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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节

  边上的伴当惊喜地围了上来,问道:“少爷饿不饿的?可有哪一处不舒服?腿疼不疼?”
  谢善有些发懵,转头见得自己不知何时已是回了家,又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咬牙切齿问道:“那谢处耘同裴继安……”
  伴当听得他问,便十分殷勤地解释道:“少爷喝醉了酒,还是裴官人同那谢小哥两人帮着送回来的。”
  谢善虽说喝醉了酒,多少却记得些醉时的事情,他一抬手就是全身发疼,登时再顾不得听这些话,打断问道:“我身上的伤是谁打的?!是不是那谢处耘??”
  那伴当略有些犹豫,过了半晌,复才道:“好似不是谁打的,是少爷自家摔的——裴家的姑娘拦不住,您这一处竟是爬去了桌子上头,不想从桌上跌了下来,幸好没折到腿,只是伤了不少地方,还要去抢谢小哥背回来的猪往自己头上罩……”
  如果放在平时,谢善恐怕早已一脚踹了过去,只是眼下全身都动弹不得,只好气得骂道:“你这眼睛瞎的吗?老子没事去抢他的猪干什么?!主子被打了都不知道是谁打的,看我好了不打死你!”
  第195章 前情
  这章待修,亲们可明天中午再刷新看。
  ***
  谢母得了人报,此时正好进得门来。
  谢图身上倒是有不少伤痕同淤青,可看起来并不太严重,又因他在外头一向混得厉害,因喝花酒同人争风吃醋打架的事情屡有发生,时常带伤回来,是以并不怎么稀奇。
  只这一回他见了亲娘,却是惊惶道:“娘,叫个大夫来……我那根子好似有点不好……”
  这话就吓人了。
  谢家只有谢图一根独苗,他同原配也没有子嗣,若是此处出了事,简直同断子绝孙无异。
  谢母惊得汗毛直竖,立时就遣了人去找大夫。
  一府上下被搞得人仰马翻。
  谢图午间醉酒得厉害,也说不上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把自己恍惚间记得的几个片段翻来覆去颠倒着说,譬如谢处耘拿猪头来捂着自己打,又譬如被裴继安踢子孙根云云。
  谢处耘倒是罢了,这一位从小就在街头巷尾做个混子,打架斗殴不在话下,可他还提到裴继安,这一位却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一向走正道,从不惹是生非,叫人如何肯信?
  更别提已是睡了大半天,此时的谢图一张口还是一嘴的酒气臭味。
  醉成这样,说的话当真可信吗?
  一时之间,便是谢图的亲娘都有些怀疑起来。
  等到谢善回来,就把今日同去的伴当叫到一边问话。
  那伴当一向跟着谢图鬼混,乖觉得很,立时就把白日的事情说了一回。
  “是小的不是,因少爷喝醉了,我进得门就扶他坐了下来,屋子里头只有那裴家一个小姑娘,正要倒茶,我也不好离得太近,便退到一旁,正逢那谢小哥进来,只招呼了一声,少爷不知怎的,忽然就爬上得那桌子,摇摇晃晃,从桌子上摔得下来,先砸到交椅上,又跌到地上……”
  “小的当即就觉得不好,只是离得太远,也赶不及去扶,那谢小哥背着生猪,本也要来帮忙,只才把东西扔在地上,不知为何,少爷却要滚到那半边猪身上,还要去抢那猪头罩自己的头……”
  那伴当口齿清楚,把当时各人的动作都交代得明明白白。
  他在谢家多年,自然晓得家中规矩。
  谢图暴躁易怒,对下头人动辄打骂,而谢善虽然面上看起来宽厚,实际上却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唤,如果撞到他手里,不知会遭多少大罪。
  伴当也不是蠢的,他明白一旦把自己只顾着去上茅房,压根没发现前头发生什么事情说得出来,怎可能被放过?
  况且那裴家也不是好惹的,又是一门好人,当年裴县丞还给他们村里修过桥,后头这小裴官人进得衙门,也设法给他家减过赋税。
  事情当真闹得大了,两家斗起来,他们倒不怕,自己一个小小的仆役,还不是任人搓圆搓扁?
  倒不如咬死了是少爷自己摔的,纵然将来被打被骂,总比吃牢饭好罢?
  在谢善眼里,比起儿子一口咬定谢处耘砸他的头,裴继安踢他的子孙根,甚至沈念禾都要踩他的腿,显然这伴当的言语要可信得多了。
  等到几个大夫从房中出得来,谢家人问及谢图是不是被人打成这个模样的,也是个个都说看不出来。
  没凭没据,此事自然只能不了了之。
  晚间裴继安过来探看,还送了礼物,果然说话与那伴当同个口径,他坦然自若,还要致歉道:“不曾想竟是在我家中出了这等事,也不知会谢兄会不会有什么损伤,实在抱歉得很。”
  见得裴继安这般反应,谢善便再无疑心,客客气气把人送走不说,又道:“大夫已是看过了,一时之间瞧不出什么,再过一阵子才晓得,不过看眼下情况,当不会有什么大事。”
  回头还把谢图教训了一顿。
  ***
  裴继安上得门去寻谢善问过话,转头也不回家,却是径直去了不远处的武威镖局里。
  他寻了那镖头杨永出来,也不客气,直截了当便问道:“你晓不晓得当日谢家同秦家结亲是怎的回事?”
  杨永有些吃惊,问道:“怎的忽然说起这事?”
  裴继安也不瞒着他,把白日间的事情说了,又道:“此人太过龌龊,从前听得说他时常出去祸害良家女子,还只当是谣言,眼下撞到眼前,自然不能听之任之……”
  杨永虽然不识得沈念禾是谁,却是立时就道:“你我如同亲手足一般的兄弟,那谢图敢在家里头对你妹妹动手动脚,便是同对我妹妹图谋不轨,如何能教他跑了去——等我点几个人,寻个时候把他蒙了头乱棍打一顿,把他命根子砸成肉泥,叫这贼子还敢!”
  裴继安摇头道:“你晓得我素日行事不走暗道,对这等人,还不必脏了自己的手。”
  又道:“你且去打听打听这一向他在外头所作所为,有了消息就来寻我。”
  那杨永一口应了,没两日便亲自上门找了一回裴继安。
  “从前听得人说,我还当是胡诌,此次认真打听了,才晓得果真不是虚言……”杨永面色十分难看,把打听来的事情一一说了。
  原来那谢图自小就是个纨绔,谢善多年老押司,在宣县权势甚大,又是世代吏门,田地、产业俱是不少,谢母还溺爱儿子,对这一根独苗手头阔绰得很,是以他自成人后,头上在衙门里头挂着个吏职,实际上并不怎的做事,不过时常带着一干狗肉朋友在外头乱晃荡。
  这一群人先还只在茶楼酒肆里头混迹,后头就开始去吃花酒,继而去了挂羊头卖狗肉的尼姑庵,最后便是尼姑庵也不再满足。
  偏有那一天,不知谁人说这样那样都无趣得很,另要寻些刺激,便提议去那等村镇里头寻个好看的来试手,谁人能真正得了大便宜,就算谁赢。
  谢图一口就应了。
  他有个衙门身份,时有收缴秋税的时候就去村子里转悠,遇得合眼的,拉着去人家里头做事也是有的,心情好扔几个钱,心情不好,白睡也是睡了,左右也拿他没甚办法。
  然则偏有那样巧,这一日乃是圩日,不知遇得什么节气,那镇上十里八乡的都聚了过来,谢图就瞧中了一个身姿曼妙的,因那女子面上罩了带纱的斗笠,看不清脸,是以他跟得人一路往巷子走,行至半路,就想要去占便宜,正动手动脚间,那女子兄弟同人自巷子里出来接,抓了个正着。
  后头才晓得,那女子姓秦,乃是跟着兄弟来乡下老屋玩耍,同行的除却家人,另有一个男子,却是她定了亲的未婚夫。
  谢图一向是吃了酒就爱乱来,中午那一顿喝多了马尿,手脚并用,还把那秦家姑娘的斗笠掀了,又在她脸上一通乱亲,叫那未婚夫看了个清清楚楚。
  纵然不是秦姑娘的错,可事情到得这个份上,婚事自然不成了。
  秦家虽然不算富贵,却有个在私塾教书的老爹,听得女儿受辱,一口气险些没有喘上来,带着儿子就上门讨要说法,言说不给个好交代,就要去州中、县中寻访。
  遇得寻常百姓倒罢,可这老秀才再怎么酸,几十年下来,教过的学生也不少,还有那么几个正在宣州衙门里头当差,甚至有一位是县衙里头的推官。
  迫于压力,又想着毕竟是秀才家的女儿,谢善就一口应了下来,一面道歉,一面把那秦姑娘给儿子娶了进门。’
  秦家纵然不满,女儿已是给那谢图当着外人的面羞辱,不嫁给他又还能怎的办?
  只能打落的牙齿和血吞。
  秦姑娘十分看不上谢图人品,先前不肯嫁,只说自己宁可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后头好容易被人劝得不得已认了,进得门之后,也是郁郁寡欢,见得丈夫十分不靠谱,已是成亲了,在外头胡乱混迹不说,竟还要去村里头做那等龌龊事,略劝过几回,被非打即骂,只好时时回家诉苦垂泪,想求和离。
  那秦老秀才见女儿这样惨,也十分后悔自己当日答应嫁女,正要一咬牙就把人接回来,谢家哪里又肯丢这样的脸面,两家就在屋子里闹了起来,到得大打出手的地步。
  秦姑娘在边上看着,被吓得晕了过去。
  大夫一来,天不遂人愿——诊出她有了身孕。
  “那秦家同谢家早就闹翻了,听闻是那秦家的姑娘怀胎八个月的时候,给谢图打得流了胎,后头命都没了,却对秦家人说是早产不顺,一尸两命,秦家人苦无证据,几次要去告官,被谢押司压了下来……”
  杨永从怀里取了一封信出来,递给裴继安道:“我才叫人寻了两日,就问出七八个苦主,都是被他欺负过的,当真是想也想不到——全在这一处了。”
  又忍不住道:“你当要怎的做?衙门那一处有他爹,怕是不好弄,倒不如咱们这一处走江湖规矩,也不弄残他,只叫他再没法子出去祸害旁的清白女子!”
  裴继安道了谢,却是皱眉道:“他眼下受了伤,一时半会也出不得门,况且凭他这等行事,即便没了东西,多半都还要另寻法子来,不是个安分的。”
  语毕,又叮嘱了几句,叫他不要擅自动作,才把杨永打发走了。
  ***
  沈念禾却不知道裴继安的私下行事,她当日见得谢图被打得不太对劲,便有些担心,此时等了许久,虽是见外头一片风平浪静,还是十分紧张,忍不住跑去问裴继安道:“三哥,那谢家怎的没有反应?”
  裴继安便安慰她道:“你莫要理会,这事情我来处理便是。”
  又解释道:“我看当日那谢图的伴当十分醒目,想来不会乱说话,他们那一处也没甚证据,打了也就打了,难道还能上门来讨什么说法?”
  第196章 落成
  谢处耘坐在边上半日,好几回都觉得自己听懂了,纸上那狗爬似的字也记了五六页,乍一翻看,满满当当,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文曲星下凡,只是被耽搁了十来年,不过此时已经重整旗鼓,正待一举惊人天下知。
  然而等他重头再看自己写东西——全是先前沈念禾同裴继安两个特地交代过,说明日量测是最要紧的地方,却感觉不清不楚,不是漏了这样,就是漏了那样。
  他十分紧张,怕被裴继安训,却又不敢说得出来,更怕明日数字量得不对,找骂不说,还要拖累进度,犹犹豫豫了许久,正要开口,却听得外头有人自远而近走得进来,抬头一看,却是郑氏。
  郑氏站在门口,先叫了一声“继安”,又道:“外头郭府来了人,送了许多礼,我想要退,那人却不肯走……”
  裴继安还没说话,谢处耘的面色已经变了。
  他恼道:“婶娘,前头已是说了,但凡郭家来的人,撵出去就是,郭家送来的东西,也一概不给要!”
  正还待要补几句狠话,对面郑氏却是懒得理他,只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别在此处插嘴——同你没甚干系,是郭监司遣了亲兵拿来的,除却给你三哥,另也有给我的,你虽也有一两样,却同念禾差不离……”
  ——话中之意,便是:你一个买东西搭送的添头,不要添乱了。
  郭家外院内院分得清楚得很,郭保吉虽然转官日久,却依旧保持着从前在军营的习惯,喜欢用亲兵来做事,而廖容娘平日里遣人过来,不是派的嬷嬷,就是管事。
  听得来送礼的人是亲兵,谢处耘只好把话吞了回去。
  郑氏却没有理会,而是又对侄儿道:“你还是自家来一趟吧,我也不知道怎么才好把人打发走了。”
  裴继安应声而去,剩得谢处耘同沈念禾两个坐在屋子里。
  谢处耘自作多情了一回,多少有点尴尬,手上拿着一叠记得乱七八糟的纸,低头看一眼纸,转头又看沈念禾,见她不看自己,又有些不高兴,便坐着发起闷气来。
  沈念禾却没有想那么多,她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手中的笔,吹了吹纸上墨迹,又重新按序号把纸整理过了,抬头不见外头裴继安回来,复才悄悄递给边上的谢处耘,道:“谢二哥,我记了一下,上头都是我要的数,明日你叫人量测了,照着填就是——要得有点多,你帮着盯着些,不要叫下头人错了数……”
  谢处耘下意识接了过来。
  那纸厚厚的一叠,略翻一翻,足有十五六张,上头记得东西就是方才自己听到的,只是同他记的全不一样,详细极了,把要如何量测、量测哪里、口径、方法,不厌其烦写了下来,只在数字那一处空了出来。
  “届时谢二哥找那信得过的人在边上看着,测出来数字,就拿炭笔往上填就是。”沈念禾凑近了一点,指着那空白处给他看。
  谢处耘全没想到她会如此细心,又对自己这般贴心,见得这一份东西,当真松了一口大气,一时面上也露出笑来,只是忍不住嘲笑道:“好倒是好用,只你这字明明看着有模有样的,怎的凑在一处,就这样东歪西倒?行不成行,列不成列的,也只好同我比了!”
  已是有闲心开始大放厥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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