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节

  岑父却一直很平静地看着她,继续说:“你先做一下深呼吸,接下来爸爸跟你说的事情,你可能一下子消化不了,先做个心理准备。”
  岑岁:“???”
  岑岁本来确实很紧张,但听岑父这么一说,她突然又不紧张了。
  本来以为岑父会暴怒爆炸,但现在看来,他的淡定好像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
  不过为了配合岑父,岑岁还是做了一下深呼吸。
  深呼吸完了,她看着岑父说:“您说吧,我会认真听的。”
  岑父轻轻清了清嗓子,看一眼《珍宝录》,又看向岑岁说:“这本书,是我们家不外传的宝贝。这东西放到古玩圈里,和江湖上的绝世武功秘籍差不多,反正就是很牛。”
  岑岁:“???”
  这到底是要说什么啊?
  编……故事呐?
  岑父也是想了很长时间,决定用这种轻松的方式跟岑岁说他家的事情。
  他自己就是苦大仇深地在心里压了半辈子,现在看开了,觉得确实也实在没有必要。
  而说完了这一句,岑父又正经了起来。
  他看着岑岁的眼睛,酝酿一会,心一横说:“其实我们家和荣家一样,世世代代都是玩古董的。你太爷爷那一辈的时候,我们家几乎是圈子里地位最高的。但是你太爷爷结局不好,你爷爷当时受了很大的刺激,就带着你爸爸我,彻底脱离了这个圈子。”
  听话听到这话,岑岁的眉心直接蹙了起来。
  她要是没混过这个圈子,可能还要好奇一下岑父说的是什么,但是她现在,几乎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岑父嘴里说的这些事,几乎是这个圈子里大部分人都知道的事。
  她下意识收紧了呼吸,手指捏在一起,看着岑父,“太爷爷……他叫什么?”
  岑父深深吸口气,眼睛里有一种释怀的情绪,“今信之。”
  听到这个名字,岑岁的脑子里又“嗡”的一声。
  她几乎是无意识的,屏死了呼吸,把右手的手指尖,掐进了左手的掌心里。
  她僵得像只木偶,盯着岑父,连舌头和嘴唇也动不了了。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飞快地闪过许多画面,之前鉴定柴瓷的时候去龙树村,夏国梁说因为她,他晚上梦到了今信之,后来荣老爷子来苏安市,和她说了几句话,也说想起了故人。
  所以《珍宝录》不是额外奖励的,就是她家的东西。
  她身上所获得的鉴宝经验,不过都是她家世代先祖留下来的,全部又加到了她的身上,这几百年的鉴宝经验,都是她家的前人先祖给她攒的!
  岑岁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眼眶在瞬间就湿透了。
  岑母看她眼里泪水森森,忙抽纸过来帮她擦。
  岑岁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接下岑母手里的纸巾,低眉擦了一下眼角。
  岑父叹口气,“你跟荣家那小子在一起这么久,应该也早知道你太爷爷的故事了。我是从小就受了你爷爷的影响,所以一直排斥古玩圈。现在差不多想通了,也该告诉你了。”
  岑岁眼眶微红,还是坐着没说话。
  岑父忽又扶腿起身,走到一排书架前,打开书架中间一层的柜门。
  柜子里放着他的保险箱,他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的打开过。
  输入密码打开保险箱的门,他从里面又拿出几本书来,还有一个造型简单的金丝楠木盒子。
  他把东西全部拿去茶几上放下来,坐下身道:“除了《珍宝录》,你太爷爷留下来的,还有这些东西。本来打算,等我老了不行了,你的生活也稳定了,再告诉你知道的。”
  岑岁看着茶几上那些一看就上了年代的东西,吞一口口水稳了下呼吸。
  然后她伸手拿起来随便翻看了看,有今家的家谱,还有几代人的鉴宝经历,差不多跟自传一样,写下来留给了子孙后代。
  这些东西到今信之就没有了,因为岑岁的爷爷和爸爸,实在也没什么可载入羊皮册的事情。
  两个人都稍显普通,她爷爷后来就做了半辈子银匠,在街边给人打首饰,岑父其实是继承了岑岁爷爷的手艺,扩张了规模开了珠宝店。
  他们两个人,没有今家之前的几代人,生平事迹起伏壮阔。
  都甘于平凡与平淡,不想再与古玩圈有任何牵扯。
  岑岁随便翻了翻,便把几本书册都放下了。
  然后她又看向那个金丝楠木的盒子,嗓子有点发干,问岑父:“那是什么?”
  岑父简单道:“你打开看看。”
  岑岁没多做犹豫,伸手把盒子拿到面前。
  她微微弯着腰,就到茶几边,掀开盒子的锁扣,直接把盒子打开。
  然后盒子刚一打开,她看到里面放着的东西,瞬间又睁圆眼睛惊怔住了。
  她再一次下意识屏死呼吸,大气不出。
  盒子里面放着的,是只剩一多半的残品莲花瓷碗,雨过天晴色,颜色鲜碧,质地莹薄,清透莹润得仿若仙器一般。
  第091章
  岑岁不知道自己盯着盒子里的半片残盏怔了多久。
  岑母在旁边坐着一直没说话,这会看到岑岁对着盒子里的瓷碗震惊发呆,便没忍住好奇问了一句:“这是什么?大半个青瓷小花碗?是古董吗?”
  岑岁被她问得回了神,抬起头看向岑父。
  岑父轻轻吸口气,“老爷子留下来的,说是我们家世代传下来的宝贝,要我好好收好。我从小就没接触过古董,看不出有什么门道。这和家里吃饭的青瓷碗,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听到这话,岑岁低眉笑了一下。
  所以混古董这一行,玩的就是一个眼力,能看出好来,那就千好万好美到极致,看不出来,再好的宝贝放在眼面前,也觉得没什么稀奇的。
  而话说到这里,岑岁也差不多把自己心里的惊怔都消化得差不多了。
  她家原来不姓岑,而是姓今,她爷爷改名换姓的时候,直接在“今”字上面压了个“山”。
  这个“山”字压了他大半辈子,也压了岑父半辈子,大概两个人都很难受吧。
  一直到今天,岑父才松了心里这口气,愿意敞开心扉说起这些事情,愿意去面对他们家的过去。
  这个柴瓷莲花碗,是他们今家的传家宝贝。
  当年破四旧被毁成两半,她太爷爷今信之为了保下残片,也为了降低再次被毁的风险,小的一半给家里的保姆带回了乡下,大的一半则给她爷爷带走,一直保存到了今天。
  岑岁的目光落在盒子里那半片青瓷上,久久不能回神。
  确实还是很意外,一直从别人那里听说今家的故事,没想到就是自己家的事情。
  她还记得自己当初在老徐的摊位上,看到另一小半瓷片的感觉,好像冥冥之中注定好的缘分,它在那里已经等了她很久,原来不是莫名的错觉,而是确实早就结好了的缘分。
  岑父看岑岁一直也没再开口说话,这会自然又看着她说:“突然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我知道你一时之间有点消化不了接受不了,不过也不着急,慢慢就消化掉了。”
  听到岑父这个话,岑岁终于有点回神了。
  她抬起目光看向岑父,确实还有一点云里雾里的样子,应了两声:“哦……哦……”
  应完她又有点反应过来了。
  其实她对她家就是今家的事,接受起来还是比较顺利的,毕竟也不是全无预兆,之前的好多事都可以串联起来,就让她心理上接受起来没那么多障碍。
  而且这件事,对她现在的生活影响也不大。
  但是……
  她现在更疑惑的是……
  岑父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些?
  没有过多去揣测思考,岑岁还是看着岑父直接问了出来:“您……为什么突然想开了,肯把这些你以前提都不愿意提的事,全都告诉我?”
  岑父叹了口气,手掌放到沙发扶手上,“老了,较不动这个劲了。这一年我自己想了很多,你妈妈也劝了我很多,我必须得承认,之前我太过固执了,走了极端。”
  岑父刚深沉地感慨完,岑岁也刚有点心暖动容,岑母接着就说了句:“你爸啊,被你那个男朋友给约出去挑衅刺激了。你没看吗,生闷气闹别扭那么久,还去巴厘岛玩了一圈,这才好容易想开。”
  岑岁听完这话看向岑父:“???”
  再看向茶几上摆着的《珍宝录》,她突然好像有点明白了。
  岑父则看向岑母:“……”
  孩子面前,给他这个老父亲留点面子成不成?
  岑母笑了笑,“在岁岁面前,还不能说点实话了?”
  老父亲深深吸口气,没对岑母说什么,转头又看向岑岁,突然脾气就上来了,声音蓦地一下炸开:“提到这个小子我就来气!”
  猝不及防的,岑岁被他吓得一跳,连眼睛都跟着眨了一下。
  而岑父明显直接上头了,继续没好气道:“岁岁,你跟这小子骗了我一年这个事,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但是你给我告诉他,我对他意见很大,想娶我闺女没那么容易,路还长着呢!”
  岑岁看看岑父,又看看岑母,想笑又给忍住了,轻着声音问:“他到底干嘛了啊?”
  岑父还是气哼哼的,直接一句:“我不想说他!”
  岑岁抿住嘴唇含着笑,看向岑母。
  岑母清一下嗓子,对岑岁说:“他扒出了你太爷爷的事情,拿着这本书,把你爸逼去咖啡厅,让你爸面对过去,不要阻挠你俩在一起。”
  听完这个话,岑岁嘴唇间的笑意更深了些。
  她看向一脸气的岑父,故意笑着道:“那这事确实是他做得没有分寸,爸爸我站在您这边,回头我就教训他。”
  岑父听完这话心里就舒服了,“这还差不多。”
  岑岁看向岑母,两人对视着一起笑了一下。
  岑岁和岑母当然都默契地听出来了,岑父是不反对她和荣默在一起了。
  虽然话说得很气很凶,但明显已经默认接受他俩了。
  而这几句话一扯,书房的气氛完全轻松下来了。
  岑父松了口气,没再扯荣默,这又对岑岁说:“岁岁,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今天爸爸全都跟你交代清楚了,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今家所有的这些东西,我就都给你了。我这半辈子都过下来了,排斥古董圈,也不可能再去碰它,以后这方面的事,我也不会再去管了。”
  岑岁看了看茶几上的那些旧书,又看了看盒子里的柴瓷残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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