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没想到,今天居然是有鱼福的一天!
  两个鱼笼,居然进了三位尊贵的客人。最大的一条鱼,辨不出种类,肚子鼓鼓,背部厚实,应该有三四斤重。另外两条,估摸着也应该一斤多。至于陪着来做客的两只海虾,文岚当然也笑纳了。
  连托带拉,文岚好不容易将今天所有的收获全部收到空间里。
  这是文岚近半个月收获最大的一次,这让文岚兴奋到想要手舞足蹈。
  不庆祝一下,不足以表达此刻的欣喜若狂。
  所以,文岚洗了个战斗澡,便兴冲冲地跑去关博睿的办公室与他再做一次隐秘交易。
  腰缠万贯的文岚,离开厂区,赶着回去告知姐姐关于海鲜大餐的好消息。
  不想,一转上楼梯口,迎面而来的便是二堂哥李文辉那张乱糟糟的脸,鼻子冻得通红,下颚处还有一道明显的灰痕。
  寒风卷来一阵刺鼻的汽油味,中间还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
  听到声音,二堂哥马上站了起来,迎上前来:“文岚,你回来啦。爷爷奶奶让我背了很多吃的东西回来,有腊肉腊鱼,有猪血丸子,有烟笋,嗯,还有些我忘记了。对了,我还带了家里自己做的糖莲子和米花糖,奶奶炒的瓜子和花生,你们应该喜欢吃的。”
  “辉哥,外面冷,快进屋吧,进来再说。” 文岚拧开门,抓起堆在最上面的两个小包,率先进房间。
  二堂哥连推带抱,拖着两个□□包袋,把行李全部搬进屋,连刚才竖在门边的扁担也没有忘记带进屋。
  文岚要给二堂哥倒水,他连忙拦下:“不用,不用,刚才隔壁唐姨回来,给我倒了水,还让我进她家等,我没好意思,才坚持要在外面等的。”
  二堂哥把行李放好,便开始解开麻包袋,往外掏东西。
  文岚见他那风尘仆仆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是一下火车就赶了过来:“辉哥,东西先别整了,等我妈回来再说吧。你坐了那么久的车,一定累了。炉子上温着热水,趁现在没什么人,你赶紧去水房洗洗吧。”
  “不用,我一会儿回宿舍再洗就可以了。”说话间,二堂哥抬起手肘,闻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你回宿舍那边也是一样得去打水才能洗漱,还不如在这边,反正有现成的热水。”
  文岚眼尾扫到,却装作没有看见,继续把洗漱用品找出来,递给二堂哥。
  倒了热水,二堂哥抱着衣物,拿着洗漱用品,弯着身子,躲躲闪闪地去了水房。
  文岚偷偷往米缸、面粉袋和杂面袋里分别加了一点食物,把芋头挪出来,放在盆里。然后,把外房间里文彬兄弟俩的东西收拾好,一一放回原处。
  这时,门开了,文雅推门进来,彦君紧随其后。
  “姐,你们今天怎么都回来得这么晚呀?”文岚把文榕心爱的木头□□塞到他枕头下面,抬起头见姐姐们回来了,便起身问到。
  “啊,妈妈还没有回来吗?今天,轮到彦君做值日,我干脆在学校做作业等她。彦涛带着文彬他们跟人去马庄沟那边了,估计吃饭前应该能回来。”文雅把充当书包的军用挎包取下,准备进屋的时候,看到了墙边那堆行李。
  “咦,谁来了?”话刚说完,文雅就看到了放在凳子上的挎包,“辉哥这么快就回来了,诶,他人呢?”
  “辉哥坐了那么久的车,估计全身酸软,难受得很,我让他先洗个澡松快一下。”文岚指着那两个□□包袋,“他带了这么多吃的回来,听有腊肉腊鱼,还有奶奶他们做的零食。我还没看,打算等妈妈回来再收拾。”
  “爷爷奶奶他们也不宽裕,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还给我们带这么多东西。对了,回头,记得提醒妈妈得多汇点钱回去,让爷爷他们手上宽裕一点。”
  文雅放好东西,就跟彦君一起收拾东西,准备做晚饭。
  文岚指着预先准备好的一篓海虹:“舅舅让人送了点海鲜过来,鱼已经用盐腌着了,这些海虹得煮了。姐,我们今晚煮芋头饭,然后喝海鲜汤吧。”
  文雅有点为难:“辉哥过来,怎么也得煮条鱼,加个餐。至于这些海虹,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文雅看着彦君,彦君也摇着头说:“我之前没见过,不知道要怎么弄干净它。”
  文岚回忆了一下以前见过的海虹料理:“送东西过来的叔叔说这海虹怎么做都好吃,还说海虹煮熟晒干就是淡菜。反正海鲜不能久放,放久了就坏,要不,干脆一次性全部做熟。晚上一部分拿来煮汤,另一部分挑肉出来晒干,留着以后慢慢吃。据说海虹肉质厚实口感好,可以拿来煮海虹饭、海虹海鲜面,也可以直接炭烧海虹,或者清蒸海虹。我们今晚试试哪种好吃吧。”
  文雅还没有说话,彦君直接表示反对:“这东西难得,做坏了就浪费了。要不,等姑姑回来再做吧。我和姐姐先把东西洗好,把饭焖好。你乖乖呆在家里,帮忙招呼客人。”
  说完,两人捧着东西,去了走道尽头的共用水房。
  文岚没有办法,只得继续收拾房间。
  这边二堂哥刚拾掇好,关博萱就推门进来了:“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你们几个应该饿坏了吧。今晚因为要确认一些数据,所以加了会班。舅舅有事,不回来吃饭,说是之前让人送了点海鲜回来,让我们煮汤喝。啊,文辉来了,呃,你怎么这么早就回厂啦?我以为你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到呢。怎么样,家里还好吧,爷爷奶奶他们身体怎么样,你爸妈情况如何?”
  二堂哥李文辉连忙站起来:“婶子,您回来了,今天又加班了吧!家里一切都好,大家身体好,做事劲头十足。嗯,爷爷让我带了点黄芪和淮山,说是煮粥吃可以补补气。婶子,这次见您,觉得您的气色好多了,这下我就安心了。这次我回家的时候,我爸他们一个劲骂我不懂事呢,你身体不好,文雅他们年纪又小,我居然傻乎乎自己一个人休假跑回家。”
  “嗨,你休假是早就申请好的,哪能随便更改呢。再说,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都是老毛病了。你留在这儿也帮不了什么,还不如回家看看老人呢。你先歇一会儿,收拾一下,我先去做饭,晚点再聊。”关博萱挽起袖子,准备做晚餐。
  文岚拦住关博萱:“哥哥们出去了,晚点再回。姐姐她们正在煮饭,但是今晚的菜她们不会做,所以先把东西洗好等你回来再煮。”
  “哦,这样啊,那我一会再过去看看。文辉,你几点到的?嗨,你这是刚洗完澡吗?头发还在滴水呢,来,赶紧把头发擦干,别着凉。”关博萱进屋找了条厚毛巾,递给李文辉。
  李文辉接过,胡乱在头上一通猛擦。
  关博萱换了一套居家衣物,一边带袖筒,一边问:“文辉,这次你妈妈做寿摆酒,来得人多吗?”
  “我妈说家里老人都在,不好大办,最后只请自家和我外公家的人一起吃了顿饭。哦,婶子,我妈说那条围巾她很喜欢,天冷的时候,她一直围着。您托人帮我带那条丝巾,我妈喜欢得不得了,文清想摸一下,她都不给,说是怕刮丝弄坏了。我按您说的,让她把丝巾扎进头发里面。过寿那天,大家都说这种戴法新奇,显得人年轻又精神。”
  关博睿笑容满面:“喜欢就好,我还担心花色太艳,二嫂会不喜欢呢。对了,家里人怎么样?文泰的小闺女现在情况如何,长得还好吗?”
  李文辉把毛巾搭在凳子上,文岚直接拿去简单洗了。
  李文辉搓了搓手,干脆蹲下来,拉开刚才解了一半的麻包袋:“大家都挺好的,爷爷奶奶身体健康,只是年纪大了,腿脚有点不利索。大哥的小女儿名字定了,叫做华悦,快乐的那个悦。大哥自己取的名字,说是希望孩子以后健健康康顺顺利利,一辈子快快乐乐的。小华悦现在已经会抬头,看到人过来,脑袋就跟着你转,很有趣。小家伙爱笑,又不认人,大家没事的时候,都喜欢逗她玩。家里这两年雨水少了点,但公社之前已经召集大家修了大水库,淘了井,还把村里的池塘和溪流全部清理过一次,所以基本上还是可以保障大家的用水。我爸说今年粮食产量跟前几年差不多,只是因为北方不够粮食,我们家减了减口粮,还多交了两百斤公粮。”
  说话间,李文辉把麻包袋里的东西取出来,摆在屋里的八仙桌上。
  两只熏干的野兔,四条一尺长的腊肉和一包腊鱼,摆着桌子中央。手工炒制的糖莲子,被包在油纸里面,伴着另一大包米花糖,散发着诱人的甜香。炒葵瓜子、炒南瓜子、炒花生等一系列炒货,摆满半个桌面。另外半个桌面,则被大米、面粉、荞麦和薯粉等挤得密不透风。一整篓的咸蛋,正安安静静地待在桌子旁边,等候宠幸。黄褐色的烟笋,被草绳捆得整整齐齐,从麻包袋里探出小半截身子。至于金黄色的豆角干、散发清香的菜干、黄色的萝卜干、紫黑色的茄子干等,都还埋在麻包袋里,根本没有出场的机会。
  “你这傻小子,怎么拿这么多过来,家里都得被你搬空了吧。我才让你带那么一点布料、一点吃食和几件衣服,你怎么给我带这么多东西回来呀。家里人多,吃穿本来就紧张,你还,唉,以后可别这样了。”关博萱手指竖在半空点了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事,这些都是自己家里种的,没花钱。再说,这里也不是只有我们家拿的,那些菜干烟笋很多是大姑拿过来的。野兔是小婶回她娘家找来,说是还礼的。至于花生薯粉什么的,二爷爷和三爷爷家也凑了些。哦,对了,月姑奶奶另外让我带了一包黄精干,说是可以泡水喝,可以补脾润肺。那是他们家挖山的时候,挖的野黄精,找人炮制的。爷爷说,黄芪也有效,又让我带了一包回来。”李文辉从菜干堆里找了半天,才把要找的东西拿出来。
  桌面已经放不下了,关博萱连忙拦住:“好了,东西先别拿出来了,吃完饭我们再慢慢整理。你带了这么多东西过来,肯定累了,赶紧坐下来,歇息一会。我去炒两个菜,你在这等一会,让文岚陪你聊会天。”
  关博萱打开门,彦君从走廊过来:“姑姑,姐姐说芋头饭快要煮好了,问今晚的菜要不要放一点辣椒?”
  “放点辣椒酱,文辉喜欢吃。坐了两天的车,吃点辣的,开开胃口。”关博萱从碗柜箱里找出辣椒酱,去过道公共厨房炒菜。
  徒留屋里,文岚与文辉两人大眼瞪小眼。
  文辉实在不知道该跟小孩子聊什么,便掏了一把炒南瓜子递过去:“这是我妈炒的,可想了,你试试?”
  三年一代沟,文岚与这位堂哥之间已是一道天堑,难以逾越。
  瓜子,是避免尬聊的绝佳武器。
  专心致志剥着瓜子的文岚,真心认同这个观点。
  ☆、全新气象
  吃过晚饭,一家人围在火盆旁,一边烤火,一边闲聊。
  关博萱比较关心李家人的生产和生活状况,问了许多生活小细节。
  李文辉描述了一番家里人的生活状态和大队火热的劳动场景,然后高兴地说:“乡里的路全部拓宽到两米,村口的路也铺了石板,下雨天也不怕陷在泥里了。去年冬歇的时候,公社那边组织社员把我们村边的小溪全部清了一次,然后用石头砌了水道。同时,在村口村尾都垒洗衣台,垫了踏脚石。这样一来,大家洗东西的时候,就方便多了。”
  “去年家里的雨水怎样,吃得水够用吗?”关博萱关切地问道。
  “59年雨水总来得不是时候,开花灌浆的时候天天下雨,所以粮食减产得厉害。60年倒还好,雨水比往年少了一点,前杉村的周绍柏,也就是隔壁大队副队长,带人把竹子打通,将山上的水引去浇地。后来,大家都学着这样做,各家各户派人上山,轮流浇水。所以,山上的梯田今年基本没有减产。水田那边有水库的水保底,一点都没有受影响。”
  说到这,李文辉猜到关博萱的担心,便补充道:“回来前,公社召集各村的种田能手,请了县里农科站的谭技术员,商量着梯田那边就不种麦子和高粱,改为全部种红薯。红薯粗,不挑水土,而且需要得肥料少。种了红薯,人可以吃薯,薯藤也可以养猪。我听我爸说附近几个大队都打算多种红薯,很多老人家都说来年可能雨水多,种高粱什么的太危险。”
  相比高粱红薯什么的,文榕更关心水里的食物:“辉哥,那村里的小溪里面有鱼有虾吗?”
  “有啊,以前嘴馋想加餐的时候,我们会拿着筲箕到到溪里去抓鱼抓虾。把筲箕伸到水草比较深的地方,用脚连踩带拍,把鱼虾都吓出来,然后一提筲箕,基本上每次都不会落空的。趟完一圈,就能凑够一碗鱼虾,加上辣椒,猛火一炒,便是一道农家小炒,特下饭!”说这话的时候,文辉估计是想起以前跟小伙伴们玩耍的日子,满眼都是星星,闪闪发光。
  “哇,太好了。我们这离河道比较远,大家也不让我们去河里玩。我们要吃鱼虾,都得碰机会,好久才能吃上一次。啊,今晚的海鲜汤真美味啊,海虹的肉很厚,很有嚼劲。”文榕回味了半天,“那你们在老家吃过海虹吗?”
  “没有,我们那是真正的内陆,都没有人见过海。很多人连常见海鲜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更别说吃过了。”文辉剥了一把瓜子仁,塞进文岚手里。
  孩子们年纪小,对很多东西都没有概念,关博萱解释道:“你们看看我们国家的地图,地图上的距离很短,可是走起来需要非常长的时间。海鲜离开了水,就活不久,容易腐烂变质。所以,除了沿海的人们容易吃到海鲜外,其他地方的人见到得就基本上都是加工过的半成品,例如咸鱼、鱼干、鱿鱼干、淡菜之类。别说老家离海边那么远,即便是我小时候在北京,其实也很难吃到新鲜的海鲜的。”
  文彬提出异议:“那我们读过的诗歌里有一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那杨贵妃怎么能在那么远的地方吃到荔枝的?”
  “这个,说起来就复杂了。”关博萱理了理思路,“我看过的资料里面主要有两种说法,一是认为当时天气热,在长安不太远的四川一带其实也盛产荔枝;另一种说是,当时用得是军方快速通道,把荔枝隔绝空气密封后,换人不换马,送到了长安。”
  彦君对于这个问题也有点好奇:“我只吃过荔枝干,没有吃过新鲜荔枝。姑姑,新安市那边有荔枝吃吗?”
  “有的,我们要去的新安市属于南方,就在粤省隔壁,听说现在修了路,只要翻过一座山就到粤省。到了那边,我们就可以吃到很多热带水果。”关博萱起身,给火盆加了点厚柴。
  “辉哥,老家也属于南方,那你吃过新鲜荔枝吗?”文雅只在冬天到了故乡,不太了解情况。
  文辉笑了:“没呢,我们离粤省其实也很远,要坐很久的火车。人家说,荔枝一日色变,两日而味变。新鲜荔枝,运到我们那,早就坏了。所以,我们也只吃过荔枝干。”
  李文榕从来没有关于故乡的记忆,也从未在农村生活过,所以对文辉等人口中的故乡有着出奇多的疑问与关心。
  “辉哥,家里也会下雪吗?”文榕一边剥瓜子,一边问。
  这个问题不用文辉回答,文彬直接抢答:“当然会啊!我们刚才不是说了嘛,那年我们回家乡过春节的时候,因为雪有半尺厚,所以进村的那几里路,我就一直待在二伯背上,没有下来过。文榕啊,一心不能两用,你别光顾着吃东西啊。”
  “哦,你们说过这个吗,我不知道,没听见啊。” 文榕剥了一颗瓜子,塞进嘴里,一点也不在乎。
  “辉哥,你这次回老家,坐得还是烧柴的公交车吗?”文雅好奇家乡的变化。
  “对啊,现在家里的公交车改了吗?”关于这点,文彬也是印象深刻。
  建国初期,因遭遇层层封锁,能源供应不足。当时,各行各业百废待兴,公共交通因为汽油严重短缺而无法正常运转。关博睿他们搬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厂里只能每天固定时段用大卡车来运送上下班的工人。
  后来,为了应对这一困难,公交公司的工人把汽车进行改造。50年代初期,满大街上跑的是燃烧木炭的公共汽车。1956年,全家一起回家乡过春节的时候,文雅和文彬都被那后尾挂着几个大金属桶的公交车给镇住了。虽然,对于燃煤燃碳的公交车久闻其名,但文雅和文彬没有实际坐过。结果,第一次坐,便被震得五脏六腑移了位。后来,他们俩宁愿不出门,也不愿意再去挤那种震动公交车。
  现在,听堂哥说家乡现在已是日新月异,姐弟俩都非常关心公交车的现状。
  “现在不烧煤炭了,现在改成沼气车,就是咱们这前几年那种头顶一个大包的公交车。听他们说,现在市里面已经开始有我们自己生产的解放牌汽车改成的公交车。我们县里小,估计还得过几年才有吧。现在整个县的道路全部推平拓宽了,连我们村里的山路都全部翻修过,现在的公交车已经不那么抖了。真的,现在家里的状态好多了,以后会更好的。”
  1955年以后,我国自主生产了解放牌汽车,慢慢投放市场开始运营。上海等地首先创新地将解放牌汽车改装成公共汽车,后来,各地公交车公司跟进学习,将其推广到全国各地。
  而燃煤燃碳的公交车,包括沼气车,在国内一直使用。直到60年代中期,大庆油田逐渐保障国内石油供给后,才渐渐退出运营。
  聊起公交车,李文辉就顺势介绍他偶遇的一位让他佩服公交车司机大哥:“回去的火车上,我在遇到上海一个公交车司机,那庄大哥跟我聊了很多他们举办的劳动竞赛和发明创造活动,他是他们队里的省油能手,获得公司点名表扬。据说,他们为了节约能源,提高效益,动足了脑筋,个个练就一身绝活。他们每天跑的路线是固定的,所以他们连队总结经验,哪条路有几个红绿灯,哪里需要转弯,哪里有学校需要放慢车速,他们各个心里有数。那些司机大哥练到后来,一脚油门踩下去,就能知道需要踩多重才能顺利到达自己想要的地方,还不浪费一滴油。庄大哥给我形容,转弯出来必须再加一次油,车子才能停到电线杆旁边的车站。他们熟练之后,根据车上重量,可以大致判断那一脚必须踩多重,车子能够溜多远。只要这一脚油门加下去,车子窜到电线杆没问题,那加到那个位置后,就不会再多加一滴油。这一脚踩完,车子慢慢减速,会刚刚好就停在电线杆旁边。”
  “这么厉害,他们是怎么练出来的?”文榕脱口问道。
  一家大小静静地听着,男孩们更是聚精会神,一个字都不想错过。
  “听庄大哥说,一开始是他们副班长发现的,然后在岗位练兵时,作为经验总结介绍给其他队友。他们不定期会开展技术比赛,以同样的油量,谁能开出的站程远,谁就赢。他们驾驶员和机修工一起合作,慢慢调整耗油。比较好的路面,油门加下去,动力用不掉。机修工就一点点地收耗油器里的流量。必然说本来是6克的,先收到5.9克。如果5.9克跑几天后觉得还有动力多,就再减到5.8克。他们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试,大家总结经验教训,传授节省动能的秘籍,慢慢把流量节约下来。工人阶级当家作主后,大家对节油这事,普遍有十分强烈的责任感。他们说,现在在公交车队里,谁节油谁是英雄,谁耗油谁就是狗熊。这,已经成为一种风气了。”
  “嗯,这个好。这两年,我们厂里时不时组织青年职工技术比赛,青工们互相竞争互相学习,进步很快。”关博萱想起这几年工商界的变化,“公私合营以后,工人们当家作主后,工人的劳动效率得到大幅提高。我们这没有相关数据,但上海那边比较明显,通过扩建和技术投资等,公私合营的企业劳动生产率比同期的私营企业,增长了一倍多。不说其他地方,单看我们厂,你也会发现工人们面貌一新,大家群策群力,努力把我们的生产搞好,节约材料,提高效率。”
  “是啊,54年,我刚进厂的时候,很多老工人还有想法,身怀绝技,却藏着掖着不愿意教人。现在,很多老师傅恨不得你天天跟着他,赶紧把所有的技术全部学会,青出于蓝胜于蓝。”关于这点,李文辉深有体会。
  关博萱感叹道:“对哦,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你都来了6年了。那你看算是亲眼看见这些变化,我们刚来的时候,满街上都是旗袍和马褂,现在外面全是工装、军便装,连以前的不愿意穿长裤的老妇人现在都喜欢穿工装了。”
  文辉深有同感:“嗯,对,老家那边也一样。以前裹脚的人,现在全放开了。村里的年轻女孩也喜欢剪短头发,穿长裤了。现在,我们村里的人都觉得穿列宁装的人多数是干部,穿军便装和干部装的人家里多数在城里。县里的人都喜欢穿军便装,我们村里因为要劳动,大家现在特别喜欢背带工装裤,自己模仿着做来穿。婶子你给那几套衣服,大嫂、琴姐和文英她们都超喜欢。他们穿出去的时候,村里其他人都羡慕得不得了,各个都上手摸。”
  按照原历史进程,建国后前17年,是个生机盎然的时期。人们的打扮一度百花齐放,马褂、军便装和工装并行,旗袍、花布袄与布拉吉交相辉映。
  出于当家作主的心理需求,加上人人参加建设的实际需要,耐用耐磨耐脏的工装和军装的灰蓝绿成了最实际的流行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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