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男子微微笑着,那笑容,宁静又祥和,那感觉似一片来自九天之上的雪花悄然坠落。
  “公子?你又来了么?”又?从何又起的?大约,是从十层塔的栏杆上?
  “你说你对我缺点什么?”他语气淡若清风,就像在说“你吃了么”这样随意清淡。
  嗯?她懵然,该不会是白天自己对着他的骨灰盒说的那些话他听到了吧,然后他就从地狱里跑上来找她了?
  “啊……什么都不缺,我想你,爱你,每日每夜都是你,你瞧,我做梦都是你。”她说着,坐起来伸手一把环住他的脖子,像从前一样撒着娇。她都佩服自己,真是撒娇的一把好手。
  他的唇边仍然擒着笑意,但奇怪的是,靠得越近却越看不清他的脸,就好似他们周围,蒙上了一层薄雾。
  她语气忽而转为悲伤状:“公子,你死之后,我过得一点都不好,你可不可以起死回生啊。”
  那人道:“起死回生?让我考虑考虑。”
  “公子,我为什么靠你越近就越看不清楚啊?我想看看你在地狱阎王那老儿有没有虐待你。”
  “他不敢的,要虐待也是我虐待他。”
  “公子啊,虽然这是梦,但我想再亲你一次好不好?”
  那人身子愣了愣,但随即道:“好。”说完,他竟主动吻向了她。
  久违的吻,却带着很不一样的感觉,那感觉怎么形容呢?云缃缃觉得就像是吃了一口天上最洁白的云彩。
  可忽然,那云彩变做一束闪电,轰地一下就轻而易举地推开了她的灵识之门,然后在她脑海狂风暴雨一般席卷。
  她忍不住呻吟起来:“啊……公子……嗯……”
  很快很快,几乎都没什么前奏,她只觉自己立马被人推到了高山之巅,脑电波疯狂地放起电,浑身一抽……“噢……”
  她瘫软下来,滑进他的臂弯。
  “公子,你瞧你死了我竟然还做-春-梦。”
  头顶传来他舒淡的声音:“没关系,我不介意你多做一做。”
  “公子,我好累啊,我想再睡一觉。”
  他伸手轻抚她的发鬓:“好的,我同意。”
  于是她便合上了眼。
  等她再次睁眼时,发现房间的窗户上已经亮堂堂一片,有温和的阳光洒进来,照得人懒洋洋的。
  她这才反应过来,她昨夜不仅梦到了公子,还梦到和公子行了那样的事。
  她甩了甩脑袋,再伸手捶了捶太阳穴,不知是没睡好还是睡得太好,脑袋晕乎乎的,一起身,还觉得浑身酸疼。
  就好似昨夜她真的翻云覆雨过一般。这个想法一出来,她猛地一机灵,对于一个去地狱走过两遭的人来说,想不信鬼神的存在都难。莫不是……公子的鬼魂回来看她了?
  她忙不跌下床跑到公子的骨灰盒旁,见长明灯还是一如既往的亮着,骨灰盒还是那样摆放着,心一下子又凉了一截。怎么可能?凡人死后,不去投胎下一世,还能从地狱跑出来?要是那么好跑,那她当初还犯得着跳忘川河?
  醒醒吧!云缃缃,公子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一切都只是你的胡思乱想。
  突然觉得昨夜的梦那么缥缈,缥缈到就像是幻觉。
  她又恢复以往那样,开始缄默不言,什么也不想说。走下楼去吃早饭。
  今天她起来得要晚一点,士兵早把食盒放到了窗台上,她自己取了,就坐到地上。
  打开食盒盖子,一看,竟只有一碗粥,说是粥都抬举它了,这就像一碗米汤,拿勺子搅动了一下,愣是没见着几粒米。
  好吧,伙食越来越差。她也不去问,问了说不定下一顿就没吃的了。
  想一想,她多久没吃肉了,心头寡淡得慌。
  她将就着冷米汤两三下喝了个精光,便将碗和食盒又放回了窗台上。
  在那处站岗的士兵听见动静回头来瞅她,笑得戏谑:“公子妃可吃好了?”
  她看了那人一眼,什么表情也没舍得给他,便兀自转身走去。
  只听那人切了一声:“还当自己多高贵,不过就是个犯人!”
  外头传来几个人的笑声。
  另有一人开口道:“我就说那些被褥衣衫那样好,干嘛给她?”
  再一个声音:“怎么?你卡人家的东西还少么,宫里明明赐了两大箱子细软,结果递进去的才多少?”
  “你少来,难道大家没分么?谁也不比谁干净。”
  “还别说,我拿着那衣衫回去,我家那婆娘高兴坏了,说从未见过质量如此上乘的布料!”
  “哎所以嘛,成了王室中人,即使再不受待见,也比我们这些小喽啰过得好。”
  “哎,你还别说,其实我觉得咱们公子妃长得还挺漂亮,她和公子刚成亲,就成了寡妇,你们说,是不是还是黄花闺女啊?”
  云缃缃听着这些,捏起了拳头。
  只听门外还在说:“我看应该不是了,你想啊,一个最低等侍女,如何才能一步一步做到公子妃的身份,怕不知贿赂了府上多少管事,才能有幸在公子身边服侍,才能被公子看重。”
  此言一出,外头的声音变得越发猥琐:“那她岂不是个烂货?”
  “哎,说得我都想进去一亲芳泽了。”
  云缃缃心道:有本事你进来,看我会不会打爆你的狗头。
  她气愤着,上了楼去。
  而门口那些看守士兵:
  不知到底是谁忽然踢了谁的屁股一下,然后大家都死不承认,又不知是谁打了谁一巴掌,大家又都说不是自己打的,挣来抢去几个人竟撕打起来。
  第48章 你是公子吗
  三十六重天上, 水神搓了搓自己的手,就像一般人刚打完谁一巴掌,习惯性那样动作。
  玉帝今次接到水神下神谕的紧急召唤, 撇下正在天宫朝会的一众仙家神使, 紧赶慢赶来到水神宫中。
  这是他第二回 上这最高天, 依旧是那样的酷寒和荒芜。
  见大殿上手历劫归来的水神, 忙匍匐行了礼,说了些问安的话, 然后开始缄默,等老祖宗神明示下。
  老祖宗神明起初一直没搭话,直到见下头跪着的玉帝不再言语,方道:“如何让一个凡人与我同寿?”
  玉帝闻言愣住了,这老祖宗神明招见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他不解其意, 但还是恭敬地答道:“回水神,让一个凡人与您老人家同寿, 从理论上讲,是不可能的。”
  水神沉默着,玉帝抬眼望了望远处高台上随意坐着的老祖宗,深怕他老人家生气了, 毕竟他的脾气秉性还没摸清楚, 如果是同许久以前归元了的火神那般是个暴脾气,他可就惨了。
  于是,玉帝话锋一转:“额……不过若是那位凡人飞升成了仙,也许便可以。”
  “成仙吗?”高台上的人道。
  “对, 凡人成仙历来也是有的, 您老人家长期幽居在此,大约也从未关心过这档子事, 天宫里每一百年便会在凡界昆仑山上举行一次仙界考核大会,只要通过考核,不论是什么精怪,亦或是凡人,都可飞升成仙。历来不知有多少凡界修习者去参加。”
  水神久久没做声,良久后才淡淡道:“下去吧。”
  玉帝方行了礼退下了三十六重天。
  说实在的,玉帝今次有点懵,水神竟然会问怎么才能让一个凡人与他同寿?他可是五行神中寿命最长的老祖宗,谁活得过他啊?
  想了半天没想通,便把阎王请了上来,哪晓得一问,阎王直接当场哭死过去几回,还说水神是个暴脾气,他历劫中途现了神迹,还招他过去把生死薄给撕了,不仅给撕了,还相当淡然地把那撕下来的书页搓成了灰!
  玉帝一听,当即一哆嗦,乖乖,幸亏反应快,说凡人只要成仙就能与他同寿,若是当时他不回答,或者回答得他不满意,那岂不是他老人家也会十分淡定地发一发飙。
  “你说,水神他老人家怎么会想让一个凡人与他同寿?”玉帝问。
  阎王碍于明知道原因却因着这原因是他地府一手造成,便没敢说,随便敷衍着答道:“或许他老人家下凡一趟,突然好奇起凡人的寿命长短了?”
  两厢交谈无果,只得作罢。心虚的阎王匆匆就下了天宫。他骑着他的金翅龟,心惊胆战地想,那昆仑山上的预言不会是他阎王一手促成实现吧!那他岂不是要成毁天灭地的千古罪人?
  不敢往深想,想就是不如当场去世。
  *
  而凡间这厢天已经黑下,云缃缃从十层塔上下到自己的第七层,可刚一下来,就听到楼下的扶梯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人潜了上来,还不止一个。
  她很快联想到白天那些士兵在塔外说的那些羞辱的话,立马警觉起来,忙提起桌上的茶壶,将里面的水往外一撒,同时默念起御水术的口诀:御水屏障。
  那茶水便在七层塔楼梯口化作了一道隐形的屏障。
  做完防御屏障后,她便放心进房间里去睡去了。
  摸上来的,有三个守塔的士兵,一个个带着猥琐欠扁的表情,眼看就要摸到七楼,高兴得走路都打飘。
  可谁知,当他们走到七楼,其中一个脚才伸向七楼的地板,“哐”就给弹了开去,直接在楼梯上像个木桶一般滚了下去。
  另外两个瞅着自己同伴被弹了开,两厢对视了一眼,决定伸出手指去试探一下。
  手指触及处,一道水波屏障在窗外月华的照耀下,闪着微微水光。
  士兵甲道:“有结界?”
  士兵乙道:“看不出那烂货竟然会法术?”
  士兵甲:“怕什么怕,咱们不也是学过的?不然怎么可能分配来看守五行塔这种供奉水神和历代王室骨灰盒的地方。”
  士兵乙:“说得也是,来,让我捏个诀破了它。”只见他一阵动作之后,那屏障还真就给破了。
  可把两个人给高兴得,那刚滚下去的士兵丙又一次跑了上来,三人带着一股子厕所气息潜了进去。
  彼时,云缃缃竟然已经睡着了!她是对自己的法术有多大的自信!
  三人摸到她的床边,搓着手掌,正要扑将上去,谁知,只觉眼前一道白光一闪,三人便如三只笨重的蝴蝶,从七楼的窗户挨个儿飞了出去,只听“咻,咻,咻~”三声,再听“咚,咚,咚~”三声,那三人便落入了五行塔不远处的江中。
  夜里本来挺安静,云缃缃听到他们飞出去时的尖叫声,惊醒了过来,起身一看,房间里却又什么也没用。
  她探究着,便往外间走去,刚踏到外间,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愣了愣。
  一个白衣身影,披着一身月华,周身仿佛都生了浅淡的光晕,看上去那么不真实。
  一准又是做梦,就同前两次那样。
  她淡定地走过去,伸手拍了拍那白衣的肩头。
  白衣转过身来,冲他笑着。
  云缃缃也笑:“公子,最近你老入我梦呢,不过这次我不想灵交。”
  那人笑意更深,上前一步搂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怀里一带:“那咱们今夜换一种交流方式?你喜欢的那种。”说完,便一个公主抱,将她抱进了里面房间,轻柔地把她放到了床上,就势便压在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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