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安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请谁来和他滴血验亲?!”
  宋安之看着舒戚,目光像一把刮骨的钢刀,他一字一顿沉声说道:
  “自然是易沉澜。”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发现,我一直没给大师兄取名字哎……
  就是一直是大师兄这样的叫着,直到写到这了才开始想名字。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嗯,送给他吧。
  第87章 恶鬼真面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疯了吗?你忘记你被他害的有多惨吗?”舒戚指着宋安之的手指在发抖, “你还要为说话?!这——这说不定都是他安排的一场阴谋!弄了一个这样子的人就把你们哄骗住了?!”
  忽然间舒戚的脑中电光火石的炸开了一个念头,他飞快的说下去,“你忘了……你们难道都忘了?易沉澜手下有会易容的能人异士!”
  这话一说, 在场的讨论声又安静了一瞬。
  大家的思绪被来回拉扯,目前已经全然乱了。有人已经对舒戚起了疑,此刻仍然秉持着怀疑;也有人崇拜追随舒戚几十载, 舒戚的形象已经深深的烙刻在脑海中,此刻不由得开始帮他说起话来;但更多的人,还是在持观望态度。
  但无论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还是牢牢汇聚在了中间这二人身上。
  对, 易容。舒戚暗恼自己因为朱瑶心绪大乱, 竟失了冷静, 忘记这么好的借口。他猛然抓住了这个思路——易沉澜手下是有会易容的方南丹的,他身边还有他那不知廉耻的女儿, 身负着烈阳真经。
  所以,所以他能搞出一个会烈阳又和他长的十分相似的女人来冒充江玄风的夫人, 又有何难?
  这一切的事情还有转机,刚才是他陡逢变故,太过心急, 竟然忘了这一层!
  “诸位——”
  “诸位听我说。”
  舒戚咽了咽口水,迅速的组织好了语言,刚开了一个头, 忽然身后的周远走上前来,他扫了一眼舒戚,转头接着对众人扬声道:
  “我今日前来,乃是有一件事情要澄清。伤害宋安之宋大侠的人并非易沉澜, 此事我早就知晓,只是一直在收集证据,直到今日证据确凿,才站出来为易沉澜说一句话。”
  “毒害宋安之的人,正是他。”周远说完,抬起手虚虚的指了指舒戚的方向。
  “你胡言乱语什么?!”舒戚愤怒的瞪着周远,但他却显得有些色厉内荏,身体发着抖,仿佛周远是什么厉鬼。
  “我是否是胡言乱语,你心里清楚,”周远淡声说道,“安之是怎么中了□□?他在曲阳养病却迟迟不好,反反复复,每隔一月病情便会严重,而你月初必出门一天。”
  “这个月初你没有来,所以这个月安之的身体比之前要好得多。”
  “我见过你穿着黑斗篷来的样子,你去了我的药房,我亲眼所见。”
  “你将空青藏在哪里,我已经发现了,帮你保管的人我捉住了,现在他全招了,舒戚,你别抵赖了。我没有必要陷害你,我没那么闲。我不醉心武学,也不贪图权力,若这不是事实真相,我大费周章的图什么?”
  周远看着舒戚,失望透顶中透着一丝悲悯:“人证,物证,我都有。拿出点人样来,敢做就要敢当,别什么事都往无辜的人身上推。”
  舒戚怔愣的看着周远,他平静的目光让他心中的恐惧越发的放大。他的耳边似乎有一层水膜,让他感觉周远的字字句句仿佛是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传来,叫他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
  大脑嗡嗡作响,胸腔内也闷痛不已,似乎有一柄重锤在一下一下击打他的心脏。
  从一开始,他的表现就失了水准。舒戚愣愣的想着,他应该是处变不惊的,他应该是谈笑自若的,面对朱瑶,他应该迅速的应变,找出她的破绽,为自己博一个借口。
  可是他没有。朱瑶的出现令他措手不及,多少年了,这件事始终是他最难以释怀、最恐惧的事情,他每一天都在害怕自己的面目会被揭穿,每一天都在担忧自己到底有没有留下什么破绽,会在将来置他于死地。
  战战兢兢却相安无事的过了这许多年,当那心中最令他惧怕的猛兽忽然现形时,他仿佛一个一直行走钢丝的人,终于被一阵微风吓倒,失足跌落了悬崖。
  而周远和宋安之,更是把他从悬崖打落了无间地狱。
  舒戚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着,他的眼神中蕴籍着风暴,精神似乎有些不正常,像是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情绪里。
  场中的骚动声越来越大,此前种种再令人震惊,再疑点重重,也比不过宋安之和周远两人亲自出面,直指舒戚来的震撼。
  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彻底摧毁了所有人最后一点迟疑。
  终于有人试探着说了出来,“原来赫赫有名的舒大侠,竟然是个伪君子吗?”
  “他残害宋大侠,还要嫁祸给易沉澜?这又为什么呀?”
  “他厌恶易沉澜呗,易沉澜不是易衡的——咦,不对呀……”这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表情十分古怪,分明有话要说,却怎么也突破不了心中那关。
  却也有人毫不避讳,“易沉澜到底是谁的孩子?易衡的?啧,我看现在……难说了吧?”
  “我记得听我师父提过,那年终山派三个弟子出山,舒戚看向江玄风的眼神有些奇怪,只是后来……他自己也说许是看错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这句话的人挠挠后脑勺,耸耸肩说道:“没什么意思呀,就是突然想起来了,随便说说。”
  一阵沉默后,众人久远的记忆仿佛被这简单的字句依次打开,多少深埋在心底的事情都从淤泥里翻了出来,什么情绪默不作声的渐渐扩散开。
  有人嗫嚅着说道:“你们记不记得那年?终山派还不像现在辉煌的时候,他们三位弟子刚刚出师,也是来参加静河论剑,江大侠武功卓绝,风头无两,不知赢了多少高手,为终山派留下了一道极耀眼的荣誉。但是那天……舒门主当时的表情,却很扭曲……”
  他“啊”了一声补充道,“不过这是我师兄回来与我说的,我倒是没亲眼看见。”
  “哦,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事我记得,确实是这样子的。还有,你们忘了,当时江大侠为了妻子叛出师门的时候,舒戚帮他帮的是最多的,打点着终山派上下,又安慰着他们师父,好不孝顺。现在想想,这背后究竟是与江大侠兄弟情深,还是别有目的啊?”
  “这倒不一定,不过你们发现没有,当年舒戚从雪夜山将易沉澜抱回来时,明明对外宣称是要好好抚养他长大成人,不要像他父亲一般只知嗜血屠杀,”这人犹犹豫豫的,有点不太确定的往下说着,“可是你们看他……后来又做了什么?这哪是抚养成人,分明是虐待……就算,就算这易沉澜真是易衡的孩子,他这样做,哪里像个大侠……”
  似乎没人记得也许曾经自己也是虐待易沉澜的推手之一,只是纷纷义愤填膺的附和道,“可不是吗,这些年来易沉澜过的日子,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哪跟好好抚养有半点关系,再说……再说都这样了,他也不一定就是易衡的孩子吧。”
  “是啊,他刚才这么着急要杀人,许是心虚了吧……”
  舒戚眼睁睁的看着,众人的目光从迟疑渐渐演变成了如今刮骨般的怨怼,仿佛当年所有的真相只需他们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已经跃然于人前一般。
  他操纵摆弄了舆论多年,屡试不爽将易沉澜推向了水深火热的深渊,被强烈的反噬时,怎会不知如今已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此刻没有证据,这些人也能将这事说的头头是道,一旦朱瑶和江扬滴血认亲,一旦她和易沉澜滴血认亲……
  在大家看向舒戚的时候,舒戚也在一点点地扫视着他们。杀欲在他心中越长越烈——他没有回头的路了,他也不可能再重新获得众人的信任,既然他没有任何机会,那干脆一了百了大开杀戒,将这些人通通毁灭,将这些痛恨他的眼睛,一颗一颗全部挖出来。
  然而议论声还没停止,舒戚却已然冷静下来,他的心脏上似乎都冒着丝丝的凉气——他很清楚,他没有胜算的。
  这里人太多了,他能杀十个,百个,他能杀光吗?他现在就算拼尽了全力,杀了再多的人,可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是被更多的人冲上来,愤怒的剁成肉泥。从此他就遗臭万年,以后每每被人提及时,大家都会在说出他的名字之后,还要吐一口口水。
  况且,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杀了易沉澜。
  在这世上他最恨的江玄风,在临终时留下了一个他心爱的孩子。他去的那么早,那么轻松,这个孩子便落在他的手里让他百般折磨。原本他打算着折磨够本了,心里畅快了,就可以送他下去,与他短命的父亲相聚。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他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拥有了自己难以企及的武功,他强大又孤傲,一次一次的将他击败。
  他还没有杀了易沉澜,他怎么可以死!?
  他势必、势必会叫他痛不欲生,他不可能输给江玄风,更不可能输给易沉澜!他一定会将他的仇人踩进泥里,让他生不如死,痛苦、绝望、懊悔与自己作对!
  舒戚赤红着双眼,最后的看了一圈愤怒的人群,他抿了抿嘴唇,竟然慢慢的笑了起来。
  众人被他这个笑容看得毛骨悚然又万分不解,却见他忽然旋身跃起,身上随即飞射出无数的钢针,细如牛毛却铺天盖地。
  是暗器!
  众人大惊,立刻拔出兵器来阻挡,趁此功夫,舒戚提起一口内力,已然跑远了。
  “安之!小心!”周远一惊,此等阴损暗器他并非没有见过,这不就是那日晚晚体内的那暗器吗?晚晚年轻,身体底子也好,受了一枚暗器之后救治及时,也无大碍。可是安之本身身体就虚弱,走到这里已是强弩之末,再加上心绪大乱,一旦被暗器打中,哪里还有活路?
  周远将宋安之一推,对朱瑶吼道:“麻烦您照看一下!”
  这一瞬间,他已感受到身体几处疼痛,但却没有时间躲开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更多的银针向他飞来。
  千钧一发之际,周远闭上了眼睛,却感到身体被一阵拉扯,随即身上大穴被依次点中,耳边响起的是一个焦急却又熟悉无比的声音,“周师叔,你怎么样?”
  “晚晚?”周远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晚晚怎么会在这里?
  他睁开眼,看见了一个相貌普通的姑娘,但却能从她清澈动人的眼睛中看到熟悉的影子,可不就是晚晚无疑吗?
  周远不由得向一边看去,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站在他面前,衣袖上扎满了银针,虽然容貌平常陌生,但他若是不知道此人身份,他就是个傻子,立刻大骇道:“你……你被暗器伤到了吗?”
  他明白了,在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他们二人赶到,易沉澜替他拦下了暗器,而舒晚将他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易沉澜随手将衣袖上的银针一一拔去,沉声道,“我没伤到。周师叔,你中了暗器,先不要用内力,一会我替你疗伤。”
  他转头看了一眼,被暗器伤到的人只是少数,多数人都在愤怒的叫骂着什么,伴随着偶尔的呻.吟喊痛之声,场面显得乱极了。易沉澜皱了皱眉,“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舒晚与他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茫然和不解。
  他们二人昨日便商议好,今天上午的静河论剑先不参加。一来,第一日上午是各个门派的介绍环节,像又臭又长的裹脚布一样,来了也是昏昏欲睡没什么意思;二来,若他们真的来到此地坐在席位上,便是再小的门派也必定是要介绍一番的。可是他们能凭着蜀门派的身份,跟在后面轻松混进来,等到了介绍环节,又该如何介绍自己?糊弄一两个守卫没有问题,要在这么多江湖人面前编造一个名副其实、有确切的开创地点和开创时间的门派,就有些不可能了。
  往常这环节是要用一上午,甚至上午也结束不了的,他们二人计算着时间,感觉差不多了,便偷偷过来逛一圈,谁知一来却发现不对劲。
  “没事,这暗器数量一多,力道就不重,只是皮肉之伤。”周远深深的看了一眼易沉澜,轻声说道,“你将人皮面具摘下来吧。”
  舒晚心中一突,却不知周远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走过去握住易沉澜的手,还不等问一问周远为什么,却见他忽然转过了头,对着所有人扬声喊道:
  “诸位,安静一下。易沉澜来了。”
  第88章 真相大白
  舒晚大惊, 一下将易沉澜拽到了自己身后,用柔弱稚嫩的身躯挡在他前面,死死护着, 不可置信道:“周师叔,你……”
  她原没想到,就算周师叔认出了他们二人的身份, 也绝不可能当众喊破的,如今他这样做又是为什么?
  舒晚背后一阵发冷,额角的冷汗都快流下来了。他们来到静河可不是上赶着来送死的, 如今江夫人没见到,若是被这些人一起扑上来绞杀, 可就得不偿失了。
  易沉澜微微的翘了一下唇角, 很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晚晚,没事。”
  舒晚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点奇怪, 刚才她一颗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竟然没有察觉, 周远说完这话之后,众人的反应竟然不是厌恶的咒骂,或是冲上来做些什么, 反而一下全部安静下来。
  这奇特的现象真令人讶然,舒晚眨眨眼睛,默默琢磨着, 却还是牢牢挡在易沉澜前面,像护食的小兽一样警惕着望着众人,心中暗道:“刚才的暗器似乎看着颇为熟悉……银针……咦?那不是舒戚用的暗器么?”
  他脑子怎么了?不要形象了?怎么突然撒了一把暗器?
  他们两个晚来这一上午,究竟错过了什么?
  舒晚心念一动, 非同寻常的一件件事让她脑中有什么想法似乎就要破土而出,她回过头去望着易沉澜,却发现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竟然从容的抬手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瞬间,他那张俊美无匹的容颜就毫无阻碍的呈现到众人面前。
  舒晚有点担心,“阿澜师兄……”
  她这一侧头,余光却瞥见了地上躺着的一个白衣身影,顿时大脑仿佛被一块寒冰激了一下,彻骨的凉。
  舒晚慌乱的拨开人群,又惧又怒的跑过去,易沉澜也看见了那个方向,他眉心拧的很紧,一言不发的跟在舒晚身后。
  “大师兄……”舒晚走近了,看清了地上的人影,一颗心直直的坠下去,林从淮正趴在大师兄的尸体上哭的几乎背过气去,那微弱的哭声刚才被淹没在纷杂的声音中,直到现在才显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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