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漱鸢对着宰相的背脊推了两把, 他却一动不动,不由得丧气下来,不快道,“你别背对着我!这样算什么?”
其实她很是敏感,眼见宰相这般不理睬她的样子, 已经猜到,定是方才那事做得不太好。
可这能怪她吗?宫里的教习宫人晋婆婆就那么一位,她从前跟着听了个大概,可谁知,晋婆婆对这种事总是不肯倾囊相授似的,说话也是含糊其辞,掐头去尾的。就更不用说晋婆婆的那份避火图了,东少一块,西丢一角的,有不少地方也不知被谁挖成了个“口”字形。
当时她没办法,只能连蒙带猜的,自己又领悟了几成,这才学成了这个样子。
漱鸢秀丽的眉目有些委屈,可是又有苦说不出,慢慢游了过去,缠在他的肩上,轻轻道,“你不高兴啦?”
房相如不睬她,公主只好唉了一声,从后头搂着他,劝慰道,“你别生气了,下次我不这么莽撞了。” 说着,脑袋到他的后背蹭了又蹭。
宰相依旧没搭理她,大概是觉悟太高了,任凭她如何温言软语的喋喋不休,都不肯把脸转给她。
漱鸢想,这下可坏事了。大概方才的举动叫他讨厌了?
房相虽然沉默地闭着眼,可其实是在假寐,耳朵也将她的话尽数听了进去。
他压根对她就没生气,只是想这么淡着她些,叫她自己冷静冷静,也顺便叫自己从方才的缱绻中清醒清醒。
从前他对她的这些荒唐行为其实还是有几分怕的,像个炮仗筒子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潜伏在你的背后,吓你一跳。
可今日见她如此无知懵懂,他忽然也觉得,这李漱鸢也不过如此!笑话,他居然以前还当真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宰相只觉得耳边微热,像是有小虫子在爬似的,还没等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阵氤氲传了过来。
“要不然,再来一次?”
他大惊,终于睁眼,半回过头看她,见公主压在他的肩头低头冲他笑。
果然是年轻人,热情多得简直使不完似的!
公主也没有再遮掩,直接拉过他的手,亲了又亲,道,“我这次不那么毛躁了,行不行。”
说着,不安分的手又重新缠上他的腰身,像藤蔓似的紧紧揽住,下巴压在他的肩头。
房相如一听,察觉出她的不对劲,轻轻抬了抬肩膀躲开她,闷声道,“公主不是腿抽筋了?再歇息会吧……”
“我现在好已经好了啊!”
那头大概是会错了意,声音骤然高涨起来,叫房相如听得心里咯噔一下,皱着眉久久不语。只听漱鸢在他耳边继续吹小风,低声招惹道,“这次,咱们要不然换个姿势……其实我看过好多……”
宰相一听,那还了得!还不等说什么,突然觉得衣下一凉,只感到她的手开始慢慢试探性地要钻入他的中衣之下……
屡教不改,知错犯错,除了她还有谁?!
“你真是……!”
他心里顿时拱起一团火,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因为点别的,干脆翻身猛地一把将她压了下去,居高临下地恨声道,“太纵着你……你是真的拿臣不当男人!”
“哎哎……!?”
一瞬间天旋地转……
漱鸢的手就那么被他卡在耳旁,渐渐感到手腕被握的有点疼,试图挣扎了几下,谁想这次他却没有松开,反倒是镇压似的将她又按了回去。
她抬眼,见宰相眉目阴沉,目不转睛地这么俯看着她,顿觉情形不大对劲,大概是身体防备的本能,她也不敢再胡搅蛮缠,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对视了良久,她怂怂地试探了一声,“房相……?”
房相如听了不禁失笑一声。
这感觉简直太奇妙!从前那个对他趾高气扬,围堵拦截的李漱鸢,此时居然谨慎的像个兔子似的,老老实实地一动也不动。方才那些冲动,又去哪儿了?
人的劣根性大概就是如此。以前被公主打压得每天心惶惶的,生怕她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可眼下宰相一朝得势,几乎东山再起!他忽然觉得,真不该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房相如刚才气得头疼,也忍得牙酸,现在压在她身上,只觉得十分解气。可没一会儿,那柔软婀娜的轮廓慢慢被他留意起来,只觉得十分不能忽视,一时间只觉得一阵阵的血气上头,是三十年来都没有过的感觉。
漱鸢因为他扑得忽然,没有丝毫准备,骤然间被压在他身下,呼吸乱了几分,那柔软的山峦一起一伏地,将抹/胸上的牡丹绣纹拱起又落下,仿佛在邀请。
春帐暗暖,不是良宵胜似良宵。
宰相看得嗓子一腥,脑子空白片刻,脱口低沉了一句,“你还看什么了。说说。”
那声音像是呓语,不大,却带着一种蛊惑。
漱鸢闻言,脸色不知不觉红了。看看那些画还好,可他叫她描述出来,却又实在是说不出口。
她头一歪,避开宰相的视线,支支吾吾道,“其实……也没什么……”
那一段没有遮掩的白皙突然袒露在他的眼睛里,他暗自咬紧牙沉了沉气,明知道再继续下去怕是要万劫不复,可真的走到这一步,却又舍不得离开。
抬眼见她的手腕有些红了,房相如心一软,慢慢松开了手,她立即像是挣脱开的雀鸟似的,刷地一下攀上他的肩,半抵半扶,很是撩人。
宰相垂视片刻,忍不住缓缓俯身贴近,直到停在她的唇边时,沉默的凝视一阵。
公主朱唇微启,明眸善睐,只是眼中有点期待,还有点惊慌,大概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无声是最可怕的,因为沉默中渐渐燃烧起一阵怪异的暧昧和吸引,叫人觉得危险,却又勾引着人去明知故犯。
他悬在她的唇之上,并不再继续做什么,只是目光扫过她眉眼的每一处,仿佛许久都未见了似的。
房相如知道她在等,等一个未知的结果。
世界上如此痴缠纯致的女子,除了她,还有别人吗?
费尽心思地将他弄上山,笨手笨脚地要和他成好事,结果自己却是个半吊子。
若是再辜负,岂不是太不懂风情了?
宰相想到此,一缕淡笑自嘴角不经意地倾斜而出。
“你笑什么?” 漱鸢尚不知情,蹬了两脚榻表示不满。
“笑你。”
“我有什么好笑的?”
两人一言一语,贴得又近,彼此之间升腾起一阵湿润。
公主可人,实在叫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宰相压得近些,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沉沉问道,“臣……想以下犯上了……行不行。”
她垂眸就能看清他唇上的纹路,倒了这一步,宰相想做什么,自然傻子都懂。
公主盯着他的嘴唇,本想说准了。可谁想,他深沉的目光看着她,满目虔诚地等着她的允许,叫她不好意思开口了,只好涩涩地点了点头。
他得了恩准,终于俯身倾下,温热的唇贴在她的嘴角,然后是额头,鼻尖,朝圣似的一一吻过后,却不敢直接亲上去她的。
他撑在她的头上,犹豫了起来,四目交叠中,漱鸢轻轻咬唇,忽然抬手环手上他的脖子往下拉,半仰着头,在他唇边轻轻/舔/了一下。
柔软湿润的触/感叫房相如浑身一震,电光火石似的在周身炸开,没再迟疑片刻,直接将自己的唇反压了上去。
起初像蜻蜓点水似的只是擦边而过,后来愈吻愈深,气息也凌乱了起来,仿佛只有和她继续下去,才可以呼吸。
感情这事情多么的妙哉。在朝堂上那么一个严苛疏淡的人,也可以吻得这样缱绻,仿佛此意绵绵无绝期似的。
大概是压抑的太久了,充沛的情感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斜而出,他含/住她的唇/瓣,又慢慢放开,如此反覆,叫她险些难以自控地发出一声参银。
她被他的袭击微微惊到,可没一会也被他引导着投入其中。他的唇像梅酒似的,温烈浓浓,将她吻的愈发沉醉,必须趁着他离去的片刻,才能张嘴喘/息一下。
漱鸢心头打颤,气息交叠间一把推开他欲倾下来的唇,抬眼问道,“房相为何如此娴熟,令人颇为不安……”
他闻声一怔,然后淡淡笑了笑,任凭她的指尖质疑着勾勒自己的唇,低沉道,“对于男子来说,此事,无师自通。”
她听得扯了下嘴角,挑了挑眉毛,然后故意贴着他的耳字字回敬道,“衣、冠、禽、兽——”
此话当如火上浇油。
她话音刚落,忽然惊呼一声,只觉得腰身一紧,他扣着她的手忽然加重了力道,将她又往怀里惩戒似的搂了搂。
她微微后仰着看他,不甘示弱,“是不是高内侍送给你的那个女子伺候过你了。”
他义正言辞,“除了你,不曾有他。”
她满意地笑了笑,“你敢发誓吗?”
“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他说的时候,语气里带着点湿润,低低沉沉地灌入她耳朵里,感到怀中的她难耐地扭动了一下。
而在他说完之后,又无意中瞥见她的耳垂,小巧精致,十分可爱,他看得怔了,于是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亲,只觉得唇边所触之地是十分的柔软圆润,他的吻自那里蔓延到她的脸颊,额头,鼻尖,嘴唇,然后他一面吻着,一面动情道,“臣仰慕公主许久了……能够得公主垂爱,臣从前实在没有想到。”
是不是到了这种时候,男人都会如此感性?
漱鸢听得喜上心头,一把抱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入他的交领之中,尽情呼吸着属于他的味道,她喃喃了一句,“我多想和你这样朝朝暮暮啊——”
他将她拥得更紧,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早知如此……”
何必前世呢?如果上辈子知道她这般的依赖自己,恐怕一切悲剧都不会再发生了。
想到久远记忆中那个已经死于鸩酒的李漱鸢,就那样在人世间烟消云散了,他忍不住心痛几分,侧头以唇贴着她的发髻深深吻了吻,不再继续方才的话,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认真道,“会的。”
漱鸢听罢,从他怀里钻了出来,视线对着他的视线,四目缱绻,“你会觉得我不听话,脾气大,不是贤良淑德的女子吗?”
她总觉得房相如以后一定会娶个贤良淑德的女子,操持宰相家业,必要如此性情。可一看自己,断然不是那个路子的,于是忍不住问了一问。
他扬了扬唇角,被她的问题弄得有点哭笑不得,鼻尖点了点她的鼻尖,难得敞开心扉,带着几分纵容的意味道,“臣就喜欢你的不听话!喜欢你的脾气!”
她说那你以后要吃点苦头了,说着,抬脸吻了吻他的唇,断断续续中,她又学起来方才他吻自己的方式,轻轻地半含/住,然后又放开。
房相如被她撩拨的心神不稳起来,他不得不承认这方面她是个好学生……甚至,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的唇软得不像话,他来不及回应,她又玩心大起似的追到他的耳后,又学着他的样子反覆吻了吻。
细碎的浅笑温温热热地扑在耳边,他低沉地闷了一声,险些失态,连忙将她一把按了回去,抬眉警告道,“那里不可。”
“为什么?” 她其实已经隐约有些明白,可依旧装乖似的懵懂地问了一句。
房相如不说话,耳后那等敏感的晋江之地,岂能叫她乱碰……
漱鸢心起一念,偷偷咬了下唇,忽然趁他一个不注意,悄悄顺着他的身下探去……
第53章
颠张狂素。
宰相平日里虽为人疏淡清贵, 可心中也有倨傲的一面, 大概文臣或多或少都有类似的性情。房相如善书法,其中最爱怀素,一笔下去, 力透纸背,腕骨游走,一气呵成。大概他的全部清高都付之于此了。
可写的再好, 笔不好也没有用。不过, 他有幸得了一只家传的上等毛笔, 一直藏于家中私密之处, 虽然不曾真的用过, 可观之甚好。
说起笔毛, 那有的人的笔是羊毫,又分成陈羊、颖羊和净羊。可不论怎么说, 都是羊,这羊毫虽容易着墨,可是性均柔软,过于精细, 实在是不能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