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节
谢谢你既往不咎,谢谢你心胸宽广,肯冰释前嫌。
奶娘抱着全哥儿上前,贺凇看了一眼,目中顿时有了笑意:“全哥儿果然生得健壮。”
小脸胖嘟嘟的,挥舞的小拳头颇有力道。
贺凇越看越喜爱,伸手抱过了全哥儿,十分笨拙地拍了拍。这只右手,能握住沉重的长刀,能拉开强弓。现在小心翼翼地拍着全哥儿的后背。
全哥儿扯着嗓子,哭得更厉害了。
贺凇领兵打仗十余年,以悍勇闻名边军,面临再难的困境也面不改色。此时却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额上冒出冷汗:“全哥儿怎么越哭越厉害?”
魏氏这个亲娘心疼不已,委婉地提醒:“全哥儿还小,拍的时候力道要轻一些。或许是公爹的力气有些大了。”
贺凇:“……”
他已经放轻了力道,原来还是太大了。怪不得儿媳之前面色不太对劲。
一旁的太夫人等人,都被逗得笑了起来。
贺凇有些尴尬地将全哥儿送到奶娘手里:“全哥儿或许是饿了。你带全哥儿下去,将全哥儿喂饱。”
奶娘恭声应了,抱着全哥儿退了出去。
……
有了这个插曲,内堂里的气氛顿时缓和轻松了许多。
太夫人拉着贺凇坐下,细细问起了贺凇的伤势。
贺凇低声作答:“……这条命能救回来,多亏了程军医。以后我不能再提刀,也不宜再骑马,便是行走坐卧,也得缓着一些。”
太夫人情绪已平稳下来,闻言笑道:“你在边关待了十几年,整日里领兵打仗。如今卸甲归家,慢慢养着身体就是。”
贺凇笑着应是。
太夫人又看向贺祈:“三郎,你过来!”
贺祈应声上前,没等太夫人板着脸孔呵斥,抢先一步说道:“祖母,皇上罚了我一年俸禄,责令我闭门思过,写请罪折子。接下来几个月,我得在府中安心静养。正好也能趁着这段时日准备亲事了。”
太夫人:“……”
太夫人心里那点残存的怒气和不满,立刻烟消云散,眼中骤然闪出光彩,霍然起身:“你说的是真的?锦容真的应了?”
贺祈挑眉笑道:“今日一散朝,皇后娘娘便召我去了椒房殿,又令阿容为我诊脉。我趁机和阿容说起成亲的事,阿容已经应了。祖母可以请官媒去程家商议婚期了。”
太夫人心气顿时顺了,满脸笑容,伸手拍贺祈的肩膀:“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可见太夫人是何等高兴!
众人听到此事,也纷纷为贺祈高兴。
于是,接下来的话题便是如何筹备亲事。
太夫人颇为豪气地挥挥手:“这些琐事都包在祖母身上。你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娶媳妇过门就行了。”
贺祈咧嘴笑道:“辛苦祖母了。”
太夫人乐呵呵地说道:“只要你早日娶妻成家,这点辛苦算什么。”
朱氏和魏氏也笑着凑趣:“等三弟妹过了门,便有人管束着二弟,太婆婆就能少操些心了。”
“是啊,我老婆子就等着享享孙媳妇的福了。”太夫人眉开眼笑。
贺凇折腾了大半日,颇有些倦意。
太夫人目光一扫,顿时心疼起来:“阿凇,你先回去歇下吧!”
贺凇应了一声,叫了亲兵过来。
这一年多来,郑氏一直被软禁在院子里,没出过院门半步。贺凇走到半路,又令亲兵扶着自己去了书房。
……
贺凇一走,贺祈便低声道:“祖母,我有事和你商议。”
太夫人一听,便知有异,略一点头。
贺大郎夫妻对视一眼,张口告退。魏氏也知机起身,退了出去。内堂里只剩祖孙两人了。
贺祈低语数句。
太夫人一脸震惊:“三郎,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愿让郑氏照顾你二叔?”
“是,”贺祈看着太夫人,缓缓说道:“这件事,我深思熟虑,想了很久。二叔戎马半生,如今回府养伤,身边总得有人照顾。”
“没有人比二婶娘更合适。”
太夫人动了动嘴,似要说什么。
就听贺祈说了下去:“权当是为了二叔,就放下这段恩怨吧!”
太夫人目中闪过一丝水光,喉咙似被什么堵住了。半晌,才颤抖着说道:“好,三郎!你能想明白就好!”
第四百七十九章 夫妻(一)
太夫人心情激动,紧紧攥着贺祈的手,许久都未松开。
贺祈也未说话。
等太夫人情绪平静下来,贺祈才低声道:“这件事,别人不便出面。还得劳烦祖母。”
太夫人定定心神:“你放心吧!就是放她出来,我也得好好敲打她一顿。免得她再生坏心,搅合得家宅不宁。”
这件事,也只有太夫人出面才行。
贺祈点了点头。
太夫人又问起了平国公:“你父亲什么时候能回府?”
贺祈答道:“皇上召了父亲和舅舅进保和殿,晚上还有宫宴。约莫子时才能回府。祖母就别等了。”
太夫人笑着叹了口气:“你父亲去边关十几年,难得回京。我恨不得立刻看到他才好,今晚怎么也得等上一等。”
“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还年少,等你娶妻生子了,你就知道这份心情了。”
所以,他的父亲,也曾那样的忧心牵挂他吗?
前世父亲对他的冷淡和漠视,是因为恨铁不成钢,恨他颓废不争气吗?
贺祈目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没有反驳太夫人的话。
太夫人忽地又低声道:“你见了锦容,有没有说起她遇刺的事?”
以太夫人的脾气来说,这话问得真够委婉的。其实,太夫人是想问贺祈是否介怀裴璋救了程锦容一事。
贺祈听出太夫人的话中之意,不由得挑眉失笑:“祖母该不会以为,我小鸡肚肠爱拈酸吃醋连阿容的救命恩人也容不得吧!”
“裴璋救了阿容,我心中只有感激!”
太夫人笑着瞥了贺祈一眼:“行了,在祖母面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好听话做什么。难道祖母还不知道你的脾气吗?你自小就是个横行霸道的性子,自己喜欢的,别人看一眼都不行。”
“你就告诉祖母,你知道这事后,到底吃了多久的醋!”
贺祈:“……”
在太夫人了然揶揄的目光下,贺祈败下阵来:“也不太久,大概半个月左右,吃饭都是酸的。”
太夫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贺祈摸了摸鼻子,自我解嘲:“裴璋和阿容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对阿容一片情深。平心而论,实在是我的一大劲敌。我心里有些忐忑,也是难免。”
太夫人笑了片刻才道:“一家有女百家求,这也没什么。要不是你下手快,以裴皇后对锦容的喜爱,说不定直接让她做儿媳了。哪里还轮得到你!说起来,锦容比六皇子也只大了五岁而已……”
贺祈被口水呛到了,猛地咳嗽了两声:“祖母,别说笑了。此事绝不可能!”
程锦容和六皇子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怎么可能做夫妻!
太夫人也没多心多想,一笑置之。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贺凇睡了两个时辰,才睁开眼。
眼前的一切近乎陌生。他先是一惊,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军营的营帐,他已经回到京城,睡的是自己的书房。
贺凇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用力呼出一口气,胸口顿时一阵刺痛。
自受伤后,这样的疼痛如影随形。他已经习惯了,甚至要庆幸,已经比一开始好多了。程望也说了,他这条命虽然救了回来,却也落下了无法根治的病根。
这几个月来,他渐渐接受了自己成了“废人”的事实——对贺家男子来说,不能骑马不能拿刀,就是废人。
不过,废人也比死人强。
“来人,”贺凇没有睁眼,声音有些沙哑:“掌灯!”
门被推了开来,进来的脚步声轻浮无力,显然是女子的脚步声。和亲兵们矫健沉稳的脚步声截然不同。
他刚回府,谁安排了丫鬟来伺候他?
贺凇不快地皱了皱眉头,睁开眼。
书房光线晦暗,一个消瘦的女子身影背对着他,点燃烛台。书房里顿时亮了起来。
“出去!”贺凇眉头皱得更紧,低沉的声音里透出肃然:“叫我的亲兵进来!”
女子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却未转身。
贺凇心头疑云大起,声音愈发冷厉:“你是谁?转过身来!”
女子依旧没动,甚至低头哭了起来。
贺凇:“……”
贺凇再迟钝,也猜到眼前的女子是谁了。一时间,既震惊又愤怒:“郑氏!你怎么会在这里!”
也怪不得贺凇一开始没认出来。郑氏原本生得略显圆润丰腴,眼前的女子却瘦得几乎成了一把枯柴。身上的衣服空荡荡的,并不合身。再者,贺凇也未想到被软禁的郑氏竟会出现在他眼前。
贺凇一动怒,郑氏顿时慌乱起来,慌忙擦了眼泪,转过身来:“你别动怒!我不是偷跑出来的,是婆婆命人开了门。让我来照顾你!”
她身边所有的丫鬟婆子都被打发得一干二净,只有几个壮实的婆子守着院子。院外有几十个贺家亲兵轮流看守。院门外挂着铜锁,屋门上也挂着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