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两家定了亲,邱可固才得知华家会顺利答应这门亲事,是华氏自己亲口允诺。感念她的这份情谊,在他和华氏在成亲前,他就经常送礼物上门,两人感情愈发深厚,水到渠成成亲后,多年来相濡以沫。但他万万没想到,妻子居然瞒着他这么大的事。
成亲之前,她就有了两个孩子?
新婚之夜,邱可固被亲朋好友灌了个醉,等到翌日早上醒来,看到染血的元帕,他并没有多想,以为自己喝得太多不记得了。
现在看来,自己喝醉,倒给了她弄虚作假的机会。
华氏低声说完之后,揪着帕子站在他面前:“我知道,一般男人都接受不了。我也不怨你,就算要怪,也怪我自己命不好。只是,媛媛今年十四,明年就要及笄,议亲就是这两年,我希望你能看在女儿的份上,先把此事捂住。等她成亲之后,我……怎么样都行。”
她垂眸,眼泪滴滴落在地上,渗入地毯消失不见。
邱可固放在膝上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显然心里很不平静。
捂住是一定要捂住的。他这辈子就得了媛媛一个女儿,都说嫁人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如果嫁得不好,媛媛在她的堂姐妹和表姐妹面前都抬不起头。
想到什么,邱可固抬起头,质问道:“刚才你们在争执什么?”
华氏揪着手指,眼泪落得更凶:“她为了沈居霖威胁我,想要我送他去太子府做幕僚。他们……他们抓到了之前和我一起被劫的丫头翠儿,我以为她死了,结果她没有。前天我刚把人找到接走,她今日就约我,说翠儿的两个女儿在她手中。要是今日见不到我,明天就会把我的事都说出去。”
邱可固面色一言难尽:“你们这是母女吗?”
仇人还差不多!
又沉吟:“那翠儿呢?”
“在……在外城小院中。”华氏低着头:“当初我和翠儿一起被劫,她知道我的那些事,翌日逍遥寨的人打进来,将我们一群女人救走。观他们行事,应该是真心救我们。我想着不过一夜而已,等回到城中,就说马车坏了,在农户家中借住一晚糊弄过去。路上就嘱咐翠儿让她别说漏了嘴……”
她抬眼看着邱可固:“女子名声何其要紧,我不觉得我这么打算有错。”
邱可固垂眸,拨弄着手中的茶杯,没接话。
华氏继续道:“翠儿一口答应,我刚欣慰,她就问我要银子要宅子。”顿了顿,她继续道:“钱财不过身外物,这些于我来说都不难。但是,她居然说她弟弟想要读书,让我帮她们家脱籍……且不说脱籍之后我能不能控制她,想要参加科举,得三代良民,也就是得从她祖父那里就脱籍。凭我自己,如何做得到?”
“所以呢。”邱可固抬眼,锐利地看着她:“你对她动手了?”
华氏低下头:“是,我觉得很难办。就算办下来,以后也是没完没了的麻烦,以防万一,我就……但我没想到她没死,还被人救了下来。甚至还生了女儿。如今看我过得好,不用人劝说,她肯定会主动害我名声。”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满脸期待:“夫君,你会帮我,对不对?”
邱可固冷冷看着她,半晌道:“我要见翠儿。”
也就是说,他不信她。
不信她是被威胁之后才动手,怀疑她是主动想要杀人灭口。
华氏面色微微一变。
夫妻之间如果没了信任,处处猜忌怀疑,日子才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背靠华家,嫁入邱家,又因为宫中的皇后是她嫡姐,别说妯娌,就是婆婆也得给她几分面子。当然了,她们愿意尊重她,也是看在邱可固在意她的份上。
要不然,只凭娘家的关系,能够让人有苦说不出的法子多了去了。
华氏面色不太好,还是道:“我没有骗你。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见她!”
邱可固起身,越过她负手出门:“走吧。”
华氏:“……”
这是真的不信她,怕推迟去见人,她会找人让翠儿改口。
华氏苦笑,跟了上去,辩解道:“前天把她接来,昨天我就没出门,今日才出来,我还没有见过她。”
第71章 背锅妹妹 四十
二人留下一桌珍馐, 起身去了外城。
到了外城时天色已晚,翠儿果然在小院中,且已经睡下了。
起来看到屋中的二人时,面色大变。
之前在凉州得知有人找自己, 她下意识就想藏起来, 却还是被抓了带到京城。来京城的一路上,她暗地里想了许多。如果是华家或者华氏, 压根儿不用这么大费周折的把她从凉州弄到京城。
愿意这么麻烦, 应该是觉得她有用。而她一个凉州城外的寨中的普通妇人, 对京城的这些贵人有什么用呢?
想来想去, 也就只有她知道华氏的那些秘密一事。
来的这些人不是华家和华氏派出, 自然就是想要拿自己威胁她的。
所以, 一路上她坦然到了京城,关在郊外时, 果然有人问她关于华氏的事。为了让他们觉得自己有用, 为了活得更好, 翠儿一五一十都说了。
后来, 她甚至看到了柳思安。
她在寨中多年, 虽然没去过逍遥寨, 但也听到过那里的消息。对于柳思安的身份她猜到了一些,但她没想到,想要害华氏的人中就有她一个。
然后没多久, 有人闯进庄子,掳走了她。把她安顿到了这里, 翠儿隐隐觉着,应该是故人。
今日见到了故人,一直悬着的心倒放下了, 微微一福:“姑娘。”
本来是一个普通的粗俗妇人,这么一行礼,还真有了几分丫鬟的规矩。
华氏冷哼一声:“你还知道我是主子?”
翠儿垂眸:“奴婢只是想要活下去,并不是故意背叛……”
邱可固不耐烦,上前利索地将人捆住,拉着她的手指:“把你怎么到京城的,还有到京城后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说一遍。”
翠儿轻笑一声,看向华氏:“这是你男人吧?果然命好……啊……”
最后那一声是尖叫。
叫得华氏的心都颤了颤。
只见邱可固捏着翠儿的手指,已经掰断了一根。翠儿痛得一双手都在颤抖,额头上满是冷汗。别说说笑,这会儿的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邱可固握住了她的中指:“我们忙着回去,你说不说?”
翠儿瞪大了眼,邱可固已经不耐烦,手上一用力,又掰断一根。
翠儿大叫,手上的疼痛让她失了知觉,压根不知道邱可固有没有又要掰,忙不迭大喊:“我说!”
然后就撂了。
接翠儿来京城的人只知道要保住她的性命,并不知道找她做什么。虽然有人好奇查问,翠儿怕他们得知真相后杀人,于是咬紧了牙关。也是到了京城之后看到了沈居霖二人,才将当年的事说了出来。
华氏追问:“二人?”
“是。”翠儿满脸苍白,扯出一抹讥讽的笑:“那个是你女儿吧?她居然帮着那个男人,我还听到他们在门口商量拿我的事来威胁你……哈哈哈哈,报应……你生来高高在上,哪里知道我们的辛苦。我只是想让我弟弟科举而已,我没想把事往外说。可你还是要杀我灭口……你这样狠辣的人,就该让你女儿来收拾你,哈哈哈哈……报应……报应……”
华氏冷然站着:“我确实生来富贵,所以,不能受人威胁。那时候你只想让你弟弟科举,科举之后呢?是不是想入仕?入仕之后,是不是想升官?”无穷无尽的麻烦,偏偏还不能不管。
如果她想要解决这个隐患,当然是越快越好,若是让他们家有了一定的地位之后,比如换成了良民,平白无故死了,会被查个水落石出。
翠儿沉默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贪得无厌?
那时候的她,经常听家人夸弟弟聪慧,如果不是因为奴籍,肯定前途无量。但她心里清楚,如果华氏答应了她,她可能真的会……得寸进尺。
邱可固不耐烦了,华氏忙问:“你两个女儿知道我的事吗?她们在哪儿?”
翠儿惊讶:“我没有女儿……”顿了顿,她坦诚道:“我只有一个儿子,今年八岁,他什么都不知道。你的事,我谁也没说。”
这话华氏还是信的,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知道的人不多,知道的人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翠儿知道华氏看似机敏,其实最心软,今日如果是她独自过来,自己软语相求,兴许还能求得一线生机,但有身后这个掰她手指的男人在,她已经不奢求自己能保得一命。只哀求道:“我儿子他还小,您能不能看在我们主仆一场的份上……”
华氏冷声道:“我没有对孩子下手的嗜好,如果你真的没有告诉他,我不会对他动手。”
邱可固解开绳子,站起身:“我们走。”
身后的翠儿缓缓起身,捧着颤抖不已的手看着出门的二人,突然道:“姑娘,别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
华氏嗯了一声。
不对孩子动手可以,但翠儿必须要死。
她在千里之外的凉州都被人弄到了京城,要是再放任她活着,兴许有一天,还有人拿她来威胁自己。这一回是柳思安,对她有所求,还能求得一丝喘息之机,容她想办法应对。若他日找到翠儿的是邱可固的敌人,为了打击他,肯定想也不想就会放出这些消息。
二人上了马车,车中有些沉默。
刚出巷子,突然听到身后有人惊呼,华氏掀开小窗的帘子,看到方才自己两人出来的院子里火光冲天。
忙招呼车夫掉头,回去一看,果然是翠儿所居的院子着了火。除了几个婆子外,翠儿始终没有从火海中出来。
华氏浑身发软,邱可固扶了她一把:“咱们回吧。”
马车中,邱可固声音清冷:“本来她就要死,自己动手,就是给你示好。你放心,我不会对她的孩子动手。”
这个,大概也是翠儿的目的。
人死了,华氏轻松之余,心里又有些沉重。察觉到对面的人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心里酸涩无比。
人心都是肉长的,邱可固多年来对她如何,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华氏知道他好,所以,越怕告诉他这些事。
见他又看了过来,华氏忍不住道:“有话直说。”
邱可固上下打量她:“就算你去逍遥寨前就有了孕,我记得那对姐妹不是双生。秦休的夫人又是怎么回事?”
华氏哑然。
邱可固追问:“是那个柳寨主的女儿吗?”
当年华氏到了逍遥寨,寨中并不强留救回来的那些女子。她当即就要回城,却又不想和那些女子同路,怕被人知道她的身份。
于是找到柳父,让他傍晚的时候单独送她下山。
二人下山时,却遇上了胡寨反扑,柳父带着她在林子里奔逃,好不容易逃得一条命,他却受了重伤,还是替她挡了才受的伤。并且,如果柳父丢下她独自逃命,肯定不会受伤。
如此,华氏自然不好走了,就送了他回寨中。那一回,他昏迷了好几日才醒过来。
华氏一直担忧着不敢离开,心下已经盘算好了回去的说辞:就说受了重伤,借住在农户家中养伤。
养伤嘛,养多少日都是可以的。
半个月之后,柳父醒了,她想要回城时发现自己有孕,又走不了了。再要走,也要把腹中孩子落了,养好身子再回去。
柳父帮她保密,没有告诉寨中的人,还跑去城中帮她买了落胎药。一来二去的,两人都对对方有了些心思。
华氏不敢喝落胎药,就算喝了,养好身子至少得半个月。如此,她失踪的时间就有些久。她干脆一咬牙,打算和柳父就在逍遥寨中过一辈子。
柳父自然感动,当即承诺会将她腹中孩子当作亲生。两人情浓了好长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