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羊排与羊汤(2)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说话的是暮青和齐贺,两人都冷着脸,暮青看了齐贺一眼,齐贺哼一声把脸转开。
“不喝酒?”元修端着酒碗笑问。
“不喝。”暮青端坐,全然不为敬酒之人是大帅而给面子。
“不会喝吧?”元修也不恼,只那眸里笑意忽浓,似烈日照进厅里,霎那明亮半殿。
“不喝。”暮青不为所动。她的职业不允许喝酒,所以没必要学,学了也不能喝,她从不做这等浪费时间精力的无用功。
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逗乐了众将,鲁大大笑一声,“这小子!也就这等时候瞧得出毛没长齐!”
众将哄笑,鲁大一把抢过暮青桌上的酒,“你不喝,老子喝!军中难得喝酒,浪费了老子心疼!”
众将领却急了,“哎,鲁将军!凭啥你喝?”
“就是就是!俺们也想喝!”
鲁大瞪眼拧眉,“就这一碗,咋分?”
“一人分一口也成啊!好不容易大将军让咱喝酒,多一口也解馋!”
“一口解个屁馋!”一名将领开口,“行酒令!划拳!看谁能赢了英睿将军那碗酒!”
“就一碗酒,还值得划拳?等你们划好了,老子碗里的酒味儿都跑光了!”鲁大不干,端了碗就要喝。
对面忽来一声呵斥,“谁准你喝了?大将军说了,一人一碗,多喝一口都是违反军纪!军棍伺候!”
众将循声望去,见说话似的是顾老将军,顿时便有人咧嘴一笑,舒坦!
谁都别喝,好过一人喝,其他人眼馋,嘿嘿!
却不想,鲁大手里的碗放都未放,抬头对着顾乾痛快一笑,“行!顾老头儿,你说打多少,把你那碗也给老子喝了,老子一块儿挨了!”
顾乾吹胡子瞪眼,护住自己的酒碗,“谁告诉你老夫不喝的?”
他像是怕鲁大抢了去,说话间端了碗仰头几大口便把酒给喝尽了!
“老师!”元修无奈。
“老将军!”齐贺急喊。
“别听齐贺的,老夫身体好好的!一顿能吃五碗饭,一点儿也不比你们少,身体能有何事?”顾乾摆摆手,不以为然。
齐贺的脸色顿时黑了,这些军中将领总是这般,他才不爱当军医的!
“一会儿给老将军开副去酒风的方子。”元修无奈道,吩咐完齐贺又转头笑问暮青,“听见了没?老将军一顿能吃五碗饭,今儿我瞧瞧你能吃几碗!”
说罢,他对外头亲兵一招手,“让厨房上菜快些!那道烤羊排好了没?英睿将军不喝酒,要吃饭!”
众将哈哈笑起,元修跟众人喝了那碗酒,鲁大占便宜喝了两碗,碗放下,几名亲兵便端了大盘上来。
盘子里都是肉菜,酱肉、炒肉,还有切好的肉片儿。
鲁大一闻,笑道:“哈!羊肉!今儿大将军请咱们吃全羊宴?咋不直接上烤全羊?边烤边吃,那才够味儿!”
“战事未休,哪有那时辰给你自个儿架火烤羊?叫厨子收拾就成!赶紧吃,下午还有事!”元修道。
旁边一名将领道:“幸亏不是自个儿烤,每回鲁将军烤羊,好地儿都叫他吃了!”
鲁大正夹了筷羊肉片儿在嘴里嚼,听闻这话一筷子丢了过去,笑骂:“娘的!你咋不说老子把骨头都吞了,你连根羊毛都没吃着?”
众将哄笑,纷纷说起以前在关外杀敌时,晚上夜宿大漠,生火烤野味的事,厅里气氛渐渐热闹起来。亲兵在偏厅里进进出出的上菜,来去了几回,烤羊排端了上来。
一人一根大肋,洒着盐和香料,油黄欲滴,闻着喷香。
“大将军,厨子说羊汤还得等段时辰,叫将军们先吃着。”一名亲兵道。
元修点头表示知道了,转头望向暮青道:“趁热吃!尝尝厨子的手艺,喜欢的话,那儿还有一大锅羊汤等着你!今儿非叫你吃饱不可!”
暮青却没动,只抬眼扫了眼大殿里边大口啃着羊排边聊天的将领们,又看了眼面前的烤羊排,最后瞧向元修,冷不丁地问:“大将军说的全羊宴,是指人肉?”
她声音颇淡,并不响亮,却叫厅里人声渐歇。
众将都未回过味儿来,元修也一笑,“人肉?”
“我听闻,战时有掳掠百姓或战俘为军粮之事,这些军粮被称为两脚羊,老者称为饶把火,妇人叫不羡羊,孩童叫和骨烂。”暮青边说边从元修脸上扫过。
元修笑意敛起,皱了眉头,问:“这些你是从何处听来的?先帝时,嘉兰关城重修前,胡人曾攻破过关城,后来朝中派兵将戎军围困在关内,确有烹人为食之事。可本朝还未听闻过,我们西北军粮草充足,怎会以人为粮?”
两脚羊、饶把火、不羡羊、和骨烂?
这些她是从何处听来的?
暮青却未解释,只望着元修,点了点头,“既然不是大将军请吃人肉,那么这便是件凶案了。”
她指了指桌上的烤羊排,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不是羊排,是人肋。”
众将闻言皆怔,有的人嘴里还含着没嚼烂的肉,一时没反应过来。
鲁大是唯一在青州山里见识过暮青验尸之能的人,顿时噗地一口把嘴里的肉吐了出来,胡乱抓起桌上的碗想喝水漱口,却发现碗里的酒早已被他喝光了,顿时恼怒,一把砸了酒碗。
酒碗破碎的声音惊了偏厅,众将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噗噗吐肉之声不断,有人干脆回身干呕起来。战场杀敌如屠牛宰羊是一回事,吃人肉是另一回事,食同类之肉向来需要强大的心理。
偏厅里唯元修、顾老将军和暮青没动,顾老将军面色沉敛,元修望一眼桌上,眉宇间烈阳般的暖意尽去,几案漆色清冷,男子眼底忽见飞雪。
暮青手中忽现寒光,手腕一翻间,一把解剖刀已然在手。她动作太快,若非身上并无杀气,恐在坐的将领都要以为她欲行刺。
元修据案而坐,动都未动,只目光落进她手中,看她拿着一把古怪的刀开始剔羊排。利落的两刀,羊排两边肉已去,丝毫未伤骨。她拿着那排骨对光转了转,看了两眼,放下,忽然起身走来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