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鸿丰长老走上前,俯身正要查看时,嘀咕了一句:“以前从未有过。这只是个记忆,琉璃瓶怎么会伤人……”
  季骁托着沈玉,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腿上,听到这一句话,嘴唇一动,沉声回道:“长老,师姐昨日是受了伤的。”
  “受了伤?那玉娃娃怎么也跟没事一样的。”鸿丰长老一怔,忽然想起来道:“哦,是润清师兄那一剑,那也不至于……”
  他说这话时,周遭的弟子们齐齐倒吸一口气。
  润清峰主?润清峰主伤大师姐一剑?!
  鸿丰长老低头一看,忽地看见沈玉的左肩渗出布料飘出的灵力,震惊道:“这……这怎么会?”师兄他……居然真的下了狠手?!
  他既已心里清楚,定不会迟疑。于是双手抬起沈玉,赶紧冲出侧殿往润清峰走去。
  “泽娃娃!你将这侧殿的弟子都看好了,派个人叫你二师兄过来讲课!”
  在他洞府院内休息的灵兽,听到他心中召唤,嚎叫一声,从院子里飞奔而出。
  季骁一听,迈出步子的速度陡然加快,头一回爆发出的速度,竟然让身后的萧昱泽都来不及喊住他,一下子跑到了鸿丰长老那。
  恰好鸿丰长老站在侧殿大门,等待自己的灵兽过来,瞥见他跟上,念及他是沈玉带回来的弟子,昨日还刚被沈玉安排了住处,看着这么心急,说不定这娃娃将沈玉当成亲姐姐了。
  想到这,鸿丰长老那颗粗糙的心都有点被感动了,便说:“你这娃娃,倒是挺知道要知恩图报,虽说你这帮不上忙吧,但心是好的……”
  远处飞来一只棕黄色的飞虎,停在两人身边叫了一声。
  “跟上!”
  鸿丰长老说着,骑上飞虎,季骁立马坐在他身后,两人一虎朝着润清峰驶去。
  然而,就他们这离去的这会儿功夫,“润清峰主一剑伤了大师姐”“大师姐受润清峰主一剑吐血晕厥不醒”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侧殿的弟子。再有萧昱泽派一名师弟去喊二师兄的事,那弟子急急忙忙对二师兄讲述了事情经过唤他回侧殿,演武场的弟子也都知道了。
  这一下,整个天云宗的人,全都知道了。
  众人本就知道大师姐与润清峰主关系并不融洽,这消息一出来,顿时变了味,让人不由得猜疑这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
  ·
  正在书房处理事务的宗主,刚提起毛笔,沾了沾墨汁,笔尖触到纸张时——
  “砰!”一弟子撞门进来,急匆匆地说:“宗主,不好了!宗门的弟子都知道‘大师姐受润清峰主一剑吐血昏迷’的事情了!外面的弟子都在猜测润清峰主跟大师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宗主手一抖,毛笔啪嗒一下落在桌上,溅起的墨汁洒在了他衣服上。
  “是谁!胆敢违背心魔誓言?!”宗主怒吼一声。
  “不是啊!”那弟子急忙叫道,“是大师姐在侧殿晕倒了,鸿丰长老查看伤势时,不小心说出来是润清峰主刺得一剑……”
  “……”宗主满脸悲愤道,“他怎么不跟青梧学习下怎么把嘴给闭上!”
  第17章 “重伤难治。”
  飞虎载着他们停到一洞府外的山道上,峰主所住的洞府,比宗门内前三名的弟子们住得更要宽敞舒适些。
  光是前院,虽没有设下门,但两边的灵植灵树已是自然地长成一个拱形门。
  鸿丰长老双手抬着沈玉,带着季骁,正要走进去,院内的两名弟子却好像是早已守候似的,听见一丁点声音就走到了门边,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元随,元怀,你们挡在这做什么?!”鸿丰长老说,“没看到你们师姐受伤了,快让我进去找润清师兄!”
  那两名弟子互相对视一眼,无奈地朝着鸿丰长老行了个礼说:“鸿丰长老,不是我们不让。但是师父昨日回来时就说了,任何人来找他,都不见。”
  鸿丰长老一听,脸色顿时就变了:“昨日?他知道有人要来找他?!不对,他定是知道玉娃娃这事……”
  季骁在一旁从头听到尾,昨日他到主殿时,师姐就受了伤,今日听了这么多,总算知道她是怎么受伤的了。他虽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缘故,但一个宗门内的峰主,亲自伤了宗门的大师姐,明知道会找上他来,还特意叫人堵在门口……这分明就是想把师姐拦在门外,故意不让她进去。这个峰主,也是故意让师姐受伤的!
  但依大师姐的性子,她若是受了伤,极其有可能半点声不吭,一个人扛下来憋在心里不说,可就算是这样,她也肯定不会轻易放过那个让她受伤的人,定是要反击回去的。
  季骁在心里结合沈玉的所作所为,推演了个变,到最后还是没能想明白,为何师姐这次受这一伤,这个峰主看起来也好像没有半点事情。到底是什么人……会让大师姐变成这样?
  元随和元怀赶紧上前拦住他们,见鸿丰长老欲闯进去,想到润清峰主的吩咐,不得不亮出自己的武器,一左一右架在他们面前,元随咬牙道:“鸿丰长老!您可千万别再为难我们二人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若是你们硬要闯进去,那我们二人也只能……将这院内的法宝开启了,到时候误伤了大师姐和这位小师弟,可别怪我们!”
  元怀跟着说道:“长老,师父说了,就算是宗主来了也不能进去!”
  “什么是宗主来了也不能进去?”就在两方僵持不定的时候,宗主和青梧长老急慌慌地从山下走来,“怎么了这是?元随、元怀,长老有要事要办,你们二人怎可还挡在路上?”
  两名弟子深深地叹了口气,苦笑道:“宗主,青梧长老。这,这还真不是我们想挡的。”
  “你们二人也来了?”鸿丰长老看过去,“君为呢?”
  宗主说:“我叫君为去侧殿了。玉儿是怎么了,青梧乃是宗门最好的医修,快让她来看看。”
  青梧长老跟着说道:“宗主说得不错,我听闻玉儿受伤晕过去,就跟着宗主一起过来了。待我放出我的玉浮床,你放上来让我看。”
  这玉浮床,乃是青梧长老的随身坐骑,顾名思义,外表似玉床,雕刻的精美的纹路,放出后浮在半空,可腾云驾雾,日行千里,既方便青梧救治病人,又方便她自己休息。
  鸿丰长老立刻将沈玉轻放在玉床上:“应该是玉娃娃左肩受的那一剑,才变成这样。”
  青梧长老看了他和季骁一眼,对宗主摆摆手说:“你们人都退后,至少离三尺远,转身,没有我的话不准转过来。我来查看下她肩上的伤势。还有这位是……想起来了,昨日那个废灵根的弟子。你年纪小,血气方刚的,更要转过去。”
  三人依言退后,鸿丰长老忍不住说:“青梧,你这说的都什么话?害不害臊啊。说得好像看一个肩膀就能让这弟子怎么了似的。”
  季骁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听了青梧长老后半句话,耳根滚烫,咳了一声:“青梧长老放心,弟子是不会转过来的。”
  宗主:“唉,我求求你们都闭嘴吧……”
  “行了,都安静!”青梧长老眉眼认真起来,喝了一声。边上的元随和元怀,见他们不像是要闯进来的模样,便也回到院内,没再出手。
  短暂的安静过后,衣服摩擦的细碎声好像显得格外的清晰。
  “这……我记得昨日这伤口还没这么大吧?”青梧长老看着吸了一口气,“这才过去一晚上,就恶化成这样了?!师兄那把剑,我知道是经历过仙魔之战的玄天冥海剑,灵剑自身所带的煞气都能化形伤人,昨日我还以为师兄只是断了玉儿的灵剑而已,没有多想,哪敢想……”
  断灵剑?断了?
  季骁惊愕住,难怪……难怪师姐早上舞剑的那把剑和侧殿时用的那把剑,都跟五云镇用的那把不一样,他还以为只是单纯的换了个剑而已,没想到居然是那灵剑断了?
  就是这个润清峰主做的?!
  鸿丰长老忙说:“青梧,那你还不快看看到底怎么样了!润清师兄那把剑,若是使出五分的力,仙圣以下的修为都愈合不了,最多半年就会深受折磨,就这还得去极天之地、赤崖密海寻找草药啊!如今玉娃娃可是只有金仙的修为啊!”
  “知道!”青梧长老自是清楚那把剑的厉害,那剑,虽说是柄直逼上界仙器的剑,却离成为一把魔剑只有一步之遥,全看润清师兄的心境。她运起法术,往沈玉左肩那快要露出白骨的伤口处输入,然后那充满着治愈力量的灵力,刚清洗了一点伤口上的剑气,让伤口稍稍合拢,下一秒,就直接将她的灵力全部退回。
  青梧长老被弹出一步,再想往伤口处输进灵力,却只是被阻挡的更厉害。
  似乎因为这两次试探,让伤口的反应更加剧烈了一些,沈玉躺在玉床上,双目紧闭,脸色发白,眉毛不由自主地皱紧,难受地偏了偏头,看着要醒过来却又并没有醒来。
  “这……”青梧长老站定,沉声说,“玉儿受的这剑伤,如今也只有两个办法了。一,喊来润清师兄,他的剑他能自如掌握,这伤口上的剑气和灵力,也受他控制定能收回去,只要没了这剑气和灵力,伤口愈合最多也只需两天时间。二,寻到那两味草药,就是鸿丰说的极天之地和赤崖密海,找到那冰棱四花和赤牙炼草,才能真正治好她。不然,用其他的草药,只是能让她熬下去而已。可这伤口,四个月就会极度恶化,但那两味草药是极难寻得的你们也是知道的,我怕到那时候她这左臂都会废了!废还只是次要的,若是没治好,伤口只会越来越大,后果可想而知。”
  在场的众人一时失语。就连在院内守着的那两名弟子,听到这番话,也是震惊的站起身。
  “他……居然下如此狠手?!”鸿丰长老不可置信地说出这句话,一下子把众人的内心都说了出来。
  元随嗫嗫嚅嚅说:“这、这其中定是有误会。我、我去喊师父过来!”
  “你去喊什么?”鸿丰长老暴脾气上来,按捺不住地吼道:“润清,我就不信以你的修为,这洞外的动静你会听不到!你是知道玉儿受伤一事定会找上你来,这外面的事,想来你看得比谁都清楚!还不快出来?!润清!润清峰主!你再不出来,就别怪我们不顾及同门情谊闯进去了!”
  他吼完之后,四周静了一会儿,鸟兽惊飞。
  宗主不得不传音道:“润清师兄,出来一见吧。你若再不出来,鸿丰长老都快要将你这院里养的花花草草全都给毁了。”
  几秒后,一个人影从洞府中缓缓走出,出来时面色平平静静,走到众人面前,看都不看那玉床上的人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我倒是真没想到,她这一伤,竟然能将诸位师弟师妹全都给引了过来。”
  第18章 “你怎么就变口吃了。”……
  鸿丰长老被他这云淡风轻的神情气得差点暴走:“你这是说得什么胡话?!玉儿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受了这么重的伤,你难道要我们坐视不管吗?!”
  说到这,他就更气了:“你可是她爹,是她亲爹啊!你居然下得了如此重的手?!”
  “你才是说得胡话。”润清峰主淡淡地说,“亲爹?谁是她爹?从昨日起,我与她就再没关系了。”
  鸿丰长老不敢相信:“你居然从昨日就下了要逼死她的决心?!”
  润清峰主勾嘴笑了一下:“鸿丰师弟,你在说什么笑?什么逼死,我怎会生出这样的心思。你是知道我对拔刀相见的陌生人,向来都不会留手的,何来的逼死之说?仇人么,亦是如此。”
  鸿丰长老:“你放屁!你对一个陌生人,见个面能下这么狠的手?难道说,你从现在开始就已经将玉儿分到仇人里去了?!”
  润清峰主不置可否。
  在他身后的两名润清峰弟子,恨不得将耳朵给闭上,师父家门内的事,这等事堪称为秘闻了吧,他们居然还被安排留在这?真是倒霉。
  宗主劝他:“润清师兄,你且冷静冷静。不管玉儿做了什么事,你都不必如此恩断义绝,甚至说……她其实也并未做什么特别为难人的事。昨日,你也是刚出关,还未来得及了解事情经过就下决断,玉儿也是压抑了多年感情一下子爆发,才导致你们父女二人造成如今的局面。依我看,你不妨听听宗门内其他弟子是怎么看玉儿的,再来判断她是否真如你所说,做了对不起人的事情,再做决断来好。润清师兄,你先将玉儿身上的剑气和灵力收回,等她醒来之后再好好聊聊。怎么说也是父女……”
  听宗主说话时,润清峰主胸脯起伏不定,眼眶隐隐有些泛红,生出血丝,他双唇紧闭,身子似乎因过于压抑激动而有些发抖,他就这么听完了全部的内容。直到最后一刻,忽地挥起左臂,院内桌上的一个木篮子受他驱使飞到门口,痛摔到地上噼里啪啦一阵脆响。
  几片玉简零散的掉落下来。
  宗主和两位长老愣住。季骁被他们挡在身后,从缝隙中看到了那几片玉简,瞳孔微微一缩。
  “你倒是说得好听!你上来看看这玉简里记下的都是什么东西?!昨日我刚得知,她在我闭关的这些时日对泽儿做出多少不妥当的事,才刚过了几个时辰,没到半天,又被人告知我润清仙尊的女儿、你天云宗的大师姐沈玉居然耗费数万颗上品灵石去找一个连脸都看不清的人!不过是才遇上一次,连对方长什么样家住何处又是何身份都不知道,就这么上心,简直还不如俗世里的青楼女子!前几日爱慕泽儿,后两日又爱慕一个无名人士,如此放浪轻浮,真不愧是她娘生的,这样一个放荡的女儿我真是后悔昨日只是断了关系没杀了她!”
  唯二靠近玉床的青梧长老和季骁正惊骇于润清峰主所述的内容。没人注意到,躺在玉床上的沈玉眼皮下的珠子不停转动,似乎在挣扎着醒来。
  鸿丰长老情绪顿时激动起来,面红耳赤道:“荒谬!玉儿她可是个金仙,又不是世俗界里未出阁的女子,你怎能说得如此过分?!如今青渊界不少修士都是志同道合就相约结成道侣,你怎能这般顽固?!润清,你修炼这么多年,对修士的情爱之事就看得这般浅显?你从仙魔之战后心境不升反跌,我看就毁在情字一事上了!”
  他最后那番话,可以说是直接炸起一道惊雷打在众人心中。
  元随和元怀对视一眼,只恨自己不能自戳双目自毁双耳,两人纷纷拿出法宝,默默移动步伐,往门边上的空出挪过去。
  鸿丰长老正要再激动的跟润清峰主吵上一架,好像这样就能将他吵醒神智似的,宗主神色蓦地一边,将他手扣住向后一扯,传音道:“鸿丰,莫再说了!你没看出润清情况不对吗?这么多年你别的没长,就是脾气和嘴快长了不少境界!”
  鸿丰长老心底一惊,这才发现润清师兄的眼眸已有不正常的猩红,身上露在外面的经脉隐隐有些凸起发黑的症状,他传音道:“怎么回事?这是……入魔?润清师兄坠心魔了?他怎么会扛不住心魔??”
  宗主同时传音给他和青梧:“心魔这事谁敢肯定?你们别再惹怒他了!青梧,你乾坤袋里还有没有清心静气的灵草灵丹或是法宝,快拿出来给润清用!仙尊的修为要是真入了魔,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青梧长老迅速在乾坤袋里翻找:“有个灵丹!”
  她以极快的速度,手持灵丹冲上前正想用灵力打开润清峰主的嘴巴弹入灵丹,整个人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翻。
  “青梧!!”
  众人未来得及做出准备,润清峰天上一片已聚集浓浓的乌云黑压下来半边天,电闪雷鸣,看上去只差一道天雷劈下。
  山峰上狂风四起,弱小的草木被连根带土的吹飞,石子剧烈地抖动。
  宗主大喊:“元随元怀躲我们身后,将你大师姐和这师弟护住!鸿丰、青梧祭法宝,设结界,定不能波及到整个天云宗!青梧,灵丹交给我!”
  润清峰主眼珠子泛红,呈一副蓄势待发的趋势,手中运出自转的灵力,已是染上了一层魔气,灵力的光辉与魔气的黑暗时而产生激烈的暗斗,滋滋作响。他面目狰狞道:“天云宗的大师姐怎么能是她这样品行不端,行事放浪的人?简直丢我们天云宗的脸面!今日,我要么杀了此孽女,要么就让她退下大师姐之位,从此半步不得踏入天云宗!”
  这下好了,鸿丰长老想憋也憋不住,他架起法宝挡在众人面前的同时,还怒吼道:“我看你是疯了吧!玉儿是我们天云宗众人承认的大师姐,乃是我们这些长辈之下宗门内第一人,四年后青渊界的斗法大会还要靠她来撑一撑脸面,岂是你说能杀就杀能退就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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