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看着他那透着得意劲儿的背影,就连马鞍后挂着的弹弓珠囊仿佛都比平日晃荡得来劲些,凌云也笑了起来,不过是场马球而已,玄霸高兴就好,待到晚上回家,自己跟他说出五郎那边的事,他一定会更高兴吧?
想到那情形,她自己心里也是一阵轻快。只是这份轻快,到了她再次走到主院门口,到底还是化为了丝丝沉重。
上房里,此时气氛却还算好,李世民正在屋里跟窦氏软磨硬泡,想再出去玩一趟,他没敢提三郎,只说想看两位姊夫打马球。窦氏心里明白,却也只作不知,摇头笑道:“你还这般成日只惦记着玩耍,看来倒是不必着急成亲了。”
李世民不由垮了脸:“儿子哪里着急成亲了?还不都是母亲安排的?儿子只是遵命而已。”——他也知道母亲待他好,却怎么也不能明白,她为什么喜欢把自己拘在家里,近来更是如此……
他正想再说,外头有人打起了帘子:“三娘子来给夫人请安了。”
李世民心头一跳,紧张地抬头看向了窦氏。窦氏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婢女的通传,依旧慢条斯理道:“既然你知道要遵命,那便不用再惦记去打什么马球了,且不说你出了正月就要成亲,就是寻常时日,也不该跟人去耍那些……”
进来通报的婢女一时僵在了那里:夫人根本不接话,那她该怎么做?门外等着的凌云显然就更是进退不得,只能等在廊下。
李世民只觉得坐都坐不住了,忍不住叫了声:“阿娘!您……”
窦氏打断了他:“你是想说,让我担待三娘些?那你知不知道,她又做了什么?”见世民一脸茫然,她冷笑一声,转头道:“让她进来吧,这个府里原是没哪道门能拦得住她了!”
见凌云进门要行礼,窦氏更是有气:“不必了!我可当不起!你不是已经找到大长公主这样的大靠山了么?以后你们姐弟自有公主府可住,又何必还来我这里受委屈!”
凌云心里微沉,窦氏显然已经猜出自己去找了五郎,甚至猜出她已征得那边同意,婚后可以把五郎带去长住,虽然此事并非她的原意,却已无法跟母亲解释清楚了。
李世民却是听得一头雾水,脱口问道:“阿娘,你……说的是什么?”
窦氏淡淡地道:“你这位好姊姊,今日一早便把我派去伺候她的人都锁在了屋子里,自己要了马车去了大长公主府,想来必是见了窦家五郎,跟他提出要带着三郎嫁过去,窦五郎想必也是一口答应了,这不,就回来跟我示威了。”
李世民听得目瞪口呆,凌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垂眸道:“女儿不敢。”
窦氏忍不住冷笑道:“你不敢?我原以为你只敢拿不出嫁来要挟我,结果竟是低估了你,你父亲还在,我也没死,你就敢带着弟弟嫁人,让所有人都知道,李家容不下他,我容不下他,就你待他最好,你踩着所有的人,成就你的名声,你的私心,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李世民这下也回过味来,三姊姊这么做的确欠妥,可母亲这话也太过诛心了,三姊姊她……他正想起身,就见凌云已抬头看了过来,目光竟是平静之极,“女儿不孝,若母亲有更好的法子,让三郎不必离家独居,女儿自当遵命。”
窦氏对上她的目光,心头突然有些恍惚,让三郎不必离家独居?让他留在自己身边?不,她不能天天看着这孩子,她做不到!
这事原本也是李世民心头的一根刺,见窦氏沉默不语,神色也不如之前严厉,他忍不住道:“阿娘,这事我也反复想过了,横竖我也要成亲了,若阿娘怕我和三郎不能同宅而居,不如我和观音婢住到别院去,您再抓紧给三郎……”
他话未说完,窦氏已怒道:“闭嘴!”抬头看着凌云,她的神色里已带上了一点掩饰不住的戾气:“你出去吧,以后,也不必过来了!”
李世民吓得站了起来,三姊姊就要出嫁了,若母亲再不肯见她,在这个家里,她要如何自处?但看着窦氏的脸色,他求情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转头再看凌云,却见她依旧神色平静,默然行了一礼,起身就要后退。李世民知道,她这一走,事情会更加难以挽回,忍不住道:“三姊姊,你、你也不赶紧过来赔个罪!”
凌云抬头瞧了他一眼,见他急得脸都红了,心里不由一声叹息,“二郎,凡事原是敢做,就要敢当。”她既然做了,自然就该承受任何后果。
这话落到窦氏耳中,却成了□□裸的挑衅——她是在讽刺自己吗?讽刺自己既要赶走三郎,却不敢承担这个名声!这念头仿佛一点火星落入柴堆,她几乎下意识地抄起手边的杯盏,直直扔了过去。凌云微微侧身,杯盏落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这一下,屋里的人都变了脸,窦氏的脸色更是一片铁青,一步步走到凌云跟前,指着她咬牙点头道:“好,你很好……”世民心头剧跳,下意识地拉了拉窦氏,窦氏却是一把推开了他。
就在这时,门帘一响,周嬷嬷疾步冲了进来,开口就道:“夫人,姑夫人那边……”看到屋里的情形,她愣了一下,却依旧上前拉住窦氏,将她几步扶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没人听得见她说了什么,但所有的人都看到,随着周嬷嬷的话,窦氏脸上的怒色突然间彻底消失了,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仿佛整个人已变成了一块岩石。
良久,她才转头看了看世民和凌云,眼神竟是温和不可思议
不知为了什么,看着这样的母亲,凌云突然觉得一股寒意直透心口。
第15章 义无反顾(上)
看到窦氏的神色,李世民也觉得有点不对,忙问道:“阿娘,姑母那边可是出什么事了?”
窦氏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才回过神来,垂下眼帘叹了口气,“的确不是好消息,你姑母那边……刚刚收到信,说你二伯父病了,情形似乎不大好。”
李世民恍然点头。他的二伯父李湛乃是庶出,一直在外地做着小官,两家少有来往,不过他若是病故了,他们这些小辈却还是要守孝一年的,亲事自然也不能再办了……这些话他自然都不好提,只能担忧道:“可知伯父是什么病症?咱们要不要打发人送些好药过去?”
窦氏点头:“这些我自会安排。我想了想,横竖你们的亲事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倒不如提前几日办了,说不定也能为你伯父冲一冲。”
抬眼看着姐弟二人,她又是一声叹息,“真是世事难料,适才我还觉得你们烦人,恨不得立时都打发了去,不曾想,竟当真就得立时让你们娶嫁了,以后你们各有家业,我也……唠叨不着你们了。”不知想到什么,她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
李世民忙上前笑道:“母亲说什么呢,我和三姊姊成家立业难道就不算您的儿女了?以后只会带更多的人来孝敬您。”说完便冲凌云挤眼,示意她也过来说几句软话,乘机把先前的嫌隙弥补了。
看着窦氏的样子,凌云心里却是依旧隐隐不安:窦氏的话自然入情入理,换了任何人遇上这种事,大概都会这么想,可母亲她……她忍不住又看了看周嬷嬷,却见她已鼻观口口观心地肃立在那里,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她正自琢磨,窦氏已看着她叹道,“你也不用躲那么远了。放心,家里这么多事,我可没空再跟你怄气。你先回去换身衣裳,我这就带你去拜见大长公主,一则是你的亲事既要提前,总得和他们好好商量,再者,三郎跟你过去住的事,也是我出面来提才更妥当,对你,对三郎,都要更好些。”
凌云不由愕然,母亲这是……答应了?而且答应得这么平静,这么,温情?
是的,她不会看错,母亲看她的眼神里,的确有一种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的温情,让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凌云的沉默并没有像往常般惹恼窦氏,反而让她轻轻笑了起来:“别发愣了,快回去准备吧。日后你自会明白,生死之前,再无大事,我以前对你或是严苛了些,但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总归盼着你能过得比我好!”
凌云只觉得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砰”地一声炸开了,无数酸甜苦辣的滋味混在一起直往上涌,她只能低头应了声“是”,随即便退到了门外。
她身后的门帘里,依稀传出了窦氏的声音:“二郎,待会儿我会带你去高家一趟,不过得先去办妥你姊姊的事再说……”
怎会这样呢?站在院子里,凌云有些茫然地想,那位陌生的二伯父,他的病重怎么会让母亲变成这样呢?但母亲温和的眼神不像假装的,她的话也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不,也许这一切,不过是母亲一时反常,很快就会过去,她可不能太当回事了!她抬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出了院子。
小鱼在外头已等了许久,瞧见凌云便奇道:“娘子遇到了什么好事?这般开心!”
她,看上去很开心吗?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凌云不由苦笑起来。
因怕窦氏会迁怒,这次她并未带小七回来,不过回到自己院子后,她到底还是自己挑了一身深红色织锦镶边的襦裙和一件白狐里子的银灰色斗篷,又从首饰盒里找了几件没被挤坏的鎏金发饰,倒也装点出了一派端庄富丽的气象。
待她再次来到上房,李世民已不在房里,窦氏却依旧神情温和,见凌云进来,还点头笑了笑:“你来得正好。正说要带你去拜会大长公主呢,公主殿下就送了帖子来,让咱们过去说话。”
在她下首圆凳上坐着的正是公主府的嬷嬷,此时也起身笑道:“这就是贵府的三娘子,果然好人才!怪道公主殿下等不及想让娘子过去了呢!”
凌云点头还礼,心里明白,定然是五郎转头就去求了大长公主,大概怕母亲为难她,还立马派人过来了,虽说眼下倒是用不着了,这份情意却着实令人心暖。
窦氏和公主府的嬷嬷又寒暄了几句,外头有人回报,马车已备好。一行人出了内院,就见李世民已笑嘻嘻地站在马车边上,手里还牵的那匹飒露紫。
他几步迎了上来,对窦氏笑道:“母亲要出门,儿子自该护送,您就让儿子尽尽孝心!”转头又对凌云笑:“姊姊的马我帮着也牵来了,待会儿正好叫五郎也看看。”
凌云不由失笑,世民显然是在家里闲得长毛,又想骑这飒露紫出去玩,亏他能找出这般理直气壮的借口!她索性正色道:“听闻这马性烈,倒是不好出去吓人。”李世民忙用力拍了拍胸脯:“姊姊放心,有我在,绝不叫它吓了五郎去!”
看着世民和凌云说笑,窦氏先是有点怔怔的,随即便仿佛被什么刺痛了一般,伸手遮了遮自己的眼。她转身上了马车,摆手道:“好了,都跟上吧。”
世民大喜过望,翻身上马,一马当先地向府门外走去。
凌云也在窦氏对面坐了下来。她已经很久没跟母亲离得这么近,正有些不自在,就听窦氏轻声问道:“三郎,他这两年身子可还好?”
母亲居然主动问起了三郎?凌云诧异地抬起了头,窦氏的表情却是平和之极,仿佛问的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凌云想了想才答道:“母亲给他找的师傅很好,他跟着练习骑射拳脚,身子强健多了。”
窦氏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也是你照料得精心。日后三郎跟着你,我和他父亲也就放心了。只一条,你先别急着给他定下亲事,总要细细看两年再说,莫看二郎成亲得早,那长孙小娘子原是知根知底,我又冷眼看了好几年,发现的确是难得的好孩子,跟二郎脾性又相合,这才定了下来……”
听着这些话,凌云只觉得愈发恍惚,别说一天前,就是一个多时辰前,在走进这座大门的时候,她何曾想过,她和母亲可以如寻常母女般闲话家常?而且说的还是三郎的事!这些话语是如此细碎温暖,温暖到她简直什么都不愿多提,只想静静地听着她的细细叮嘱,一直一直地听下去……可是,可是她终归不能骗自己!
抬头看着窦氏的眼睛,她轻轻打断了母亲的话:“母亲,请您告诉我,姑母那边,到底传来了什么消息?”
窦氏怔住了,看着凌云认真的样子,她的神色渐渐变得极为奇怪,似喜似悲,似嗔似叹,最后却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你就不要再问了,总之这一次,你照我说的做就行,我绝不会害你,更不会害三郎。”
凌云还想再说,马车却猛然停住了,前面隐隐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我要见你们家夫人,我要见你们家郎君!阿锦姊姊就要死了,你们得去救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能正常更新……争取这个小长假不请假吧,周六如果实在来不及,会在周日补上,谢谢大家。
第16章 义无反顾(下)
唐国公府的门前,如今已是一片混乱。
一个泥猴儿般的小丫头,正跳着脚的高声嚷嚷,声音又尖又利,说的又是生啊死的十分唬人,立时引来了不少闲人驻足围观,李府的几个司阍有心阻止,那小丫头却是软硬不吃,加上一身脏污,让人几乎没处下手。
眼见着主人出府的马车队伍也被堵住了,司阍们再也顾不得许多,一个抓住了那孩子的双手,另一个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准备将她拖到一边。
李世民原本就骑马走在最前头,见自家门前有人胡闹,原本只暗自皱眉,待得听到“阿锦”二字,却不由一愣。他挥手喝止了那两人,“把人带过来!”
那小丫头被拉到李世民跟前,司阍刚一松手,她又一下蹦了老高,李世民已跳下马来,见势忙道:“你别叫嚷了,我便是这府里的小郎君,你是不是元家的人?你说的阿锦,是不是你家少夫人身边的管事?”
小丫头茫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是元家的人,可我不是坏人!阿锦姊姊也不是少夫人身边的管事,她是……对了,她是针线房的。不过他们是把阿锦姊姊推进少夫人的院子了,还给她上了个木架,说要让所有的人看看她的下场。可是,阿锦姊姊是好人啊,而且她是你们李家的人,她就要死了,你们得去救她!”
这话说得颠三倒四,李世民看了看她脏污的小脸,呆愣的神色,隐隐觉得有点不对:这怕不是个……小傻子吧?
后头的马车里,凌云也听到了这番动静。阿锦,那不是母亲身边的婢子吗?她记得自己有一次被母亲训斥了,偷偷躲在花园里难受,正好遇上这个姊姊,她用手帕做了个小兔子来逗自己开心,还安慰自己说……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对窦氏说了声“我去看看”,闪身便出了马车。
国公府门前,李世民又听那小丫头翻来覆去说了几遍什么阿锦要死了,你们得去救她,只觉得哭笑不得:自己怎么会被一个小傻子的话给唬住?他摇了摇头,吩咐道:“你们不用管这痴儿,赶紧先把道路清出来,我娘还有事呢!”
围观众人此时也看出这小丫头不对劲,原以为是豪门秘辛,结果是傻子乱嚷!见李家仆人上来清理道路,人群转眼间也就散了。
小丫头见没人再理她,“啊”的一声又大叫起来,一旁的司阍忙抓住她,要把她拖开,这丫头却是拳打脚踢,拼命挣扎,最后一口咬在了司阍的手上。这下轮到司阍“嗷”地一嗓子叫了出来,他挥拳就要对那丫头砸下,谁知拳头还未落下,就被人拦住了。
凌云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一面将司阍的拳头推开,一面便在那小丫头背上拍了一下,那小丫头“啊”地一声叫了出来,自然也就松开了口。
李世民见她插手,忙回身笑道:“三姊姊,这就是个痴儿,别听她胡乱嚷嚷。”
凌云却指了指那司阍的衣袍:“你看!”——他衣袍下摆上,分明有好几个血印!
世民吃了一惊,细看才发现,原来是这小丫头的脚印——她穿着双黑乎乎的棉鞋,脚上大概受了伤,血从鞋头处渗了出来,站着时倒也不显,待踢到司阍的浅色袍子上,这才看得出来。不过,那又怎样?
凌云轻声问道:“元家是不是离这里很远?”
李世民想了想,恍然明白过来,可不是,元家离得远着呢,看这这丫头脚上出血的模样,多半是跑得太急,磨破了脚趾——就算她是一个痴儿,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忍痛跑这么远,也就是说,“难道阿锦真的出事了?”
这话小丫头听懂了,忙点头道:“是真的,是真的。大郎让人抓着她,她的脸色就像死人一样,我看见了!后来我还偷偷去听了,我听见大郎说,她最多还能撑两个时辰……我已经拼命跑拼命跑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过去两个时辰,你们一定要赶紧去救她,赶紧去,不然阿锦姊姊就要死了!”
李世民听得直皱眉:“那你家大郎为什么要这么做?少夫人怎么也没阻止她?”
小丫头茫然道:“大郎喜欢这么做啊,郎君也是,谁不听话,惹他生气,就打,就吊起来……阿锦姊姊可能让大郎气得要命了,我听见他说,要让阿锦姊姊生不如死又没法断气,阿锦姊姊一定很疼很疼,我听到少夫人都哭了,说她错了,嫁错了人,救不了阿锦啦。可阿锦姊姊是好人啊,她给我饼吃,还不让别人欺负我,她是最好最好的人了,你们去救救她吧!”
这么说,是阿锦惹怒了元仁观,所以元仁观就要当着二姊姊的面折磨死她?李世民的火气不由腾地升了起来,回身就要上马,却听到窦氏喝道:“不许去!”
窦氏早就跟着凌云出了马车,此时脸色已是冷若冰霜。世民急道:“阿娘,元大郎欺人太甚,就算咱们不管阿锦,难道也不管二姊姊了么?”
窦氏心里却是一片冰凉,一片雪亮。
她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小姑子传来的那番话:“婕妤前两日生辰,不是摆了宴席请家人入宫么?阿兄风寒未愈没去赴宴。晚间圣人来了,喝得高兴后问起此事,婕妤便说舅舅病了,结果圣人笑着问她,那你舅舅是不是病得可以死了?”
小姑子还惊疑不定,觉得皇帝或是戏谑。她却明白,皇帝这是真的动了杀心——这些年来,这位皇帝想杀的人,还没谁能逃过去。就算功高盖世如杨素,不也在皇帝的再三“过问”病情后,不敢吃药,生生让自己病死了吗?而杨素这样的,已算是最好的结局,他们李家未必能有这样的幸运。
这种事,近年来并不罕见,她甚至早就有了隐隐的预感,唯一没想到的是,有姻亲之谊的元家,居然成了皇帝刺向李家的毒刃!
此时,别说陷在元家的二娘,就连被元仁观邀去看马球的三郎只怕也……想到三郎,她心里一阵刺痛,随即却只能告诉自己:不能再多想了,大厦将倾,她只能保住一个算一个!眼下,给大郎报信的快马眼下已在路上,不会让他自投罗网;高家想来也会尽力庇护二郎;只有三娘,她必须尽快带三娘去求大长公主,希望公主能看在窦五郎的面上容下三娘,给她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愈发冷肃:“事有轻重缓急,二娘的事回头我自会料理,眼下家里还有多少大事急着要办,大长公主和高家伯父都在等着咱们,你难道要把他们都丢下不管,却为了一个婢女打上元家去?”
世民还想再说,窦氏怒道:“你现在你就给我上车去坐着!”
见窦氏真的动了怒,李世民只能垂头丧气地放下马缰,转头往马车走去。
那小丫头觉出不对,抬头一看,刚才帮她说话的那个娘子也不见了,她忙冲上去拉住了李世民的衣袍:“你们怎么都走了?你们不去救阿锦姊姊了吗?”
李世民心里也不大好受,瞧了瞧窦氏才道:“我们得去办更要紧的事,回头才能去救阿锦姊姊,你也别回元家了,就在这里等着。我让人给你饼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