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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54

  【(遗漏补发)正儿八经的74章】9月9日,秋意已至
  这一天是9月7号,星期六。
  孔翎抽完血,又按例查了几项妇科常规。
  半小时不到,抽血的结果就出来了,诊室里的主治医师慈眉善目,眉心处有一颗肉色的痣,看上去,像尊救苦救难的菩萨。
  其实她也会看血样里HCG的数字。
  结果很平wen,连疑似怀孕的数值升高趋势都没有。
  递过去单子的时候,孔翎却还是看着医生,确认了一遍,“医生,我没有怀孕,是吗?”
  医生认真看了遍她的整个检查结果,然后再次凑近一些,在电脑上敲击了几下,对着屏幕眉心缓缓蹙了起来。
  孔翎过了半晌,才见女医生点点头开口,“确实是没有怀孕……但是你的子宫壁通过B超检查结果显示……”
  孔翎会意,主动配合着回答医生的疑惑,“我几年前打过胎,两次。”
  女医生看了眼她病历上“23”的年龄数字,有些悲悯地叹了口气。
  “子宫壁太薄了……你还记得手术单上初始的薄厚数值吗?”
  孔翎当然记得,“11。第一次手术后是9,第二次是7。”
  “如果是几年前打过胎的话,怎么也会稍微恢复一些,但看你现在的数值也还不够8mm,怎么会这样?这已经是薄到了一旦怀孕,你自身很难保护住孩子的地步了。”
  她看着医生一身洁白的工作服,忽然在心底不可抑制地抽痛了一下。
  孔翎微不可察地缩了缩腰,躬身时像保护住自己腹部的姿态。
  在经历过那些事情以前,她真的没想过,原来影视剧里演的是真的,人的确会有不能提及,提及就条件反射感到痛的噩梦。
  就算过了这么久,每每想到那时候,即便她是打了麻醉后才被冰冷的钢刀从腹中拿掉她的孩子,她还是仅凭想象就痛得颤抖,心瑟缩一瞬,下意识想落泪。
  她要很艰难地,才能说出真相。
  “当年……我两次打胎的间隔,不到两个月。”
  女医生似乎感同身受,光听闻就觉得痛,不忍地闭了闭眼。
  许久,才握着她的检查结果叹气,“你还这么年轻,要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女人其实真的很脆弱。”
  她低头,轻轻应声,“是。”
  女医生看着她瘦弱的肩膀,又仔细看了遍她的检查结果。
  再抬眼看她的时候,神情像是不忍,但却还是告诉她,“你方不方便周一再来一次?今天周六,检查科的医生休假了,周一再来,我想让你做一个阴道镜检查。”
  孔翎茫然地抬头看她,一刹那眼神中有些慌乱。
  医生看出来她的怕,开口安慰她,“我看你早期……有过性病的历史,加上如果你想备孕的话,最好还是做个全面检查和治疗,你看呢?”
  这话说得十分委婉,而且医者仁心。
  孔翎想了想,自己从去年开始似乎真的因为工作忙,没有对自己的身体深度检查过,便也就答应了下来。
  谢别医生以后,她转身走出诊室,经过那条男士止步的走廊,她走得很慢。
  身边擦肩而过下一位孕妇,肚子高高隆起,路过她时礼貌地示意,然后小心护住了自己的腹部。
  孔翎看了一眼她脸上的笑容,也报以微笑。
  那是独属于做了母亲的爱意。
  她忽然在这一刻真的很想有个孩子。
  和柏彦的孩子。
  这念头一出,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可再想下去,她还是不得不承认——
  她想看看他做爸爸的样子,不知道是宠溺的,还是威严的。
  想看他如何教育自己的宝宝,不许吃冷饮,不许碰脏东西,要好好睡觉,好好读书。
  想看他变老,看他不再像现在这么帅,头发变白以后,不再能帅得总是能牢牢锁住所有女人目光的样子。
  然后,再看看那时候,他在她心里,是不是还是跟现在一样好看。
  她真的很想。
  这么想着,她就在走廊尽头看到了他,站在那里,按他说好的那样等着她。
  孔翎走近,柏彦展臂,给了她一个满怀的拥抱。
  她在他怀里,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也就没问了。
  只是吻了吻她的头发,极尽温柔地笑起来,“那家云南菜的位子订好了,我带你去喝松茸汤。”
  他低头,像哄小孩子一样,问她,“好不好,雀雀?”
  孔翎闭上眼,埋头在他怀里,像是躲在一个无风无雨,可以肆意妄为的堡垒里,乖巧地点点头,鼻音软糯地应他——
  “嗯。”
  ***
  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她越是和柏彦这样温柔缱绻,深情不渝,就越令易遂无法忍受。
  他无法忍受在自己为了她和解旭宸拼上全部身家,拼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她却根本不在意他,转头就和另一个男人坠入爱河、出双入对。
  她不会知道他这一个多月是怎么过的。
  行差踏错一步,都有可能赌上他整个后半辈子,毁掉他苦心经营的一切。
  孔翎丝毫没在意过易遂。
  孔翎真的冷血。
  她的冷情让他觉得心寒,她对别人的多情又让他觉得可笑。
  这样一个女人,曾在他身边百般娇媚温存的女人,转头将他留在枪林弹雨里的时候甚至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头也不回。
  难道换一个人,她就能真心陪伴,不离不弃了么?
  原来他才是那出独角戏里的傻子,一直将全部她被别人抢占、觊觎的怒火都发泄在解家那新上位的小公子身上,可其实——
  他的枪口,根本就指错了人。
  他坐在森林一般的高楼巅峰冷笑。
  不会的,孔翎。
  易遂食指在扶手上轻轻叩击。
  你不会永yuan爱着什么人,也不会永yuan甘于在一段wen定的关系里沦为平庸。
  你只配看着我是如何一点点,帮你认清你自己,帮你认清你要的爱,你所谓的爱,是多么飘渺、可笑。
  且不堪一击。
  9月9号,听起来是个十分吉利又美好的日子。
  在出发去医院复查前,柏彦接到了Amy的电话,说公司有紧急的事情需要他立刻到场。
  孔翎在电话这头听见Amy的话,抬手抚了抚柏彦紧蹙的眉心。
  他想要开口拒绝,可她却看着他摇了摇头。
  “去吧,”她轻轻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也许是上次拍完C家的封面,有更好的机会在等你了。”
  柏彦还是不放心,“可是……”
  孔翎的指尖滑落到他的唇上,“机会不等人,你知道的。难道你不想和我一起,坐上环仲的第一把宝座了吗?”
  他眼神犹疑了片刻。
  他当然想,当然想成为业界和她一样光芒万丈的存在,名正言顺地与她有更多的合作。
  更想拿下更高端的品牌,赚更多的钱,好好养她,好好养他们的家。
  孔翎笑起来,完全看穿他的心思,比了个手势,“不用担心我,我打电话叫我闺蜜陪我去医院,嗯?”
  他终于妥协。
  两人一同走到停车场,摇下车窗,孔翎跟他甜甜笑着挥手,“我等你的好消息,”她一字一顿,哄他开心地叫,“老公。”
  柏彦的车跟在她后面出了小区,两人向完全相反的方向疾驰。
  9月9日,B市秋意已至。
  晴天上的太阳和云朵都高高挂着,用绝对俯视的姿态看着人间。
  偶尔有飞机掠过,将云彩分割,拖出一长串漂亮又细碎的绵软弧度。
  天太高了,抬头去看的时候,连这痕迹都显得很yuan。
  中午十二点,宽阔的立交桥因为上班族们午休时间的出行堵得一塌糊涂。
  秦雪色开着车,两步一脚刹车,起步时油门只敢用脚尖去点。
  离约定的时间已经晚了半小时,她不断地给孔翎发着微信,实时汇报自己的堵车进度。
  孔翎的最后一条回复停在半小时前,她安慰她,“没事,本来也是我周一早上临时叫你来的。要不是安柏彦的心,我一个人完全没问题的。”
  秦雪色开始还回复,“少来,知道你家小帅哥老公对你好了,别明怨暗秀好吗?关爱一下单身人士吧姐姐,算您积德了!”
  孔翎没有回,她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孔翎已经整整半小时都没再说过话了,秦雪色难免有些心虚。
  不知道她是不是不满自己的chi到,又或者是不满自己对她秀恩爱提出的抗议。
  秦雪色握住方向盘,歪着头一条接着一条语音地发过去,“翎姐,你回回我消息呗?我在二环上一动不动,堵得快睡着了!”
  接连狂轰滥炸了十几条,孔翎还是没有回信。
  这下秦雪色真的慌了,过了拥堵路段以后,一脚油门直接踩到了医院。
  轻车熟路停好车——这个医院她几年前就陪孔翎来过的。
  那不是什么好的记忆,却是段此生都不会忘的记忆。
  秦雪色坐直梯到了五层,电梯门开,她踩着高跟鞋一路精准地绕过了那些行走缓慢的孕妇,风风火火地跑到了妇产科诊室门口。
  日光还是那么鼎盛。
  孔翎坐在走廊的尽头,垂着头,秦雪色yuan看过去,她手里似乎握着一张单子。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并没有放下,反倒愈发地提了起来,提到了嗓子眼。
  也许是阳光如此耀眼温暖,走廊尽头那处,却恰好处在阴影里,冷色暖色两相对比,显得有些突兀违和。
  她手里握着包包的带子,扶住墙壁,轻轻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地走向孔翎。
  踏着满地明媚到无法言说的日光,一天之中最充盈,最yan丽的正午时分的日光。
  她看着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孔翎,走近的时候,张了张嘴,片刻才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孔翎?”
  她听见了。
  手指在那张纸上用力收缩了一下,纸张有轻微的响动。
  然后她极缓慢地,极缓慢地抬起头。
  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从长发一侧露出,没有焦距地朝她看过来。
  空洞,无神,像一双被安放进精致的瓷娃娃眼眶中的眼。
  那双眼睛里不像是盛着一个人的情绪和喜怒,更像是……
  一个飘忽游离的,无限悲伤的魂魄。
  秦雪色的心忽然就狠狠缩了一下,一股恐惧,没由来地漫天盖地席卷而来。
  她蓦地想起自己问过自己的一个问题,也是在这家医院——
  地狱一定要是十八层吗?一定会有凶神恶煞的恶鬼和滔天的业火吗?
  可能不见得。
  高跟鞋下,踏着的日光,像是一道标明好的痕迹,下一秒就要从她脚下裂开一道万丈的深渊,疏忽将所有地面上看似完好静美的这一切都吞噬下去。
  她们,都将会掉落无限阴冷漆黑的深渊。
  而这一次,任她如何挣扎哭喊——也再爬不上来了。
  孔翎的瞳仁里倒映着她惊恐的脸许久,影像渐渐才开始清晰具体起来。
  她一张脸还是平静的,没有任何表情,只在看清楚秦雪色的一瞬间,睫毛颤了颤。
  然后,她的手指,轻飘飘地松开。
  像是紧绷的神经终于泄出一个缺口。
  那张被她握到褶皱的单子,就这么掉落在秦雪色脚下。
  秦雪色一手扶着墙壁,俯身去捡。
  垂眸的时候,看清了孔翎放在椅子上的手机屏幕,显示的上一通来电人姓名为——
  易遂。
  她握住那张纸,纸张的边缘润湿着,还沾有孔翎手心的汗。
  未来得及风干。
  在起身之前,秦雪色看清了白纸黑字,上面写了许许多多的内容,数据、图像,她都不太懂。
  不过最后几行她是看得懂的。
  有关于“高危型HPV”、“疑似高危型HPV”,掷地有声地昭示结果——
  “阳性。”
  第二行字愈发凉薄冷漠,坚硬得如同一道通天高的石壁,一笔一划刻下判决。
  “宫颈癌,ⅡB期。”
  (遗漏补发)正儿八经的75章】“我爱你。”
  她是真的希望过,她的一生就停在某个瞬间。
  无数次希望过。
  无论是幸福时,还是痛苦。
  幸福时不愿承担快乐离去,生命要再次迎接痛苦的落差和打击。痛苦时不愿再往下多走一步,哪怕被指责是没有担当、不负责任的逃兵也好。
  人这一生,需要熬忍的事情太多了。
  多得好像怎么也经历不完。
  小的时候,同村里有个小女娃,刚刚学会趴着的时候自己坐起来,孔翎看她坐起来一次,觉得好玩。
  在炕上,她与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对视几秒,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戳了把小娃娃的肩膀。
  小娃娃就毫无防备地朝后倒了下去,再次躺在了垫得松软的炕上。
  年纪小小的孩子,刚会坐,倒是倔强得很,也不哭不恼,再次手脚并用地从躺着,翻个身,转成趴着,然后使使劲儿,又一次坐起来。
  孔翎在一旁看得发笑。
  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少女心性,她觉得好玩,又一次用一根指头轻轻一戳,就让那小女孩费了好大力气爬起来的结果都成了空。
  小娃娃惊讶地看她一眼,还是没哭。
  尽管慢吞吞,但是又坚强地爬起来了一次。
  她愈发觉得有趣了,乐此不疲地逗她。
  要么是慢悠悠地把小女娃推倒,要么是学会给她点甜头,笑着和她对视几眼,拿玩具逗逗她,玩儿上一会儿,再出其不意地用指头戳她一下。
  小娃娃才多大一点,浑身血肉加起来也没有几两。
  被她一推,怎么能不倒。
  她没有选择可以不倒下,尽管她一次次爬起来,坐起来的过程,真的很辛苦。
  唯一能选择的,就是要不要哭闹着表示不满。
  可满屋子围观这一幕的大人都觉得新奇好玩,大家在她终于爆发的哭声中哈哈大笑。
  后来无数次,孔翎都会想起这个小娃娃。
  小时候觉得有趣的这个画面,只剩下讽刺和唏嘘。
  在命运面前,我们谁,又不是个毫无还手能力的小娃娃呢?
  没有人爱看她是怎么一步步,费尽千辛万苦,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她知道没有人想了解,所以后来,她就缄口不言了。
  可是,她想——
  要是当年那几个月的小娃娃能说话,也许她也会告诉她。
  我啊……是真的要很努力,很努力,用我全部能付出的力气,才能一次次爬起来啊。
  我也是个人,我也会累的。
  所以……
  求求你,别再玩我了吧。
  可惜几个月的小娃娃注定不会说话。
  也可惜,命运从不屑、不肯听她。
  9月9号,走廊尽头的长椅上,两个年华大好的女孩子并排沉默着,一直坐到了日薄西山。
  秦雪色握着那张纸许久,说不出话。
  孔翎还是没有哭,秦雪色转头,悄悄看她的脸,才想起来,自上次从这家医院离开,三年多了,好像她真的再没见过孔翎哭。
  她真的佩服她的强大,强大习惯了,连面对生死,似乎也能出奇地冷静。
  于是她不敢在她面前露出半点的怯懦和惶恐。
  最后的最后,她也只是与她简短地对话,语气静得像是讨论一会儿晚饭要去吃点什么——
  “你想好怎么办了?”
  “尽可能地治。”
  秦雪色点点头。
  “易遂……打电话说什么。”
  “他知道了我和柏彦的事,让我拭目以待接下来柏彦在环仲的日子。”
  秦雪色又沉默了许久。
  “告诉他吗。”
  她用的不是疑问的语气,问的是她如今的爱人柏彦。
  “不了。”
  果然。
  “什么都不告诉他吗。”
  这次换孔翎沉默许久。
  “嗯。”
  秦雪色手指不听使唤地发抖,猛地闭上眼。
  三年前,在一样的地方,她问过她一样的话。
  收获的,也是一样的回答。
  孔翎始终是这个孔翎。
  秦雪色的声音哑着,压抑着一股无名的怒火,“你做不到任何事情都一个人隐瞒承担,你可不是什么圣人!”
  她却不肯给她回应。
  孔翎只是抬眼,有些向往,又有些茫然地看了看窗外的如血残阳。
  医院走廊里的日光,已经一寸一寸,全部灭了下去。
  剩下满目的凉和暗包裹着她。
  她自顾自道,“如果真的治不好……我会离开他。”
  秦雪色没有睁眼,许久,那一腔的怒意还是和三年前一样,在她的执拗面前败下阵来,她笑了一声,讽刺地赞叹,“多伟大啊,跟电视里演的一样。”
  孔翎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站起身,从她手里抽出那张纸。
  走到垃圾桶边,缓慢地,撕了个粉碎。
  “别记挂一个死人,会毁了一生。”
  她背对秦雪色,脖颈挺直,依旧优雅骄傲得像只尾羽盛放的洁白孔雀。
  然后,她说,“你也一样。”
  这句话陪着她手里的纸张撕裂声,清脆得让人心惊。
  秦雪色右眼溢出一行泪,留下蜿蜒痕迹,花了整张脸庞精致的妆容。
  ***
  回去的时候,柏彦已经在家了。
  她关门的手一顿,然后才松开了把手,徐徐带上了门,只发出了一点声音。
  可他还是从厨房走了出来。
  看见她手上的袋子,主动上前接了过来,打开看一眼,柏彦一时怔在了原地。
  他抬眸,不解地看向她,“避孕套?”
  孔翎垂眼,换好鞋,“嗯,医生今天说我太瘦了,身体不太好,如果想要小孩,需要做好孕前准备,否则意外怀孕的风险很大。”
  他顿了顿,然后看着她走向客厅沙发的背影,所有有关于之前要个孩子的希望都戛然而止,只是不疑有他,一心都扑在她身体上,“这样么?”
  柏彦把那盒避孕套拆了包装,放到了卧室,然后走出来,俯身在孔翎面前拉住她的双手,眼中带着心疼的歉疚朝她笑,“我知道了,以后都会戴套的。”
  他越这样体贴温柔,对她来说越是无法忍受的凌chi。
  孔翎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去茶几上拿水杯的手隐约颤抖,强撑着声音问他,明知故问,“你呢?今天顺利吗?”
  他也垂下了眼眸,片刻后,点点头,“顺利。”
  孔翎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才举起杯子,“公司一切都好吗?”
  “嗯。”
  两人再无话。
  各自怀揣着秘密,惴惴不安。
  “晚上想吃什么?做点清淡的?”
  他起身向厨房走,孔翎却也站了起来,站在卧室门口拒绝,“我不饿……只是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
  柏彦背影僵了一瞬,然后缓缓回头看她。
  孔翎站在卧室门口,傍晚的房间很暗了,他们两人的表情都有些模糊。
  她看着他的剪影,费力地勾唇笑了一下,“你记得吃点东西,晚安。”
  说完,她关上了卧室的门。
  他站在原地,看着一点点漆黑下来的整个家,忽然像回到了那盏温暖的灯光从不曾亮起的时候。
  卧室里一片漆黑。
  他推门进来,许久视线才能适应了这片黑暗,朦胧看见她侧着身子,蜷缩着,躺在一侧。
  往常,她都是面朝他睡的这一侧,方便随时窝进他怀里的。
  柏彦在黑暗里掀开被子,躺在她身边。
  孔翎当然没有睡着。
  她清晰地听见他开门,然后躺在她背后,再缓缓拥上来的声音。
  她在黑暗里僵着身子,动也不能动。
  她听见他似乎在背后轻轻叹了一声气,然后下一秒,她的唇畔被他送来一瓣清甜的橙子轻轻触了触。
  孔翎蓦地睁开了眼。
  他抱着她,讨好似的,撑起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今天陪你去医院的人,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她没有回话,依旧装成熟睡了的样子,尽管早就被拆穿。
  他不说,只是又自顾自道,“很抱歉,今天没能陪你。也很遗憾,就算雀雀不愿意现在去见我父母,哪怕我有机会先见见你的闺蜜好像也不错?雀雀的朋友,我还一个都不认识,作为男友,是不是很失职?”
  她在黑暗里轻轻张了张嘴,喉咙忽然痛得像被人紧紧攥住,虽然发不出声音,但她也依稀听见了自己的喘息声。
  哑的。
  痛苦到极点的,在压抑着。
  她想说“没有”,但嗓子似乎有千斤重,又似乎,一开口,暴露出的就全是绝望的哽咽。
  她不敢,也不想给他听。
  柏彦笑了一声,“我知道,雀雀生气了。”
  他声音诚实地低下去几分,“是我不好,我骗了你。今天公司里确实出了点事,环仲忽然再次查看了我和上家的解约合同,说还有些遗留问题。Amy说,我所有的合作都面临着终止……确实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所以我想,等解决了以后再告诉你。”
  “但是我也知道,雀雀不喜欢这样,不喜欢我自以为是地隐瞒着你来粉饰太平……”
  他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彻底对她投降,“我坦白从宽。”
  “就算会面临一段时间的担忧,但是我想也不需要太紧张。”
  他说着承诺,然后把手里的橙子又温柔地往她唇边送了一分,轻轻咬住了她冰冷的耳尖,放柔了声音,诚心勾引她,“哪怕以后我去街头卖画,也会好好养家的。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声音在黑暗里,满足地,叹息着,钻进她的耳朵。
  柏彦对孔翎说,“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事情都会好的。”
  她发不出声音,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掉下了眼泪。
  这一瞬的感觉她无法形容。
  像在绝境里开出一朵花,虽然美丽,但是破土而生的过程,层层抽条了自己的肉体,然后再奋力从地底站到地面上。
  她这一生最痛的时候,秦雪色问她,“你能忍吗?”
  她说,“能,我什么都能忍。”
  她什么,都能忍。
  她能忍住死亡来临的恐慌,忍住不向任何人透露秘密,忍住或许即将到来的别离带给她的巨大痛楚,咬紧牙关,一个人在黑夜里沉沦,吭都不吭一声。
  孔翎习惯了,面对苦难,最难熬的时候,一个人低下头一言不发地挺过去。
  没什么大不了的,日子都是一段一段的,经验告诉她,很多当时让人撕心裂肺的事,忍住,不要哭出声,就这么挺过去,就好了。
  可他偏偏对她说,只要和她在一起,什么事情都会好的。
  这世界上千百种疼痛和委屈,她都受得。
  唯有这么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她受不得。
  孔翎的手指在枕侧缓缓收紧,在黑暗里无人可见处用力到指甲掐得她掌心血肉模糊。
  可他还在哄她,不管她多么执拗,多么一意孤行,多么冷硬又狡诈,他都把她当成小女孩来哄,“雀雀别生气,也别担心,赏脸吃一口快乐橙,我们开开心心地睡觉,嗯?”
  她太多年没有听过什么人,这样把她的任性都纵着,极尽耐心温柔地哄了。
  他越好,好到无可挑剔,她就越深深绝望。
  不知道是对她离不开他的绝望,还是预感,他已经离不开她的绝望。
  又或者说,他将她,就这么放在了以后每一个未来的设想里。
  可她很有可能,没法参与这一切了。
  她这一次比从前无数次还更加希望时间静止,这一夜就是永yuan。
  她永不必担心与爱人离分,更不必身前身后,永无止境地牵挂,牵挂一件就算她死,也无法瞑目的事——
  她的爱人,她心爱的人,要如何面对这离分。
  爱成了本能,推拒他,才是此刻违背本能的欲望。
  人的欲望战胜不了本能。
  你爱上一个人,爱到极致时,或许他喂来的毒药都能喝下去,更不要提,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喂给你的,是希望你平安喜乐,直白热烈的爱意。
  过了不知道多久,孔翎终究缓缓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两人在黑暗里肌骨相贴,她指引着他,将那瓣橙子送进了口中。
  她咬下去的一刹那,听见柏彦在她背后释然地轻笑了一声。
  孔翎心脏抽紧,在甜蜜的味觉中竟只吃出了苦,遍布唇齿的苦,苦到她麻木,连咀嚼都艰难。
  她蹙眉闭上了眼。
  开口的时候,她不知道听见谁再问他,似乎用尽了全部的祈望地问——
  “柏彦……天会亮起来吗?”
  他枕在她颈窝,缓缓拍着她的身子,让她像个婴儿一样放松下来。
  “会的,雀雀。”
  柏彦柔声说。
  “晚安。”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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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舍得。”
  很多事情错了,但没人说得出错在哪里,更没人知道要如何解决。
  那些无能为力的错,错到最后,就连犯错的人也会觉得疲惫。
  为什么不能“错就错了”,为什么,这世上有那么多无法“将错就错”的错。
  孔翎将药藏在了车上。
  止痛药,消炎药,等等十几罐大大小小的药瓶。
  每一天在医院和家两点一线地疲于奔命。
  治疗的日子,她都骗他说自己投资了一家店,最近生意很好。
  她在憔悴,可他也是。
  一个与死神挣扎拉扯,一个为生计劳碌奔波。
  两人就连凑在一起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越来越少。
  可柏彦还是在每一个深夜,疲惫地回到家里,在漆黑的卧室里,抱住她。
  他每一天晚上,都会对她说晚安。
  尽管他以为她听不见,可他每一天的“我爱你”,都被她仔仔细细听了进去,听在了心里,铭刻珍惜。
  当她躺在病床上,耳边响起的不是那些冰冷仪器的声音,而是他的每一句“我爱你”。
  这是她在充满刺鼻消毒水味道的地狱里,和魔鬼以生命为筹码讨价还价的时候,赖以支撑下去的唯一力量。
  奥地利诗人里尔克曾写过一首《秋日》,孔翎最喜欢里面的第一句。
  尽管这首诗有许多个翻译版本,但她还是固执地热爱着将它称做——
  “是时候了,夏日曾盛极一时。”
  当整个城市的花瓣都在一夜之间,蒸发般褪去色彩,遍地干枯的黄,从冒出一个尖,到爬过一半的叶脉,最后,归成干涸的,轻轻一触就会像蝉翼一样碎裂的,失去鲜活的完整棕黄色。
  初秋的黄,像一场无法逃离的瘟疫,当人们蓦然回神,才发现早已不见盛夏影踪。
  我们再小心,再努力,也没法拒绝承认。
  秋来了。
  ***
  其实距离她上一次接到易遂的电话也没过去多久。
  有时候情爱是很残忍的事,撕去那些刻意维系的美好外皮后,剩下人性里的真实,往往伤人又可怖。
  他声音在电话那端还是一样低沉动听,可再动听,孔翎也找不回当初仅仅对着他的声音就想要征服这个男人的感觉了。
  她觉得好笑,回想起那时候的自己,竟然像上辈子的事。
  听见她笑,他反倒沉默了一瞬,然后冷然夸赞——
  “你真沉得住气,孔翎。”
  她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想起柏彦这些日子的劳累奔波,都是拜这个人所赐,就实在连虚与委蛇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你想看到我为了他去求你,可真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柏彦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更何况,问题的根源还是出在她和易遂的这段关系上,不到万不得已,就算再心痛担忧,孔翎也绝对不会贸然插手他的事。
  她知道他,她最怕让他感到男人的自尊受到了侵犯。
  易遂笑了一声,站在窗前看外面的车水马龙,忽然真的很想问问她,“你知道这些日子我过得有多困难么?我在拼尽全力保住环仲的时候,你呢?孔翎,你都在做些什么?”
  她听他这个论调就觉得厌烦,可他偏偏还要说下去,恨意像一条毒蛇,耀武扬威地朝她吐着信子,轻蔑地讥讽,“你在和男人厮混,真是好得很。”
  他眸光冷得结了霜,宣判她的罪过,“你没有心,孔翎。”
  她是真的觉得很累。
  “易遂,你过得不好,难道别人就有义务陪你一起么。”
  况且,你又怎么知道,别人过得好不好呢。
  她无声地自嘲笑了笑——癌症走向晚期,算好吗。
  他们都是骄傲的人,可人在爱里很奇怪,有时候骄傲至死,有时候,又卑微得什么祈求的话都肯说得出来。
  他闭了闭眼,问她,“你爱过我吗……到底。”
  孔翎不想激怒他,依旧答得迂回且有余地,“这个问题我早说过了,没有意义。”
  易遂长久地沉默。
  半晌,他兀自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抚上窗户,一寸寸描绘天上高悬云朵的轮廓,温柔得像是在描绘爱人的脸庞。
  他眼神偏执又温柔,微微抬眸看着那朵云,“也对,既然如此,我们当面聊吧。”
  “三天后,棕狮靶场,我等你来。”
  孔翎想要开口让他停止,停止这一切纠缠,停止对柏彦无休止的针对。
  可是她不能说。
  不能表露一点点对柏彦的在意。
  这是她欠下的一本情债,甩不掉,逃不脱,债主总要上门讨还的。
  情爱本不是谁单方面说开始就能开始,说结束就能结束的东西。对方也是人,是人就无法保证自己的情感像水龙头的开关一样,收放自如。
  她一早就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从前她没有软肋,所以次次走得潇洒漂亮,毫无顾忌。
  现在,他死死拿捏住她的软肋,她束手无策。
  孔翎最后企图让易遂冷静地认清现实,“没必要了吧,易董。”
  她声音清冷疏yuan,和最初她腻在他身边娇笑的时候判若两人。
  他的眼忽然被秋日的日光刺了一瞬,蓦地想起土耳其的街头,那个巧笑着回眸的孔翎。
  一颗心像是从万丈高空坠落,一直在坠落,没有什么可以接住他。
  他想再见她那样笑一次,只是对他。
  这是他无法说出口的软弱爱意,因为卑微,而不能被示人。
  于是话出口就变成了恨,恨到极致,也妒到极致,发狂一样不顾卑劣地威胁她——
  “你就不怕我对他下死手?”
  孔翎坐在她和柏彦的家里,缓缓闭上眼。
  她当然怕。
  尤其在这个她连自保尚且吃力的当口。
  她呼吸声轻轻的,小腹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疼痛,痛到她脸色苍白,额头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她的脸庞流下来。
  她在疼痛中拼命维持着理智,眼前好像有许多人影闪过,纷乱里,孔翎很轻地叹息一声。
  “易遂,你可真像一个人。”
  他听她语气不对,也紧张了起来,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仍绷着声音问,“什么人?”
  孔翎缓缓俯下身,撑着额头,费力地勾唇笑了笑,“一个……没必要再提起的人。”
  易遂对她的意思一知半解,就这么瞳孔一颤,僵在了原地。
  孔翎不想暴露自己的痛苦,下一秒,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冰冷机械声,依旧将手机保持着贴在耳边的姿势,许久。
  久到手臂都开始麻木发痛,他才放过自己,再次放下手机,对着屏幕,打开微信,发出了一行消息——
  “Dan,我要查一个人。”
  ***
  她挂掉电话,匆忙地奔进了洗手间。
  坐在马桶上,孔翎弯着腰,要将手指死死蜷缩成拳,才能忍着痛意如厕。
  站起来的时候眼前发昏,她在天旋地转的黑白色里,手指按下马桶冲水按钮的一刹那,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一抹红。
  确切地说,是一大片的红。
  她的生理期,不过才过去了一周。
  她颤抖着呼吸,像送别瘟疫一样,迅速大力地按下了冲水键。
  她站在洗手间的镜前,看着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想起了医生的那句话——
  “如果出现下体大量出血的情况……就代表着病情恶化。”
  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这句催命的诊断,镜子里的人眼眶一寸寸红了起来,却倔强地扶着洗漱台,强撑着不让眼泪掉落。
  她不想哭。
  哭,就像承认了这一切无可转圜一样。
  她不甘心。
  尽管绝望,尽管怕得要死,她还是想要再鼓起一腔孤勇,为了长久地陪伴着她喜欢的人,与命运讨价还价一番。
  她看见卫生间的那扇柜子,想起她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曾经为了检测男主人的忠诚,偷偷留下过一根长发。
  可是他没让她失望。
  柏彦从来,都没让孔翎失望过。
  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好到让她曾期待着不必再继续下去的人生,因放纵而开始痛悔。
  她在遇上他之前,从不希望自己长命百岁。
  孔翎在两个人卧室的床上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直到整个房间都被那种苍凉的余晖色充斥着,她才猛地踉跄起身,跪在地板上翻出药剂,按照医嘱吞下一瓶接一瓶。
  几十片的剂量,就着水全部服进体内以后,她甚至感觉不到饥饿了。
  但她还是去买了菜,回来处理食材,烧饭,一直在厨房忙到了暮色苍茫。
  柏彦回来的时候,依旧是温柔平和的。
  不管遭遇了多么困难糟糕的事情,他从来都没有将情绪宣泄给她过。
  走进厨房,抱着孔翎的腰,看了看她从锅中盛出来的菜,双臂忽然用力箍紧她,他蹙眉,用身体丈量她的腰围,“你瘦了,雀雀。”
  孔翎垂下眼,将菜尽数倒进盘子里,“你不也是吗……最近我们都比较辛苦,要记得好好吃饭。”
  他轻轻点头,抱着她,将下颔枕在她颈侧深深呼吸,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回到家,抱着你,我才觉得安心。”
  他声音真诚得像个敞开心扉的孩子,“除了在你身边,我从没有这样安心过。”
  孔翎放好盘子,顿了顿,转过身抱住他,手指抚上他的面庞,想说很多,最后到底看着他,化为一句,“我会……陪着你的。”
  我会尽力,一直一直地,陪着你。
  他听她的话勾动了心里无限的柔情,俯下身〖[po·po小说屋/整.理]吻她,手指再次从她衣服下摆伸进去,一寸寸地往上游移。
  孔翎在他的爱抚和亲吻下感到灭顶的心慌。
  她按住了他的手。
  柏彦顿了顿,依旧在她颈侧一下下地啄吻,声音哑得无限诱惑,“雀雀,我想要你。”
  她闭着眼,强忍下身体的颤抖,握住他的手,清醒地制止,“先吃饭吧……我今天中午睡过头了,现在真的好饿。”
  柏彦低笑一声,拉着她的手去揉了揉自己肿胀的欲望,孔翎被他按着手,上上下下地摩擦他的大肉棒,身体在他的撩拨里疯狂叫嚣着要他,可惜理智不许。
  “虽然很想喂饱雀雀,但还是先让你上面的小嘴吃饱再说好了。”
  她看了他一眼,朝他笑了笑,感激似的在他面上印了个吻,转身端着饭菜上桌。
  柏彦给她夹菜,一面低头吃饭,一面话家常,将他外面的事都讲给她听,“今天我又和前公司确认了一次,合同上面的问题其实并不算什么,前公司给了一份补充文件,明天我再交给Amy,估计这件事就能过去了。”
  孔翎没说话,缓缓咀嚼着一块炒肉,他抬眸朝她笑了笑,“到时候我想失去的那些合作,应该也有再谈的机会,毕竟我们已经是尽努力最快地去解决问题了。”
  他有些抱歉,再次给她夹了菜,“只是这小半个月错过了O.I的拍摄,损失了给雀雀买几个包的钱,回头我加倍努力,给你挣回来,嗯?”
  她缓缓抬眼,看着他一心逗她开心的表情,忽然叫他。
  “柏彦。”
  他在她有些突兀的郑重里怔了一下,“怎么了?”
  孔翎浅浅地呼吸着,气息吞吐几次以后,才问出一句——
  “如果有一天没有我了,你会怎样。”
  柏彦的眉蹙了起来,看向她,“什么叫‘没有你了’?”
  孔翎有些略显慌张地粉饰太平,再次将头低下去,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碗里拨来拨去,“就是……万一我们分开了,又或者是,几十年以后,我们都老了,我先你一步去了……你会怎么样?”
  他看着她,缓缓放下筷子,手臂撑在桌上,认真地想了片刻。
  孔翎在这片沉默里没有抬头。
  然后听他低低笑了一声,想到什么似的,“几十年以后么……其实我希望你比我先走,但是不要太久。毕竟我不希望你忍受失去我的痛苦,而我,也没法在没有你的世界上活太久。”
  她的手指和视线僵硬着,一下一下地拿筷子杵着碗里的米饭粒。
  许久,才能说服自己像是玩笑一样地问他,“不考lv夕阳红吗,再找个漂亮的老太太什么的。”
  他听她这么说,终于放下一些心,抽出一张纸,温柔擦了擦她的唇角。
  孔翎抬眼看他,柏彦在对面笑着摇摇头,一双眼睛里都是宠溺,“不了,要是那时候我们有孩子,我会为了孩子们好好地等一阵,再去找你。如果没有孩子……”
  他向来棱角分明的俊逸轮廓在此刻也显得柔和,孔翎没有眨眼,屏息等着他的下文。
  “其实我觉得这个人间挺无趣的,本质上来讲,我们是一样的人——为爱而生的人,才会是情感废物。”
  他依旧笑着,丝毫不像是在说笑,就那么平和又笃定地告诉她——
  “雀雀,我爱你很好,因为爱你才觉得一切都很好,生命里的苦难也都好。所以,没有你,我也没什么可活的了。”
  “至于和我分开这件事……”他想了想,一双星眸看着她弯起,还是像初见的那时候,一眼就让她沉溺其中,“雀雀舍得吗?”
  她看着他,用想要永yuan记住他模样的眼神看着他。
  然后低下头,眼中就看见了那瓷盘里盛着的一条红烧鱼鱼,诱人的酱汁里点缀着小米椒和香菜,颜色看上去就有食欲。
  鱼肉被吃掉,露出翻出一半的骨,锋利的,像是一根如鲠在喉的针。
  她想,她这一生,都不会忘掉这盘鱼的样子。
  她被一半剧痛和一半极乐撕扯着,朝他缓缓笑起来。
  她说,“我不舍得。”
  她郑重地,一字一句讲给他听,希望他记得,“我不舍得和你分开,柏彦。”
  但,原谅我。
  ň(⒉)qq.C〇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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