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颜姝的眼中难以控制地染上了潋滟,不动声色地平缓着呼吸,安抚牢笼里躁动不安的怪物。耳边尽是少年低喘,周身全是干净味道缭绕,那一套万能的呼吸法今天好像失了作用。
  她阵阵低笑,话里带了玩味:“学姐可不敢,谁知道学弟是不是钓鱼执法呢?”
  沈遇书倏然往自己的方向搂紧她的腰,另一只手……指尖从她的下颚线抚上,在她略红的眼尾稍稍用力按压了下,压低声音说:“学姐的眼睛可不是这样告诉我的。”
  “那又如何?”颜姝动了动脖颈,略微舒缓了一下因为过度压制而僵直的颈骨,要笑不笑地说:“若是别人,现在早就已经在床上了。”
  也没有谁会如此不识趣,分明放不开,也得不到好脸色,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勾引。
  沈遇书望进以假乱真的深情眼,沉了声问:“为什么我就不行?”
  颜姝挑眉,眼里的薄情寡义直白不收敛,悠悠道:“当然是我对你没兴趣啊。”
  她百无禁忌,荤素通吃,却也明白,谁能玩儿,谁当真,有的人就是碰不得要不得。虽然自己深陷泥藻,但也没兴趣让别人陪着一起品尝冰冷恶臭的泥水。
  沈遇书顿了顿,凑过来抵着她额头,稍显冷淡的声音毫不违和地说着烫人的话:“那怎么办?我对学姐非常感兴趣。”
  从不怪她无事瞎撩闲,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寡淡无味的人生里,注定要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么一只狐狸,有着世界最艳丽的皮毛,最漂亮的尾巴,灵动狡猾的眼珠子,动听惑人的声音,谁见了能忘记?纣王昏庸,本不是妲己的错。
  颜姝十分不在意地笑出来,明艳里掺了凉薄的霜,“主语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遇书仿佛已经被淬炼得刀l枪不入,似忽略了她的回答,半点没被她的话影响,明明是被拒绝的那个,却一直持着矜贵冷静。他轻轻扯唇,看着她:“那,学姐开心了吗?”
  或许男孩子都比较在意这个问题,事关雄性尊严,连皎皎如天上明月的天才也不例外。
  颜姝伸手抹了下被磨得刺痛的下唇,动作里带点儿不满,随口道:“回去练练吧学弟,待会儿我把相机型号发给你。”
  意思就是不开心了。
  岂止是不开心,根本是差生。说是与她接过吻的男人里吻技最差的也不过分,回回不知轻重除了咬就是不知道温柔,跟他斯文乖巧的皮相分明是两个人,像是肉l体被两个灵魂所占据。
  看来就算是天才,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嘛。
  她嫌弃得明明白白,半点不关心是否会伤到谁的自尊,转身用指纹开了门,拖在地上的狐狸尾巴都在表达今夜的不愉快。
  沈遇书陡然僵住,灯光下,血色如潮水一样涌上来,眼睁睁地看着门“咔哒”一声,被反锁。
  进了门,颜姝先去院子把关在笼子里的凯撒放出来。
  门一开,黑背大狼狗旋风一样从单狗套间里窜出来,伴着一身狗臭味和飞舞的狗毛奔到她脚下,跺着黄毛大脚吱哇乱叫,院子里的青石地板跺地啪啪响,整个跟一得了狂犬病似的,像是在控诉为什么她回来了,却老半天都不给它开门。
  她冷漠地等它发完疯,才去放狗粮,上了楼。
  从进屋到现在,除了玄关处的感应灯应声亮着,其余所有灯都没开,她像是天生的夜行动物,在乌漆如墨的黑夜里也能完美避障,行走自由。
  院子里,没有感情的狗粮消耗机器凯撒,狗粮吃到一半,倏然竖起两只又尖又大的耳朵,随后噼里啪啦的摔东西声音从楼上传来。
  它抛弃了最爱的狗粮,动如疯狗一样跑上楼,熟练地跑到一扇门前,站前起来用两只爪子扒拉门,黑色木门上被它日日累计得刨出深深地沟壑。
  忽然,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凯撒乖巧坐好,门从里面打开,颜姝一脸疲色地走出来跪在地上,抱住它喘着气。
  凯撒的长鼻子在颜姝身上戳来戳去,最终舔了舔她没穿鞋的脚,发出哀鸣一样呜咽声。
  颜姝长长呼出一口气,抬手从前往后顺了下头发,疲惫不堪地说:“我没事。”
  响起自己还有事儿没做,拍拍凯撒毛乎乎的大狗头,爬起来回了收藏间里取了手机,给沈遇书发了几款相机。
  书房里,手机连续“叮咚”几声。
  沈遇书下意识打开手机,而后眼角轻微地抽动了一下。她可真是……不感兴趣了,就不放过任何为难他的机会。
  颜姝发给他的几款相机,不是收藏版就是限量款,总之普通人想要在三天内买到,就是白日做梦。
  他盯着冷漠的对话框,突如其来地生气,像惊雷劈下,心底燃起冲天大火。明明有喜欢的人,还几次三番地招惹他消遣着玩儿,招得人越陷越深,没兴趣了就潇洒溜达回自己黑漆漆的世界,漫不经心地将人拒之于千里。
  既然那么喜欢宋教授,为什么还要给别人肖想的机会。
  闯进了他的世界,又想悄无声息地溜走,想都别想。不管她心里有谁,他都要把它凿空了,只放得下自己。
  沈遇书退出微l信,点开通讯录,拨通一个很久未联系的号码,对方很快接通。他抿了下唇,开口:“哥,帮我一个帮。”
  对方似诧异地静了两瞬,而后意味深长地问:“又想要什么?”
  搞定相机的事情后,沈遇书将高于相机价值两倍的钱转给对方,对方只收了一半又给他退回来——
  [别客气,过段时间哥也有点事儿找你。]
  沈遇书没客气地收了钱,过了一会儿,对方又发了条消息——
  [是不是交女朋友了?你妈知不知道?]
  沈遇书怔了下,回复:[还没。]
  退出微信,他想起方才颜姝最后的表情,耳朵又擅自烫了起来。
  他拧紧了眉,十分具有学霸探索精神地打开了搜索浏览器。
  搜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回答:
  “熟能生巧。”
  “看小电影啊!”
  “舔自己牙齿。”
  ……
  “吃星球杯不用勺子。”
  “……”
  都是什么鬼。
  沈遇书做不到去看别人做l爱时的视频,一想到就犯恶心。宿舍里除了林至玩儿过网恋,其他都是母胎单身够。林至的网恋奔现,还翻了车。
  第二天,大家下完课回宿舍。
  路洲瞧见沈遇书桌上的星球杯,随手顺了个过来打开就吃,“哪个女生送的啊?”
  学校统一的木质书桌,书架上的书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桌面上堆了一捧一毛钱一个的星球杯。
  他又在一览无余的桌面上望了几眼,埋怨:“哪个学妹送的?勺子都没有,是想锻炼我们遇书的舌l头灵活度,好接吻么?”
  周海洋探头探脑看了眼,觉得惊奇:“不是吧,以前可没见过遇书收过谁的礼物,别是学姐买的。”
  沈遇书从大一刚来受到全校学姐青睐,现在大三,学姐变成了学妹,五花八门的礼物他们都见过,一一都被某学习机器以“学习”为理由拒绝了。
  再说一般追求者也不会送这么“磕碜”的礼物,只有“zero”这位大神学姐,才会不走寻常路,另辟蹊径。加上上面路洲那句话,更像多情学姐的风格了。
  路洲用食指虚虚地一点周海洋,嘴里嚼着星球杯里的巧克力豆,一脸“你说得对”的表情。
  周海洋突然眼睛一个劲抽抽,示意他看门口。
  路洲吃完了星球杯,意犹未尽舔了下嘴角,“你怎么了?”
  沈遇书:“谁允许你吃的?”
  路洲后背一凉,颈骨生了锈一样“嘎吱嘎吱”地一扭头,正面对上沈遇书冷冷的目光。
  他讪讪地笑:“真是学姐买的啊?我不知道,就……替你尝尝。”
  周海洋一脸惨不忍赌。
  林至什么也不知道,跟着凑热闹:“学姐买的,你也敢尝?big胆!”
  许是因为那点儿见不得人的心思,沈遇书没多解释,走到桌旁,将星球杯全都收进了抽屉里。
  而后微信里收到了添加好友的消息,他下意识点拒绝,忽然看见添加备注“我是温玉,姝姝最最最最最……最好的姐妹哦!”,他顿了顿,点了接受。
  第23章
  周天, 艳阳高照。
  温玉约的露营就在今天,那姑娘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到快要入冬了还去露营。看了今天气,又觉得抓着下半年温暖的尾巴, 出去露营倒也不错。
  颜姝牵着凯撒出门, 还没来得及乘电梯去车库, 便听见大门外汽车鸣笛, 而后微信响起。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扫了眼, 不耐烦地啧了声, 出去开门。澜禾的安保十分周道, 无论是矮层洋房还是别墅, 没有出入卡, 谁也不能进入这栋楼的大门。
  大门一打开, 凯撒就跳着前脚冲车边儿上那个花里胡哨的男人嚎叫。
  邵扬“哎哟”一声,不要脸地“嘬嘬”出声唤狗:“凯撒, 不认识爸爸了?”
  听见爸爸两个字,凯撒像被刺激到了似的, 呲牙咧嘴朝他凶神恶煞地“汪汪”吼叫两声, 大公狗声音粗犷,小区里鸟都被吓得一哄飞尽。
  凯撒警告地盯着蓝色轿车旁一身骚包打扮的男人,花孔雀一样产惨不忍赌,哪里配当它爸爸!这架势,仿佛邵扬再多说一个字,就要挣开绳子咬死他。
  邵扬真被吓到了,悻悻地不敢走近,指着狗:“阿姝,凯撒得了狂犬病吗?这么凶。”
  颜姝幸灾乐祸:“你得了凯撒都不会得, 叫你别打我注意,凯撒都看不上。”
  邵扬“啧啧”两声,也不介意她的损,嬉皮笑脸地说:“我今儿来是给我们大小姐送点东西的,保证你喜欢,顺便请大小姐赏个脸一起共进午餐。”
  他和颜姝一起长大,小时候颜姝脾气就爆,他几乎是被欺负到大,这点儿程度根本不算什么。
  颜姝挑了下眉,十分没诚意:“真不巧,我今天约了人。”
  邵扬摸了把凯撒油光水滑的毛,被凯撒甩头嫌弃,与狗对杠呲牙,而后和颜姝说:“先看看什么东西嘛。”
  话落,他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后备箱里放了两个电影里黑帮大佬装钱一样的密码箱。难怪他今天没开他三千后宫里的那些骚气小跑,这俩箱子不大不小,小跑车里装不下。
  颜姝好整以暇,还算耐心地等他开箱子,箱子打开,唇边勾起了格外耐人寻味的笑。
  邵扬抬了抬下巴:“颜叔叔说你不爱珠宝,只喜欢瓷和玉,我专门给你淘来的。”
  两个箱子,一个箱子装了几只被丝绸包裹的瓷碗,另一个则是几只玉镯和玉碗。
  颜姝眼里几不可查闪过一丝戾气,慢条斯理地从瓷器箱子里拿起一只珊瑚红地五彩花卉纹碗,碗底一个古文“官”字章,已足够体现价值。
  邵扬嘴边笑容扩大:“怎样?喜欢吗?”
  颜姝欣赏了一会儿手里的瓷碗,随后原模原样地放回去,轻笑了声:“瓷是好瓷,玉是上等,可我受不起,拿回去吧。”
  她喜欢瓷玉没错,今天左手腕上也正好戴了几圈玉珠,衬得冷白皮肤、削瘦腕骨越发显眼,如古文里说的冰肌玉骨。
  她嘴角含着笑,风衣里红裙纷扰,比画里妖精还妖气三分,眼珠里却没有任何温度,更像是冰冷的白玉。
  邵扬似无所觉,带上了几分不依不饶,说:“只有它们配不上阿姝,哪有阿姝受不起的?带凯撒出兜风,怎样?”
  “抱歉。”颜姝耐心彻底耗尽,敷衍地打发他:“我约了宋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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