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陛下有时也会去御花园散步吧,我去合适吗?”
  “合适。陛下励精图治,一贯都呆在长生殿或者甘露殿,不怎么出来的。”
  “连御花园也不去?”
  秦苒皱起了眉。
  姜洛以为她和自己一样,也觉得皇帝过于死宅,却听她忧心忡忡道:“陛下这不进后宫,也不去御花园,你何时才能侍寝?”
  ……啊?
  姜洛懵了。
  她穿过来就是已婚,还说她用不着被催婚了,结果现在就开始体验什么叫催生了吗?
  这未免也太可怕了点。
  而秦苒还在继续碎碎念着:“算来你进宫已经有一年了吧?咱国公府对门那家的嫡女比你晚些成亲,如今都已有了五个月的身子,你却还不曾侍寝……明年宫里选秀,倘若再进些新人,这何时才是个头?”
  秦苒眉头皱得更深了。
  姜洛则深吸一口气。
  不愧是现代人最为恐惧的名词之一,催生,简简单单两个字,却道尽了无数的心塞。
  记起容樱同自己爆料,说皇帝身怀隐疾,姜洛也很想跟秦苒爆料,侍寝这档子事不是她想侍就能侍的。
  但事关皇帝,姜洛还没心大到能把隐疾一事往外说,只好跟着秦苒的话嗯嗯几句,表示自己有在听,然后趁秦苒说累了喝水,果断转移话题。
  她道:“母亲知道御花园里的西棠苑吗?母亲来得正是时候,那园子里的西府海棠还在开最后一茬,我带母亲过去赏花吧。”
  这话题转移得好,秦苒放下茶杯道:“西府海棠?我还以为是垂丝海棠。”
  秦苒看了看摆在案上的插着垂丝海棠的花瓶。
  姜洛道:“这个啊,这个是别人送的。”
  秦苒道:“怪不得。”
  秦苒也不问是谁送的,起身和她去西棠苑。
  由于秦苒作陪,姜洛一路都在牵着团团,没松绳,生怕它又循着它爱的人形狗罐头的气味跑丢。直等进到西棠苑里,姜洛叫人把守住入口和角门等,才解开绳子,放团团去撒欢。
  得了自由,团团小短腿一蹬,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姜洛和秦苒在海棠树下的石凳上落座。
  因出来的时候带了食盒,扶玉和弄月取出点心茶水摆在桌上,姜洛随手抓了把干果继续剥,忽然想起件事,便问:“姜沁已经十六了吧。她今年也还不打算议亲吗?”
  按照宫斗文的设定,大夏婚嫁习俗沿袭自前朝,姑娘们普遍都是及笄前后就开始议亲。
  定下婚事后,少则半年,多则二三年,姑娘们就会出嫁,有些因守孝之类拖得晚些,也会赶在二十岁之前成婚,概因过了二十,就算是老姑娘了。
  像秦惜含,之所以她被废逐出宫后,不仅不急着嫁人,反而还敢对皇帝自荐枕席,就是因为她年龄还没到老姑娘的范畴,她不急。
  而姜沁比秦惜含还要小一点,姜沁就更不急了。
  当然,姜沁以前不急是因为她也想着进宫,不知道她现在改没改主意。
  秦苒摇头道:“她上次进宫见你,被你的话伤到,回去后就一直关在院子里,不肯出来,我也没逼她出来。我本意是想给她挑个不说门当户对,至少能对她好的,但又怕她嫌弃人家家世不高,嫁过去会作妖,反倒祸害了人家。”
  姜洛道:“关院子里不出来?我不过说了她那么两句,她反应就这么大?”
  秦苒道:“她想进宫想了那么久,却被你一句想当妾给断了念想,反应能不大吗。”
  姜洛道:“怕不是魔怔了。”
  秦苒道:“我再等两天,她若还是死活不出来,我就砸了门进去,绑着也得叫她出来走动走动。”
  姜洛不置可否。
  古代不像现代那样开放,别的不说,单说名门望族出身的公子姑娘们,他们仅有的相亲场合除男男女女都能外出放花灯的七夕节和上元节外,基本都是由谁家牵头开场赏春宴品梅宴之类的大型聚众活动。
  赴宴后,在宴会上隔着人群对视一眼,再寻机会说上两句话,如此就算相看,满意的回家就能着手准备婚事。
  因此姜沁议亲,秦苒不会按着她头非要她嫁给谁谁谁,与其祸害人家,倒不如叫姜沁自个儿选,反正能入她眼的,想必也是她满意的,嫁过去后轻易不会作妖。
  “她若能寻个如意郎君也好,到底养了这么些年,再不待见她,她身上也流着姜家的血,”秦苒道,“日后她定下婚事,你是她嫡姐,你得给她添妆。你可想过要给她添些什么吗?”
  姜洛道:“没有。”
  不止她没想过,姜皇后也是没想过的。
  毕竟小时候险些被害死,没反过来害姜沁,叫姜沁一辈子生不如死,都算姜皇后心地善良。
  “添什么妆啊,”姜洛把刚剥的果仁儿递给秦苒,“我不毁了她婚事,都算我大度。”
  秦苒听罢,也不说她小肚鸡肠,反倒笑了声:“你和你哥哥真不愧是我生的,你哥哥也说她如果能嫁出去,不把红事变白事,都算他这个当嫡兄的还记着他有个庶妹。”
  姜洛道:“她在家里作妖这么些年,哥哥巴不得能撵她出去。”
  秦苒道:“是啊,那年你哥哥成婚,她闹的那出事,你哥哥到现在还记恨着。”
  姜洛倒不知道姜沁还在姜沉成婚时闹过事。
  她有心知道,便引着秦苒说了,原来前年姜沉弱冠礼后,娶早先就定下亲事的秦家表妹过门。
  姜秦两家门当户对,姜沉英俊威武,表妹亦天生丽质,实乃天作之合。本该是天大的一桩喜事,谁料这边迎了新嫁娘进国公府拜堂,刚要夫妻对拜,那边后院就传来动静,出事了。
  彼时喜堂上正是要紧时刻,秦苒一面示意仪式继续,一面派人去后院察看。
  待得把新娘送入洞房后,去往后院的人回来,同秦苒附耳细说,秦苒好险没当着众人的面发火。
  只因为防闹事,被她拘在院子里的姜沁不知用了怎样的办法,竟引了位年轻公子进后院。
  不告知主人家一声,随随便便就进入主人家后院的公子焉能是什么好人,遂他进了姜沁的院子不说,还想非礼姜沁。姜沁不从,便大哭大闹,动静这才传到前头。
  这事本该如此了,谁知秦苒带着那公子的家人去后院,家人摁着公子脊梁要他跪地道歉,并许诺娶姜二姑娘为妻,那公子却不依,挣扎着道:“谁要娶她?分明是她自甘下贱勾引我!叫她给我当妾,我都觉得是抬举了她!”
  他这话说得难听,姜沁本就在哭着的,当即哭得更厉害了。
  她一面哭,一面往外跑,说这样被侮辱,不若死了算了。
  也不知姜沁有意还是无意,她跑出院子后,竟当头撞上去闹洞房的宾客。这下本姜家和那公子两家人知道的事,整个京城全知道了。
  被姜沁这么一搅合,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但凡提起国公府世子姜沉,时人多多少少都得感叹句姜世子有个好生了不得的庶妹,这不,喜事都险些被毁了。
  “幸好她在那之后收敛不少,不然我可真怕你出嫁的时候,她也要闹事。”
  秦苒说着,叹口气,复又笑起来:“今年她十六,明年十七,她嫁出去也就这两年的事。”
  姜洛道:“嗯,你和父亲快要解放了。”
  秦苒道:“哎,只要她嫁出去,别祸害人家,我和你爹就是天天烧香拜佛也甘愿。”
  聊了这么久,眼看夕阳西下,秦苒准备出宫了。
  “你也回寝宫吧,”秦苒走前嘱咐道,“你病刚好,能少吹风就少吹风,夜里睡觉仔细些,别又着凉了。”
  姜洛道:“我省得。”
  秦苒这才带着她剥了一下午的干果仁儿离开。
  姜洛拍拍手,唤团团过来。
  “汪!”
  稚嫩的叫声自不远处响起,循着看去,只见团团嘴里叼着朵不知名的野花,正朝这边跑来。
  姜洛弯腰伸手。
  团团跑到她跟前,很聪明地把小野花往她手心一丢,随即蹲坐好,小尾巴贴着地面也不妨它晃,那双圆眼睛也亮亮的。
  “这个送给我吗?”姜洛问。
  团团哪里能听懂这句话,只继续亮着眼看她,同时身后的小尾巴摇得更欢了。
  “真的是送给我的啊?”姜洛笑,一手握着小野花,一手把狗抱起来,“谢谢团团,团团可真是我的心肝宝贝儿。”
  小白狗“汪汪”叫了几声,伸舌头舔她的手。
  回到永宁宫,扶玉命人传膳。
  服侍姜洛净手时,扶玉道:“娘娘,再过些日子是赵婕妤生辰,听闻琼华殿已经在准备生辰宴,娘娘可想好要送什么给婕妤吗?”
  姜洛道:“婕妤要过生日?过几岁的?”
  扶玉道:“十七岁的。”
  “十七岁……”
  十七岁,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
  鉴于赵婕妤一贯存在感不高,姜洛努力想了想,一时竟想不出赵婕妤的喜好。
  像李美人爱吃,穆贵妃爱收集漂亮扇子,薛昭仪则爱文人爱的东西,这三位过生日,姜洛稍微想想就能想出一大堆可以当作生日礼物的,可如今换成赵婕妤,姜洛左思右想,只得问扶玉可有注意到赵婕妤对什么东西较为偏好。
  果然,扶玉答:“上次娘娘赏赐李美人玉镯,婕妤对那玉镯看了很久。奴婢想,婕妤许是喜爱玉石类的首饰。”
  这好办。
  趁膳食还没传来,姜洛立即开了私库,从中选了套翡翠头面。
  扶玉见她选了这套,说道:“这是娘娘进宫前,夫人着人新打的,还没戴过。”
  “那正好,找个好看的盒子装起来,”姜洛道,“等婕妤过生日那天,就把这套送她。”
  弄月便找来个锦盒,将这套头面小心翼翼地放入其中。
  感受到上好翡翠特有的质感,弄月暗暗咂舌,无怪乎后宫越来越和谐,娘娘对后妃们委实是太好了。
  过了些日子,清晨例行请安,赵婕妤果然邀请大家去她的琼华殿吃酒。
  “妾特意托人从宫外带进来的梅子酒,味道酸甜,不醉人,”赵婕妤笑着道,“还望皇后娘娘和诸位姐妹赏脸,与妾共饮梅子酒。”
  她话才说完,李美人已然迫不及待问道:“梅子酒?有梅子吃吗?”
  赵婕妤道:“有的,去年采摘后和酒一同腌渍的,也是酸酸甜甜,我尝过了,非常好吃。”
  李美人道:“好!妾晚上一定准时到!”
  穆贵妃也摇着纨扇问道:“当真不醉人?本宫酒量众所皆知,是三杯就倒的。”
  赵婕妤笑道:“当真。若贵妃娘娘三杯后倒了,那就罚妾喝六杯,妾陪贵妃娘娘一起倒。”
  穆贵妃道:“你可不能倒。寿星要是倒了,看谁还好意思继续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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