分部已经建成了,与其他地方不同,那里的八个暗谍以女子为主,其中只有俩人是男的。两个月前,他们的首领化名凤翎,买下了江州一家生意日渐萧条的寻欢楼,改名百鸟阁
现在百鸟阁已有十名歌姬、三十名舞姬,以及其他人员四十多人,一切准备就绪,本月十八就会正式开业。”
知若颇有些好奇:“江州有什么特殊情况吗,才让两位兄长如此安排?”为方便获取情报,达愿坊暗谍在各地的驻点多为人流较多的地方,比如茶楼、客栈、甚至青楼……这是知若从现代各种影视剧中学来的。
但是各地分部具体的形式也是有讲究的,在洛州白水镇的达愿坊总部在顺风镖局内,因为顺丰镖局总部也就在白水镇;京城分部则是在茶楼,因为无论是朝廷权贵还是清贵世家、抑或科考入仕的新人,都不乏附庸风雅之人,而无论真风雅还是假风雅,茶楼都是他们最喜欢的大聚小会之地……那么,为何江州分部采用了歌舞楼的形式呢?
梁大山看了梁大海一眼,笑道:“存义说对了,大妹妹果然猜到江州有蹊跷。其实我们也是两个月前才发现的,江州近半年突然集结了不少奇人异士,其中文人墨客或者江湖之人皆有,都说是冲着去年五月在江州广海出现的海市去的,因为见到的人都说叹为观止,有人说如古书中记载的‘近看则无,止是霞光;远看乃有,真成市肆’,又有人说如仙岛宫殿。总之,现在大家都把广海说成是聚灵之地、人杰地灵,呵呵。”
“可是你们以为不然,觉得没有这么简单?”知若接口问道。海市?按照他们描述,应该就是现代所说的海市蜃楼?确实,海市蜃楼就是一种自然现象,即使在古代,好像也有人总结出“自然的风和海上的气凝结而成”的说法。对了,她小时候似乎也听母亲芊昕郡主说过海市,说明不是前所未闻的东西,还不至于让那么多奇人异士齐齐跑那里沾染灵气吧?
梁大海点头:“是的,我在那里呆了三四日,总觉得好像有一种很强的力量在操控所谓聚灵之说,而那股力量不像是简单的江湖势力,也不完全是以前某些势力利用文人墨客所做的渲染。”
第325章 巧
强大的势力?达愿坊在各地落点,都会先尽力了解当地的各路明、暗势力,知己知彼才能应对自如。一般情况下,与皇家和朝廷有关的势力,达愿坊会暂时避其锋芒。当然了,只是避免与其正面对上,不是远远躲开。因由达愿坊存在的最终目的,越是有如此势力的地方,他们其实越会去关注。
梁大山接着梁大海的话继续道:“我们的人大致调查了一下,那些人中不乏浮夸之人,但仍是有不少真才实干之士。广海知县闵大人也是个……有趣之人,他坦言海市吸引来这么多能人义士是给广海县带来灵气了,承诺只要谁能为广海做一件有意义的事,小到画一幅能表现出海市仙境之美的画,大到提出一条利于发展广海经济、利于民生的策略,抑或在海上找到海市所呈现出的那座美丽的仙岛……都将根据功劳大小获得一份一百两到三千两白银之间的重赏,或者举荐到县衙、甚至江州府衙当差,算是闵大人个人为这次海市带来的热闹增添一份彩头。对了,据说只要参与的,即使没被采纳,也能获得一份礼品。”
果然有趣!该说那位闵知县一心为民、心系广海呢,还是急于做出政绩呢,还是太渴望扬名了?
知若眨了眨眼:“那位闵大人很有钱吗?或者,揪了广海的商户捐银子?”
“闵大人自己没有钱,”梁大海呵呵笑道,“可是他夫人有啊,他娶的是江州有名的皇商孙家二房嫡长女。听说闵夫人很支持她相公的仕途,嫁到闵家三年,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拿出自己的嫁妆银子给孤幼院的孩子们做一套新衣裳,还会资助广海户籍的贫寒学子进京赶考。”
知若笑道:“还真是贤内助呢。”皇商?孙家?她怎么觉得有点耳熟呢?
是了,去年买下雅秀阁库存成品首饰的那位皇商夫人夫家可不也是姓孙,她当时跟着铁伯母称其为孙夫人。为什么知若会映像深刻呢?只因为景王妃说了孙家的一个小趣事,孙夫人夫家姓孙,自己也姓孙,所以她唯一的儿子小名为双双,特像女娃的名儿,结果她那儿子长大后最怕别人知道他的小名。不过,当时景王妃只是介绍了她的夫家是皇商,去年举家迁到了京城,没有说他们原来是哪里的。
不会真的这么巧吧?呵呵
不过,知若一向是个很专注、目的性强的人,在片刻的天马行空后,思绪很快就回到了起点:“那些涌入广海的人很喜欢看歌舞,还是那位闵大人喜欢?之前那个寻欢楼是青楼吧?”听着名字就像,太直白了些。
梁大海点头:“是的,广海县原有两家青楼,寻欢楼是最大、生意最好的。可惜,大半年前,寻欢楼里一个卖艺不卖身的花魁失手杀死了闵夫人的堂弟,也就是孙家大房唯一的嫡子。闽知县是寒门学子出身,本就不喜青楼那样的地方,加上小舅子的死,不但将那花魁判处了斩立决,还将寻欢楼封查了很久。待寻欢楼获许能够重新开业时,也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只好遣散妓子卖楼。
凤翎买下寻欢楼后,原也是准备继续开青楼的,那么巧在上香时救了差点失足掉入放生池的闵夫人。得知闵大人和闵夫人皆反感烟花之地,且闵大人不喜欢听戏偏偏很喜欢听曲子、看舞姬跳舞后,凤翎当即改变了主意,改成开一家歌舞楼。”
也是因为他曾经同凤翎提过知若说的这种卖艺不卖身、单纯看歌舞表演的休闲之地,凤翎才会在那一刻当机立断改了说辞。有了闵夫人、闽知县的支持,百鸟阁可不就一路顺畅地筹备开张了。
那么巧?知若了然,面上仍然笑盈盈地继续他们的话题:“你们是想让齐慕白过去百鸟阁捧场?”这些暗谍做事,可不是要多少巧合就能有多少巧合?
梁大山也很直接:“正是,凤翎聪明能干,经验丰富,之前做刺谍时也多在烟花之地藏身,但她对你所描述的纯歌舞表演之地不太了解。对了,凤翎也是义父的旧部,认识你的,所以她知道该怎样配合齐慕白。”
知若欣然应允:“没问题,我可以给她一些建议,齐慕白的黄金齐后人身份也可以给百鸟阁造点声势,如此一举两得的事自然值得跑这一趟。”
梁大海知道知若武功不俗,也知道她聪明谨慎,可是对她此次远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大妹妹,你要记住达愿坊各分部的地址和联络暗号,必要时侯务必与他们联系。”沿途各分部的暗谍头领都早已接到了指示。
知若无奈地摇了摇头:“二哥,这两句话你已经说了七遍,这是第八遍。”
“……”梁大海一脸愕然,他有说过这么多遍吗?好像没有吧?大妹妹这是嫌他啰嗦了。
一向最为清冷严肃的梁大山也忍俊不禁,当初他是最想阻止知若出行的,连知若都道最怕过他这一关,怎么现在看起来他却像是对知若最放心的了?呵呵。
知若准备出行的事只有弟弟妹妹以及少数几人知道,所有准备事宜也是暗中进行的,所以梅庄的一切日常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外人更是看不到哪怕一点细微的波动。
明泽作为嫡长子,知若以下兄弟姐妹中最长的一个,自然更加有担起责任的意识,在学习练功之余,不是一个人关在书房将梅庄里曾经发生和今后几个月可能发生的事梳理、琢磨一遍,就是跑去找知若商量询问。长姐走后,弟妹和梅庄就是他的责任了!
连知卉也不再只专注于学习和刺绣,除了知若在密谈室谈重要的事,她现在总喜欢跟在长姐身边看她处理事情、或者同大管事们谈事。知若已经说了,她外出期间,中馈实际上由知卉学着打理,紫苏作掩饰。
知卉同明泽一样,将之当作一种责任,一个替长姐分担的机会。她还特别就舅舅长生一家的事向知若请教了很多,李家的事没有处理好,若是弄出什么意外,很容易暴露长姐不在梅庄的真相呢。
第326章 欣慰
梅庄井然有序,知若的出行已经是万事俱备,只待过完正月十五,十六一早就出发了。
京城英国公府,潘家铭也在谈南下的事,他原本是不愿意这么早说的,想着等到出发前一日向祖父辞别时顺带说一声就好了。
因为潘家铭主动提出让潘家锦婚后住云涛院,还亲自去向皇后娘娘求情,英国公爷大为满意,如今对潘家铭的态度是越来越和蔼了。在他看来,这个嫡孙子当差之后,去外面摔打摔打,增长了见识学习了人情道理,又有榜眼萧峰在一旁提醒带动,显见是懂事了。所以说,听皇上的总没有错,好在他当初没有坚持让潘家锦跟着潘家铭。若是潘家锦事事帮潘家铭都做好了,潘家铭自己怎么会成长?
英国公爷会如此想是有典故的,潘家铭小时候贪玩,不爱学文懒得练武,国公爷很生气,但开始的时候还会亲自管控教导他,最常做的事就是罚他写大字抄兵法。
为什么抄兵法呢?毕竟潘家铭是英国公府世子,而潘家祖先是马上立功得来的爵位,潘家铭的爹潘如冰就是八岁读完经史子集,十二岁将几本经典的兵书倒背如流,十五岁上边关,十六岁立下大功,十八岁成为将军,二十二岁被皇上钦点为京畿卫五营大统领的文武全才。
潘家铭在七岁之前倒是显露出不输于他父亲的天分,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趋势,却在他父母相继过世后长歪了、被他祖母和皇后姑母给宠坏了,一天到晚只爱斗鸡遛狗,集结一堆同样文不成武不就的同龄小子招摇过市、到处惹事,哪里还有半点像潘如冰?
所以国公爷就想着通过逼潘家铭抄背兵书来激发他的潜在能力,逼出他原本的天分。
不曾想,这臭小子玩劣不堪,仗着长辈们的疼惜,仗着皇后娘娘的宠溺,连他这个祖父布置的事都敢偷工减料、敷衍了事。而潘家锦又是个疼爱弟弟的好兄长,不但不会像别家的孩子争宠爱告状,还总是帮着遮掩,替二小子写大字抄兵书。
他不止一次亲自抓包,二小子坐在一旁斗蟋蟀玩得不亦乐乎,手边还摆着精致的糕点和果汁,锦小子却一比一划地帮他认真抄着兵书。
不仅小时候代替抄书这一节,后面多年来,这样的事还层出不穷,锦小子为了二小子少挨骂,帮他跑腿去霍家送年礼、帮他完成先生布置的课业,帮他准备祭祖的祭拜文,帮这帮那,毫无怨言。
可是如今不行啊,皇上明显要锻炼二小子,如果锦小子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忍心二小子累着、不忍心他心烦,就什么都帮他做了,即使做的再好,二小子也成长不了不是?皇上又如何会满意。还是萧峰好,一来人家毕竟是榜眼水平高些,懂得如何引导二小子。二来萧峰是皇上指定给二小子当幕僚的,自然知道皇上的目的,不敢违背。
当初逼着潘家铭带上潘家锦去洛城办差的事,国公爷越想越后怕,倒不仅仅是担心惹怒皇上的问题,他更在意的是潘家铭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快速往好的方向转变不是?
潘家铭继承国公爵位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没什么可能改变。这样的情况下,潘家铭转变的越好越快,差事办的越成功,承担的责任越重,意味着他自己和整个英国公府都将越发受到皇上及下一任皇上的重视,这绝对是让国公爷做梦都会笑的事。
这不,他最近以来对着潘家铭的笑容都渐渐多了:“二小子,你能回京过年已经是皇上看在娘娘的面上特别优待了,你可不能恃宠而骄,过完十五就回洛城吧,反正你大哥同西娅公主的大婚就在开春,也很快了,到时候你就又回来了。”
这次潘家锦大婚可不同于上次潘舒颖出嫁,潘家锦和亲不仅是英国公府的事,也是大郢同藏域国邦交大事。而潘家铭不仅是英国公世子,主管西山跑马场、又主持过跑马宴,同藏域国的交往比较多,他相信,于公于私,皇上都会召潘家铭回京参加婚宴的。话说,其实洛城离京城真的不算远。
“是啊是啊,”宋氏忙道,“那日肯定忙得不行,你要回来帮你大哥招待宾客才是。”新娘子可是臧域国最受宠爱的西娅公主,无论如何,那日来贺喜的文武百官、王公世家肯定不少,而且是冲着她的锦儿和西娅来的。她想要的就是让潘家铭看到那些人对潘家锦给足面子,她再让人从旁添油加醋,从阵势上打击一下他,免得这死小子被萧峰鼓足了劲。同时,也让大家看到潘家铭虽为世子,也得为长兄长嫂跑前跑后,一来突显潘家锦地位,二来显示两房亲密。当然,这些都需要她做些动作才能增加效果,她差不多都已经安排好了。
潘如烨也点头:“这是我们国公府家字辈子孙第一次娶媳,还是嫡长媳,娶的又是公主,二郎你也要好好准备一下才是,让萧峰多给你说一说人情世故和那天客人的情况,可别丢了国公府的脸。”宋氏的算计和所做的准备他自然很清楚,不过,他对潘家铭的这一番交代也是带着三分真诚的,毕竟是他嫡长子的大日子,万一潘家铭不靠谱又弄出什么幺蛾子也不好,冲了喜福可不妙。
潘家铭难得地一本正经:“嗯,姑母也说过了,这次是大房娶嫡长媳的大事,娶的还是臧域国公主,不仅祖父和大伯父你们重视,陛下和皇后姑母也是重视的。所以我也很重视,特意向姑母提了云涛院的事不是?”
英国公爷直点头,他看这个孙子是越来越顺眼了,该正经时没有一点以前玩世不恭的模样,皇后娘娘也是个好姑母,即使同大房始终亲热不起来,但教导二小子还是没有随性而为。
国公爷只顾自个儿欣慰不已,却没有注意到大房三人愤恨的眼神。
潘如烨的右手差点都不受控制地举起来了,最终却还是咬着牙将拳头握紧藏在右腿边上,让宽大的袍子遮去一二。
第327章 疑惑
潘如烨完全没有想到,他的一番苦口婆心非但没有带来预期的效果,还让潘家铭揪住话头同他争锋相对。
这混小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敏感了?看样子真如锦儿所说,萧峰给他灌输了不少东西,让他开始懂得防着大房夺他爵位。呸,爵位本来就是他的好吧?他才是英国公爷最看重的长子。若不是皇后挡着,十年前,他就已经将爵位得到手了。
潘家铭那么急切地纠正说锦儿只是大房的嫡长子,不就是想强调大房是庶房,他潘如烨是庶子,早晚要滚出国公府吗?他倒是要看看,谁才是这府中的正主儿,谁才要滚出去?这个白眼狼长大了,野心也大了,以为办了几天皇差被皇上夸了几句就翅膀硬了,可以在他跟前嚣张了?
哼!废物就是废物,有个榜眼教唆几句、有皇后偏疼,就能变成虎豹了不成?他十年前都能不声不响地将真正已经成为虎豹的潘如冰送去地狱,如今还会怕一个刚断奶的狼崽子?
浓浓的鄙视和杀意喷薄而出,一时间潘如烨不自觉地看向潘家铭,眯起的目光聚焦了他此刻所有的心情,如一把即将射出的带着寒光的利箭。
不巧的是,前方,正好撞上潘家铭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顿时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咯噔一声,仿佛利箭才离铉就被一股炽烫熔掉了箭头,哐当一声狼狈落地……
他猛然警醒,再抬眼看去,却见潘家铭并没有看向他,更没有灿烂地笑,人家正一脸淡然地喝茶呢,眼睛看着另一个方向。而那个方向,潘家锦和宋氏正侧着脑袋说什么,恰好背对着国公爷和潘家铭的方向,不像刚刚同潘家铭有任何互动的样子。所以,潘家铭也不可能是冲着他们灿烂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