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当然,你看好了。”
  原定野远远地朝着那边举起手,很快,就有一个下人举起箭靶,在远处来回奔跑起来。妙妙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远处的小点晃来晃去,她连看也看不清,就见爹爹抬臂弯弓,一根利箭置于长弓之上。
  “爹爹?!”妙妙连忙阻拦:“爹爹,别……”对面还有人呢,要是射到人了怎么办!?
  可还没等她的话说完,原定野便已经松开手指,“咻”地一道破空声传来,妙妙连忙捂住了眼睛,惊恐地不敢去看,脑子里已经想到了人中箭时的可怖下场,把她吓得瑟瑟发抖。她身旁的大黄也“汪呜”一声,趴到地上,用两只狗爪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原定野笑道:“把眼睛睁开看看。”
  妙妙不敢松手,原定野便把她抱到了那边,方才那举着箭靶的下人道:“小姐,将军箭术高超,小的一点事情也没有!”
  妙妙动了动耳朵,这才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指缝,透着指缝看见了能活蹦乱跳的人,妙妙才总算是敢松手了。
  她再去看那个箭靶,果然见一根利箭插在中间红心之上!
  “爹爹!”
  原定野气定神闲地道:“这也不算什么。”
  妙妙已经是连话也不会说了,她仰着头,眼中满是崇拜,本就威武不凡的大将军爹爹的身姿在她心中比之从前还要更加挺拔不少,只怕是神仙来了,都没有这样威风的!
  这些还不止。
  原定野还让人牵来一匹马,骑马绕着演武场跑起来,箭靶立在演武场的中央,他双手弯弓搭箭,并不牵缰绳,重心下沉,哪怕是坐在奔马上也稳如磐石,箭尖凝神指向靶心,箭弦拉到极致时,倏然松手射出,利箭穿过半个演武场,在妙妙的注视之下,直没入箭靶之中。
  原定野却没有停下,骑马路过妙妙时弯腰将她捞入怀中,在妙妙的尖叫声中带着她到了箭靶前面。
  竟也是正中靶心!
  妙妙已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旁边的下人笑道:“当年我们将军上战场时,两军对阵,将军一箭取下敌方主帅首级,论箭术,在京城之中,也没有比将军更厉害的人了。”
  原定野一垂眸,便见小姑娘满脸濡慕地看着自己,圆溜溜的眼睛湿漉漉的,眼睛里好像藏了星子,嘴巴微张。只怕是见到了天上的神仙时,都没有这般呆头呆脑的。
  原定野捏了捏女儿嫩嫩的脸颊,开口时仿佛是在说吃饭喝水一样的小事,“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妙妙激动地道:“爹爹那么厉害,怎么会是不值一提呢!”
  老将军此时也来到演武场内,看见箭靶上插着的箭,便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他哼了一声:“昨日就演示过了,今日又演示?”
  妙妙连忙替爹爹解释:“爹爹今日是要让我瞧瞧真正的厉害,爷爷,你不知道,爹爹骑在马上都能射中呢!”
  老将军听着这话,又酸溜溜地说:“花里胡哨。”
  “爷爷,你也做得到吗?”
  “……”老将军说不出来了。
  他还真不行。
  原定野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随口道:“别搭理他,他这是嫉妒。”
  老将军瞪圆了眼睛,看着小孙女恍然大悟的样子,没好气地道:“滚滚滚!我这是……怕你耽误了妙妙的晨练!”
  他说完,立刻带着妙妙开始训练起来。指令一出,妙妙的注意力转移,乖乖照着他的指示去做。
  ……
  妙妙满肚子惊讶赞叹的话,全都憋到晚上,说给了小哥哥听。
  宣晫今日依旧是浑身酸痛的来,听她夸起来时也没有打断,直到她说完了,才忍不住说:“天底下那么厉害的人才有几个,你爹怎么会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那是我亲眼所见,怎么会没有呢?”妙妙认真地道:“我爹爹就是这样厉害的人。”
  宣晫不信:“若你爹真的有那么厉害,早就已经天下皆知了。”怎么会愿意屈居在他舅舅府中?
  妙妙理所当然地说:“我爹爹是大将军,好多人都认得他啦!”
  宣晫:“哪怕是真正的大将军,想要练成百发百中的箭法也不容易。”
  他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
  那是妙妙亲眼所见,如何能够装模作样呢?
  只是他处在宫中,想见一回舅舅也不容易,上回舅舅告诉他人已经安全接到京城,其他也没有多说。
  宣晫正要深思,又听妙妙问:“小哥哥,你是神仙,你都办不到的事情,我爹爹却办到了,我爹爹是不是比神仙还厉害?”
  宣晫:“……”
  宣晫猛然抬起头来:“谁、谁说的?!”
  他和妙妙认得的时间可比那假爹多多了,怎么妙妙心眼都偏到了假爹身上?!
  妙妙:“我亲眼看见的呀!”
  “……”宣晫急急忙忙解释:“你爹那个年纪……等我再练一段时间,肯定能超过他了。”
  “我爷爷也没爹爹那么厉害呢!”
  “那也得等我再练一些时间才能知道!”
  妙妙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在她面前向来像个神仙不动如山的小哥哥此时脸色涨得微红,妙妙觉得这模样有几分眼熟,她想了又想,想起白日时的老将军,才恍然大悟地说:“小哥哥,你是不是嫉妒了?”
  “……!!”
  ……
  宣晫憋着气醒来,等再上骑射课时,他主动提出:“原将军能否先教孤射箭?”
  “太子殿下可是忘了先前说的?习武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即便是太子殿下想先学箭术,也不一定能拿得动弓箭。”原定野从兵器架上拿下一把长弓,递到宣晫面前。
  这把长弓是军中常见的一石弓,并非是宣晫日常练习的那种。他拉动弓弦,非要憋到脸颊通红才能勉强将弦拉开,可光拉开就已经十分艰难,射|出的箭只浅浅插在箭靶边缘,摇摇欲坠。
  宣晫羞愧地道:“原将军说的是,是孤太激进了。”
  他又问:“那若是孤勤加练习,要多久才能练到原将军这般厉害?”
  原定野深深看了他一眼,说:“臣自幼学习箭术,到成年后才方有百步穿杨之力,后来也不敢大意,精益求精。那太子殿下缘何如此急切?”
  宣晫抿了抿唇,心中羞愧更重。他只为攀比,这目的实在是拿不出手。
  宣晫严肃道:“原将军还是像平时那般教导孤吧。”
  天下能人辈出,许是他小瞧了呢?
  话虽如此,可小太子微垂着脑袋,到底是有几分失落的模样。
  原定野目光微微柔和下来,宽慰道:“殿下天赋出众,进步神速,若是有心练习,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殿下心中存有目标,有信念追赶,练习起来便是事半功倍。”
  宣晫问:“那原将军当年学习箭术时的目标是什么呢?”
  原定野忽然弯弓射箭,利箭重重插|入箭靶之中,却并未中红心,反而是将宣晫先前射的那根箭击落,锐利的箭尖深深没入稻草之中。宣晫就站在旁边,一下没缓过神来,利箭带起的罡风吹起他的鬓发,又缓缓落下,他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近距离感受到了那根箭上的威势。
  没由来的,他忽然一阵后背发凉。宣晫困惑地感受了一下,却是并未有风吹过。
  原定野收手,意味深长地道:“手中的武器自然是要保护身后之人,臣身后有百姓,皇上,家人。若有人意图不轨,便是它该发挥用处的时候。为心中愿求,向来不敢懈怠。”
  宣晫深以为然。
  他听过神威大将军历来威名,今日他亲眼见到原将军高超箭术,往日便已经十分的敬佩此时更达到了十一分。宣晫握紧拳头,想起从小听到大的那些事迹,又想到自己就是原将军的“身后之人”,更是心潮澎湃,连身上的酸疼也不觉得明显了。
  于是今日夜里,妙妙再提起爹爹长爹爹短时,他也难得心平气和。
  只唯独说了一句:“要说厉害,依我看,还是原将军更厉害一些。”
  妙妙困惑地眨了眨眼。
  是啊,她不就是在说爹爹吗?
  妙妙疑惑地问:“难道还有很多个原将军吗?”
  “原家是京中世家,历代为将,的确是有许多个原将军。”宣晫加重了音:“可要说最厉害的,还是当今这个原将军!他十六岁上战场,自那起便百战百胜,从未打过败仗,立下战功赫赫。天下那么多将军,当属原将军是其中第一!”
  妙妙听得重重点头,深有同感:“没错,大将军那么多,我爹就是最厉害的!”
  宣晫不说了,爱怜地抚过她毛绒绒的小脑袋。
  唉,也是,妙妙没见过原将军的英姿,怎么会知道原将军的厉害呢?
  是见识太少啦!
  ……
  原定野带着妙妙回家当日,便已经向老将军与老夫人提了入家谱一事,也派人去青州处理移坟入族谱一事。
  吴氏被强行送往静安庙,她本操持中馈,人情往来都过她的手,忽然悄无声息没了她的人影,其他家族的夫人自然好奇。但很快,老夫人便开始在外走动,不动声色地向别人透露了小孙女的存在。
  张秀娘的事情涉及家族私密,自然不能与外人明说,但只看吴氏忽然不见,旁人自然也能猜到其中或许有什么隐情,同时也对原家这个新冒出来的长女好奇不已。
  妙妙在原家待了好多日,总算是要该以原家小姐的身份出门见人了。
  她见的第一个人也不同凡响,竟然是皇宫中的皇后娘娘!
  妙妙长到这样大,从未见过那样厉害的人物,在她心中便与天上的神仙一般,方从老夫人口中听说后便瞪圆了眼睛,险些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皇后娘娘?”妙妙不敢置信地问:“是住在皇宫里的皇后娘娘吗?!”
  老夫人含笑应道:“就是那个皇后娘娘。”
  妙妙心生怯意:“我什么也不懂,皇后娘娘会不会不喜欢我?要是我犯了错,是不是还要连累奶奶呢?”
  “我们妙妙是个聪明孩子,奶奶平日里教你的那些,你立刻就学会了,有奶奶在旁边陪着,不会出什么事的。”老夫人柔声安抚:“皇后娘娘听说了你,是特地想要见你,你若是不去,反而才要皇后娘娘失望呢。”
  妙妙想来想去,又听老夫人劝了好几遍,才总算是鼓起勇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夫人便带着她换了一身新作的衣裳,用的是上好的料子,由手艺精湛的绣娘制成,十分合身,脚上的鞋也换了一双新的,鞋底雪白,绣花精致。马车早就等在外面,踏上去的时候,妙妙还紧张地差点踩空了脚。
  大黄跟在她的后面,一路跟着她出了府,最后想要跳上马车时,却被老夫人拦下了。
  “大黄可不能进宫去,得待在家里。”
  “汪呜……”大黄呜咽一声,耳朵耷拉了下来。
  妙妙拉了拉奶奶的袖子,老夫人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大黄不能去。”
  妙妙劝不动奶奶,便只好安慰地摸了摸大黄柔软的毛毛,让它乖乖在家等着自己回来。
  她一直和大黄待在一起,走到哪里都带着它,就是离开张家的时候,也是大黄追了出来。忽然身边没了大黄,哪怕是握着奶奶的手,妙妙心中也慌慌的。
  等到皇宫门前,看到一身寒甲手持长|枪的守门侍卫,那些侍卫神色肃穆,面无表情,妙妙便更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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