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节
纪父还没说话,全氏已经道:“淑颜, 我有话跟你爹说,你先出去。”
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来越少。何况是这个向来喜欢跟她作对的养女。
纪父都没赶她, 全氏凭什么?
苏允嫣眨了眨眼:“爹的身子刚刚转好, 我怕他气出个好歹。说什么我都要亲眼看着才放心。”
全氏:“……”总觉得养女话里有话。
本来嘛, 纪父为何要生气呢?
还不是因为她和人苟且!
以方才全氏和李招序之间的柔情蜜意, 想要说二人之间什么都没有……也得有人信呐!
纪父早有了心理准备,脸上不见怒气,只是周身冷冽,让人不敢亲近。他没有动手,也没有怒骂,只是自顾自走到桌边坐下:“说说吧,你们二人来往了多久了?”
全氏神色变幻,下意识看向李招序。
这俩人没想过会被发现,事前应该也没对过口供。
苏允嫣见状,为妨他们胡说八道浪费时间惹得纪父更加生气,提醒道:“其实呢,你们之间的事是我发现的。最开始是我偶然截住了给夫人送信的丫头,然后我找人临摹夫人笔迹约出来了这位……咳咳……然后我让人盯着他,就发现了欢喜楼,也发现了这楼中暗藏的楼梯。”
她说着这些,察觉到全氏杀人一般的目光,立即毫不畏惧地回视,认真道:“我说这些不是邀功,只是想告诉你们,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俩再想要掩盖,也会被爹查出来内情。”
全氏面色先是苍白,听到这些话后,气得胸口起伏。如果可以的话,她恨不得立刻把这个养女摁死。
或者,更早之前,她就该把她摁死。
纪父已经不耐烦,敲了敲桌子:“你们是来往太久,已经忘记了多久吗?有这么难回答?”
李招序上前一步,躬身行礼:“纪老爷,其实我和夫人之间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找夫人,只是为了借银子。”
纪父冷笑一声:“长期借?为了方便还在这楼中挖了个暗道?”
看着他脸上的讥讽,全氏顿时明白,李招序的推脱之语他一个字都没信。抿了抿唇,道:“老爷,其实我和李秀才是表亲,他这些年读书,都是我暗中资助。我怕跟他来往的事情被你发现后会误会,所以才挖了这个暗道……”
话里话外,撇清得厉害。
纪父一巴掌拍在桌上:“我还不瞎!也明事理,什么样的表亲会搂在一起?别再狡辩,我问话,你们答就是了!”
他怒极之下,声音冷沉。
吓得全氏一声不敢吭。
李招序很紧张,脸色发白,咽了咽口水,试探着道:“我们是前年才来往的。”
还在狡辩!
这么好的把全氏摁死的机会,苏允嫣又怎会放过?
没想到已经提醒,他们还要如此!苏允嫣再不客气:“可是我的人查到,你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到了府城,一开始住在外城的小院,十多年前才搬进了现在的宅子。不是我贬低你,凭你的家世,买得起这些宅子?”
时隔多年,底下的人也只能查到李招序大概来了多久,还有住进现在的宅子之前的落脚地。至于他和全氏来往多久,目前还没查到。由此也可看出这二人的谨慎。反正,全氏一直就挺喜欢喝茶吃点心,这欢喜楼中的包间至少已帮她保留了五年以上。
苏允嫣这番话,几乎是直言李招序的宅子是全氏所赠了。
如果追溯到他外城的第一个院子,那是二十年前。
想到这些,纪父脸色不太好。
李招序面色已经变成了惨白,下意识去看全氏,发现她比他还害怕,脸色煞白,眼神惊恐,身子已经微微颤抖起来。腿一软,直接跪坐在地。
纪父已经许多年没有看到她这样狼狈的一面,满腔憋闷,深呼吸一口气,道:“方才我看你们浓情蜜意,平日里大抵没少咒骂我阻拦你们相守。既然你们不肯说 ,我便也不问了。全氏,你跟我回去!”
全氏连滚带爬到他脚边,想要抱他的腿:“老爷,你听我解释……”
纪父一脚把她踹开:“我给你机会了,可你不好好说!”
大抵是真的生气,这一脚踢得狠。事实上纪父进门之际就想给她两巴掌,但多年的教养让他做不出这种事。踢这一脚,也是实在忍不了了。
挨了她一脚的全氏闷哼一声,唇边流出来血迹来。
纪父恍若未见,继续道:“其实说了也没用,你跟人苟且是事实,我接受不了这样一个夫人也是事实。外面不好处置,先回府吧。”
全氏吐了血,听到这话,心中惊惧不已。
纪父又看向李招序:“你是秀才,我不敢把你如何。但是,你回去之后,老老实实把这些年从纪府得到的所有东西退回来,若我发现账目不对。我会去衙门告你骗我纪府钱财。”
李招序面色惨白,后退一步,险些撞上屏风。
本来嘛,各家有多少银子,那都是自己的事。没人追究,也就没人会来查。但有人追究,衙门就会认认真真查个底朝天。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李招序心里很清楚,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宅子铺子和古书古画,都是由纪府而来,他这些年,除了名下铺子中的盈利,就没有赚过一文钱。真查起来,这些东西都得还回去,还有最要紧的,他辛辛苦苦考取的功名……读书人最要紧的是名声,如果他骗人的事情属实,他对外肯定再没了名声,想要科举,再不会有举人帮他做保!
更甚至,如果他骗人的事罪证确凿,衙门很可能会收回他的秀才功名。
苏允嫣一直注意着纪父神情,就怕他气出个好歹。看他起身出门,心下微微松一口气。
李招序整个人都木了。这边婆子拖全氏出门,他别说求情了,压根就没反应过来。
走到楼下,苏允嫣好奇问:“爹,这欢喜楼的东家是谁?”
楼中被挖了这样一条暗道,掌柜肯定是知道的。但掌柜也是领工钱的下人,这么大的事,肯定是不敢瞒着上头。
换句话说,欢喜楼的东家肯定知道有这样一条暗道,又因为这两间屋子长期被人租下,东家应该对俩人之间的事知之甚详。
纪父语气讥讽:“这间欢喜楼,是你姐姐十岁那年我送给夫人的礼物。”
得!
原来是全氏自己名下的,那还不是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大概更让纪父憋闷的,还因为这间茶楼是他送的。
苏允嫣看纪父心情不好,帮着转移话题,好奇问:“夫人为何在三楼,而不是另外弄一间专门的屋子?”
纪父冷哼一声:“如此,全城的人大概都知道纪府夫人喜欢看账本了。如果她楼下又长期给那男人,外人难免嘀咕。还不如把自己当做普通客人,不引人注目。”
闻言,苏允嫣装模作样点头。其实她知道这些道理,也早已经猜到后头的东家是全氏。但这不是……让纪父多说话嘛。
刚才他板起脸来,很是唬人。苏允嫣倒是不怕,只是怕他气坏了身子,又得费心调理。
父女二人走在前面,从头到尾就没看后面被婆子“扶”着的全氏。
来的时候父女二人分马车来的,回去的马车中,也只有苏允嫣一个人。马车驶得飞快,到了纪府门口时,纪父和全氏已经不在了。
还是那句话,长辈发生这种事,是不想让晚辈知道的。
但是苏允嫣偏偏要知道,一路追去了外书房。
她到的时候,屋中一个伺候的人都没,只剩下夫妻二人。全氏正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地哭求,再无曾经纪府夫人的风光。
纪父面色冷淡,任由她哭。
苏允嫣进去找了个椅子坐了。她想法简单,这么好的机会,无论如何都要把全氏摁得再无翻身之力。
屋子里纪父捧着茶杯,一声不吭。只剩下全氏哀哀哭求的声音,她也聪明,不提李招序,只是认错,再三保证自己以后不再犯。
苏允嫣听得无语,别的错还能改,可与人苟且……做了就是做了,正常男人都忍受不了吧?
一刻钟后,纪父的随从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一碗黑漆漆的药正冒着热气。
随从一进门,全氏就瞪大了眼,眼看着随从端起药碗一步步朝她走近,顿时大骇,忙不迭往后挪,摇头道:“不……不……我不喝……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没有我的卖身契,你不能杀我。”
纪父嗤笑:“我也没有卖身契,但你不是也亲手灌我喝下有毒的药?你都能这么对我,我为何不能?”
全氏缩在角落,面色惨白:“我不想死!”
纪父缓缓走了过去,弯腰一手掐住她下巴,一手端起药:“谁想死呢?你动手之前,也没问过我啊。”
第169章 养女妹妹 十二
看着角落中的两人, 苏允嫣心情复杂。
之前全氏找人给纪父下药,害得他险些丢命。苏允嫣来了之后,想办法把纪父弄到了外书房, 又找了大夫重新把脉配药。
眼看纪父一日日好转, 但却始终没提及处置全氏的事。苏允嫣还以为他要放过了呢。没想到今日全氏勾搭男人的事情一出, 纪父直接就要把人毒死。
看来之前不是不处置, 而是没那精力。
她坐在角落, 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
全氏不停地挣扎,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狼狈不堪, 那儿还有曾经当家主母的风光?
纪父养了这些日子,还挺虚弱。他之前练过武艺,没多精通, 只是强身健体。但对付一个女人足够了。
他掐着下巴,手中的药碗粗暴递过去。
哪怕全氏死命挣扎,那黑漆漆的药碗还是离她越来越近, 鼻息间甚至已经闻到了药味, 还察觉到了汤药的滚烫……这要不说毒性,这么滚烫, 喝下去只怕会烫熟了喉咙吧?电光火石之间,她大喊道:“你不能杀我。当年齐姐姐生下的孩子没有死……”
此话一出, 纪父手中一松。
全氏趁机挣扎开去,拼命地爬到距离纪父最远的角落。
纪父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他虽然一副没听懂的模样,但全氏却知道, 这个男人耳朵眼睛都很灵, 刚才她吐字也清晰, 他肯定听到了的。
听到那些话, 他立刻就松了手。那么,他肯定很在乎那个孩子。
全氏自觉掐到了他的短处,正色道:“当年齐姐姐确实难产,但不是一尸两命。当时稳婆保了小,孩子不止没事,还很康健。”
见纪父一脸肃然,她缓缓起身,走到了椅子上坐下,整理凌乱的头发和衣襟:“稳婆被我送回乡,前年已经死了。齐姐姐身边得力的人也走的走,死的死。你就是找到他们也没用,因为只有我才知道那个孩子的下落,你要是杀了我,一辈子也别想找到那个孩子!”
苏允嫣有些好奇当年的事,她也打听过,只得知当年二人临盆之际,纪父刚好在外面,等回来的时候,齐氏已经一尸两命,剩下了全氏母女。并且,齐氏临产那晚,纪府失了火,烧死了不少人,其中就有齐氏身边伺候的人。
纪父想要查清,已无从着手。
齐氏的娘家也是城中富商,她虽然是家中的嫡长女,但母亲早逝,父亲续娶,继母进门三年就生下了两个弟弟,所以,她并不得家中看重,得知她因为难产一尸两命,齐家那边丝毫没有怀疑,或许是怀疑了没心思管。总归是很爽快地送上了丧仪。
大抵是因为齐氏的孩子没能活下来,一开始还和纪府逢年过节互相送礼,后来直接就断了往来。
总之,齐氏的死,就这么糊弄着过去了。
而当年她生下的孩子,纪父也当真以为没了。
苏允嫣撑着下巴,心里思量开了。上辈子纪淑颜在父亲走后不久就身染恶疾,一病不起,病了一个多月,全氏母女二人时常来探望她,那时候她病得昏昏沉沉,隐约知道纪淑荷是假和离,目的就是为了回来接手家业,在她病着的时候,罗子沣已经在纪府来去自如。
听到母女二人的某些话,隐约猜到养父的死和她们母女俩脱不了关系。让她咽气的那碗汤药,还是母女二人站在床前看着丫鬟灌下去的。
从头到尾,她就没听说过纪父还有孩子在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