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纪葎:“去城里。”
纪榕一下就清醒了,想起来昨天晚上纪葎说的事情,面上表情逐渐兴奋起来,也不赖床了,整个人就像突然吃了神仙丸,生龙活虎。
纪葎:“......”
纪葎万万没想到进城的消息对闺女影响这么大,笑了笑道声果然是小孩子。
出了房门,秦招已经煮好了粥,正蹲一边用水漱口。
都不用纪葎吩咐,纪榕一阵风似的跑回了屋子,找到纪葎上次和自己出门买的东西,里面就有备着多余的牙刷。
这个年代的牙刷并不少见,质量算不上好,价格也便宜得很。
但秦招拿着牙刷的时候还是有点僵硬,就好像是第一次用到这东西一样。
纪榕站一旁看得心酸,不过瘪了瘪嘴把话吞了回去。
有些人,是不希望得到别人可怜的。
吃过了饭,纪葎锁好屋子,三个人走出门。
隔壁纪家也正在吃着早餐,纪老太依旧趾高气扬地教训着人,看起来昨天的事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
比如现在,老太太一眼转过来看到秦招,一口粥差点没呛到,现场表演了个晴转多云雷电交加,指着秦招的脸就要起身。
谁成想,才走了两步就被二儿子拦住了。
纪民是有意和纪葎创造关系的,怎么能让自己亲娘出来破坏,拉住纪红彩就是不松手。
纪老太愤愤地坐回位子,斜眼瞟着纪葎,嘴上就是不干不净地骂:“分家出去了你也还是纪家的人,拿着纪家的钱养着什么狗杂种,你要是有钱闲着没处花给你侄子不行啊?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了,上次那个贱人给你磕一下磕傻了?”
第四十一章
纪葎脚步顿了顿, 脸上的线条都绷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看了纪老太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像纪老太这种理也说不清的人, 越是搭理她就蹦哒得越欢快。
纪榕的两只手,一只被秦招牵着,另一只被纪葎握在手里,整个人表情有些怪异。
看了看左边,秦招抿着唇拒人千里, 再看看右边,纪葎绷着脸满是严肃, 纪榕感觉自家不是开开心心进城的,倒像进山扫墓似的。
一家子严肃正经的表情,让纪榕差点憋不住眼睛都跟着颤了几颤。
因为身边的两个人都太安静了,纪榕不由自主地开始关注周围的动静, 小团子的眼神就像雷光波一样扫射,还是初晨,大地静谧。
走了一会儿,耳边听到有少女抱怨的声音传来, 声音有点耳熟, 纪榕竖耳偷偷听了一下。
面上的表情有些惊讶。
拐过一个弯迎面撞上肖萍, 她似乎正要去生长大队上工,身后魏先释紧紧跟随。
肖萍一见到纪榕,面上郁闷的表情一扫而空,招手一下就笑开了花。
肖萍直接冲到中间先不管不顾摸了一把纪榕的脸,滑嫩嫩的小脸像天生带有治愈功能,肖萍笑嘻嘻问,“榕榕好久不见, 最近过得还好吗?”
纪榕也没有探究刚刚听到的事情,笑着点点头,眼睛弯成小月牙:“榕榕最近好好的,姐姐看起来又漂亮了。”
肖萍摸了摸纪榕的额头,从魏先释的手上拿了一罐东西,二话不说塞纪榕怀里。
“榕榕嘴真甜,我这两天回了趟家,这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糖果,本来想拿过去给你们呢,路上就碰见了。”
纪榕愣了一下,有种自己每次和肖萍见面都在不要脸的拿对方东西的感觉,纪榕有些不好意思,也知道肖萍的为人,暗搓搓地打算下次也送点东西给肖萍。
肖萍转头看向了纪葎,表情有疑问。
“对了,纪三哥,我小叔叔上次不是给了你张名片吗,你没打电话给他?”
在肖萍的印象里,巴结她小叔的人数不胜数,纪葎还是第一个她小叔主动递名片的呢,没想到竟然这么久都没联系她小叔。
不过肖萍也没多想,简单把她小叔交代的事情和纪葎说了。
纪葎摇头,那张名片他早不记得丢哪去了。
“小叔叔好像有什么话跟你说,他又没有你联系方式,你回头打个电话给他?”
纪葎点头,“嗯。”
纪榕对自己爸爸这言简意赅的表达方式感到汗颜,不过想到自己一家要去城里,一天的时间都说不准回得来,简单和肖萍说明去处,挥手告别了。
当然,离开前还是没能逃掉肖萍的又一次占便宜。
纪榕对着肖萍潇洒离去的背影有点无语,自从她变成这么个小团子以后,好像总有人喜欢rua她脸摸她头,纪榕每次抗拒都被当成欲拒还迎。
次数一多,纪榕也干脆躺平任摸了。
想着想着,纪榕也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眼神都变得笑眯眯的,可不是软乎乎的么。
肖萍拿过来的是她从北京带回来的进口糖,味道甜得有些腻歪,纪榕舔了舔腮帮,眼神突然偷偷看了一边的秦招。
从罐子里拿出来一颗糖递给了他:“吃糖。”
秦招从纪榕手中接过糖,脸上的样子就像纪榕吃药时一样凝重。
不过在纪榕眼神的注视下还是慢慢舒展了眉头。
这是秦招第一次吃糖,嘴巴里的糖将所有的苦涩都掩盖起来了,秦招的舌头抵着牙齿,突然变得神色不明。
纪榕又递给纪葎一颗糖,见纪葎皱了皱眉头弯腰把糖吃进去,心里就像乐开了花,从里到外都是甜滋滋的。
从松花大队到城里,需要经过镇上转车,镇上有到城里的直通大巴车,虽然时间久远车辆破烂,但还是抵不住每次挤满了人。
纪葎干脆将纪榕抱了起来,紧紧护在怀里,让秦招紧紧跟着自己。
秦招明显也没见过这种状况,小小的一辆公交车,人却挤着满满当当,几乎是前胸贴后背,有些紧张地朝着纪葎的身边靠了靠。
等到确定车上再坐不下别人了,售票员才上车来一个个收钱。
这个年代的公共汽车票价很便宜,不过几分钱一个人,纪葎从口袋里摸出钱递给售票员。
售票员是个二十几岁的女人,穿着素雅的碎花裙,看到乖乖呆在纪葎怀里的纪榕时还笑着摸了摸纪榕的脑袋,给纪葎减掉一个人的票价。
公交车开动,到城里的路不怎么好走,有些坑坑洼洼,车辆一驶过全车的人就是前仆后仰,有些夸张一点的,直接挂到别人的身上去,但大多会一脸抱歉地赔罪,都是农村里的壮汉妇女,也没人在意这些小细节。
纪榕就呆在纪葎怀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窗外,心潮澎湃,不可避免地有了一种近城情怯的激动感。
七十年代的乡镇房子大多还是自建的平房,朝着城里的方向一路走过去才慢慢出现了高楼。
纪榕的脑袋随着车辆左右摇晃,时不时看着前排靠窗边的一个穿着西装表情严肃的大汉,眼睛里掩饰不住的好奇。
车上的声音有些嘈杂,毕竟人多伴随着的是声音也多,大家聊起天来压根没注意音量。
一片祥和中,前排的车位突然传来女人尖锐的叫声。
纪榕一直爬到纪葎的肩头上才看见那边发生了什么,是刚刚的售票员姐姐,她原本站在靠门边的,大概收费完挤不出去了,就靠在司机后面的椅子处,人太多了,大家都挤在一起,摇来晃去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身上的裙子裂开了。
看着售票员脸上怪异的神色,纪榕突然感觉也许不是那么简单。
这声尖叫没有引来什么,车辆继续行驶,纪榕扒拉在纪葎的头上就是不肯下来,眼睛盯着售票员那块。
突然,她看到有一只手用很快的速度摸了一把售票员的腰,然后收了回去。
因为是颠簸路段,很多人没把这种触碰当回事。
售票员却飞快地转回身,啪地一下给了自己身后的男人一巴掌,眼神羞愤且爆发怒火。
被售票员打的男人收起一脸的笑意,指着售票员骂道:“我艹,你她妈干嘛?”
售票员眼睛都红了,回骂了句:“流氓。”
原来,从车辆开始行驶没多久售票员就感觉有只手再摸自己后背,一开始没在意,以为只是别人不小心触碰到,谁成想那只手的主人越来越大胆,售票员也终于忍不住了。
站在男人身边的是一个壮硕的女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揪起男人的耳朵问道:“怎么回事,黄焕芝,你做什么了?”
黄焕芝眼神无辜,冲着自己的女人摆了摆手,“我没做什么啊!也不知道那女人瞎说什么?”
售票员手指指着男人:“你摸我的腰!”
壮硕的女人明显也是知道自己男人的毛病的,直接扭着男人的手抓了起来:“黄焕芝!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管不住这贱手。”
说话间就想直接把男人的手扭到身后去,表情也是恶狠狠的。
“不是,媳妇,我没碰她。”黄焕芝眼神闪烁,对着媳妇不敢做什么,只能看向售票员一脸警告:“你这女人胡说什么,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我媳妇这么好看,我会碰你?”
大概是黄焕芝的话触动了女人心里的某根弦,也或许是男人的眼神太真诚了,女人松开了手,突然怀疑自己的判断。
她的眼神转向售票员,在售货员裂开的裙子那里注视良久,一脸不善:“小姑娘,不会是你驴我男人吧!我刚刚就看你有点问题了,一个公交车的售票员,穿着这种裙子,还好巧不巧崩了线,被摸了也是活该吧!”
售票员怒了:“你说什么...”她穿裙子怎么了?
女人上下瞅了售票员一眼,突然嗤笑一声:“小姑娘年纪轻轻不知道检点,就知道讹人,小心我去你领导那里告发你。”
这话说完,周围的人看向售票员的眼神一下都有点怪异。
仿佛穿着漂亮裙子出门的售票员是做了什么罪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售货员都要哭出来了,眼神看着周围的人,“你们没人作证吗?”
售货员其实知道,黄焕芝不止摸了她一个人,但另外一个女人没有站出来的意思。
反而是在后座很远的位置,纪榕举起了手高声喊道:“我看到啦,那个大叔摸那个姐姐,我可以作证。”
小孩子的声音稚嫩,一下子就引起了全车人的注意。
售票员被夫妻两个说得步步后退,有些感激地看了纪榕一眼,没想到愿意站出来的竟然是个小孩子。
好不容易这事就过去了,却跳出来个小孩搅和事情,黄焕芝眼神瞪着纪榕:“你这小屁孩睁着眼睛说瞎话,是不是欠教育。”
纪葎把纪榕从肩上抱到怀里,看着黄焕芝:“有些人长着眼睛却不如小孩子。”
纪葎意有所指,眼神冷冷地看着那个男人,仿佛看着什么垃圾一样。
壮硕的女人已经给售票员定了罪,怎么可能打自己脸,也站出来维护黄焕芝,指着纪榕不屑道:“这么小的孩子,谁能说她没撒谎。”
她大概没想到,她的话出口没多久,坐在前排的一个男人也站了起来,男人穿着西装,面相凶狠,手腕上还有着刺青,看起来整个就是称霸街头的恶霸,他没有看任何人一眼,直接冷静道:“我也看到了。”
纪葎的眼神,在接触到大汉的时候有瞬间异样,脸上包含着不可置信。
这个人,现在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