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九的平方?
  灵机一动,写上“81”。
  然而题干里压根就没出现数字,只有字母q和b。
  各科课代表已经在催,“小组组长赶紧收工作!麻烦各组组长赶紧收作业!”
  余音绕梁。
  教室里作业被扔来扔去,在空中不断划出抛物线,像鲤鱼接二连三跃出水面。
  一片混乱。
  丛嘉风风火火弄完作业,掏出一袋牛奶喝上了,翻开了今早从报刊亭新买的时尚杂志。
  “丛嘉,报刊亭是靠你养活的吧?”班里一个女生打趣。
  丛嘉笑,“有爸爸在,他们就不会倒闭。”
  课间比往常更热闹,还有来串班的。
  刚月考完,现下是最放松的时候。
  要到了下次考试前,全班风貌又会全然不同,是另外一个样子。胡成敲黑板说,“要拉屎了才去找坑,还来得及吗你们!”
  多么语重心长,“同学们!都快拉□□上了!”
  不就是临时抱佛脚,非得说那么难听。
  大家反倒不紧张,光顾着笑了。
  “鸢儿,我昨天放学看见你哥了。”丛嘉突然想起这个事儿。
  “秦则?”
  “嗯。”丛嘉点点头,但她不确定,“就在咱们学校对面的小饭馆前面,他一个人,像在等人。不会是在找你吧?”
  “不太可能。”倪鸢觉得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而且秦则找她能有什么事?
  心情不好找她拌嘴吗?
  正发愣,一张a4纸落她手上。
  是胡成弄的互帮互助学习小组名单发下来了。倪鸢视线扫过,准确锁定了自己的名字。
  她的名字旁边是她的组员,纸上清清楚楚印着:倪鸢、宗廷、礼虞、易耀阳。
  确实是俩成绩好,搭俩成绩落后的。
  丛嘉一看名单,心里把胡成骂了八百遍,您可真会分配。
  王母娘娘都没您会。
  天仙配都没这么配。
  ---
  隔壁技校。
  新腾出来的音乐室之前是杂物间,里头还有不少废弃桌椅堆在角落积灰。窗帘也旧,颜色俗艳,红绒布上绣着大朵牡丹花。
  秦则坐在地上翻琴谱,一个剃光头的男生走进来叫他:“则哥,人给你找到了,雕塑班的,染了红头发,戴了鼻钉,准没错,叫邹怡。”
  “我去看看。”
  “欸,你大费周章找人家干嘛啊?看上了?”光头在后面喊。
  秦则头也不回,“我特么还不如看上你了。”
  音乐室里玩乐器的一群男生笑得前俯后仰,都站起来,跟上去凑热闹。
  午休时间,雕塑室里人不多,只有几个趴在桌上凑一起玩纸牌。
  手机明目张胆地放在格子柜上,播放重金属音乐。
  打开门,音浪扑面而来。
  一只手按下音乐暂停键 * ,世界徒然安静下来。
  窗外响起几声聒噪的蝉鸣。
  玩纸牌的都像被一棍子打蒙了,摸不着头脑,一个个诧异回头,才发现教室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几个不属于这里的人。
  站在格子柜前的男生身材高大,厌世脸,吊梢眼,长相极具辨识度。
  有人手里的牌掉了。
  都是同一个学校的,没跟秦则和乐队里的几个人说过话,但肯定是见过他们的。
  “刺啦”一声,秦则拉开面前布满了刻痕的跛脚椅子,坐到了邹怡的对面。
  桌上摊着对黑桃k。
  秦则漫不经心抽走了邹怡手里剩下的两张牌,大小王,轻飘飘压在黑桃k上。
  “认识倪鸢吗?”秦则问。
  邹怡不太敢看对面的人,缩在座位上像个鹌鹑,摇了摇头。
  “你把她给堵六中外的巷子里了,你不认识她?”
  邹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立即解释:“我要堵的不是她。”
  末了,再追加一句,“我没想要找她麻烦。”
  秦则洗完了手里的牌,等过了几秒,终于“嗯”了声,带着人走了。
  他来似乎就是为了专程同邹怡说这几句,说清楚了,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回去了。
  傍晚放学,倪鸢心里惦记着搬家,顺着急促的下课铃往外跑,比班里急着去网吧打dota的还快。
  “你今天就搬呐?”丛嘉话没说话,人已经没了影,消失在教室门外。
  秦惠心意外倪鸢今天回家回得比往常早,问她:“晚饭想吃什么?”
  “随便。”
  倪鸢抬眼看见茶几上搁着四四方方一玻璃小酒杯,随后才发现秦杰也在,“舅,你就下班了?”
  秦杰躺在沙发上看股票,哈欠连天,“今天调休,没上班。”
  倪鸢走去厨房,跟秦惠心说:“我申请到宿舍了,今天搬东西去学校。”
  她没讲实话。
  她租的是谌年隔壁的教师公寓,不敢讲大实话,一来怕秦惠心嫌租金贵,二来怕秦惠心训她又去麻烦谌年。
  秦惠心觉得太突然。
  “哪里突然了,我早就跟你说了我想住校。”倪鸢腾出床底的行李箱,开始收拾衣服和生活用品。
  麻烦的是被褥和凉席不好拿。
  秦杰听说倪鸢要住校,拿上车钥匙要送她。
  “你喝酒了,不能开车。”倪鸢都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儿,应该没少喝。
  秦杰挠头,“也是。
  “那我帮你叫辆的士。”
  秦杰要送倪鸢出门,倪鸢看着厨房案板上堆着还没处理的鱼和青菜,没让秦惠心跟着:“舅送我就行了。”
  秦惠心擦干净手,给她拿了几百块生活费。
  “够不够?”
  “够了。”
  倪鸢朝她挥了下手,蹲在玄关换鞋。
  拎着东西出门时,倪鸢瞥见沙发垫上的烟灰和随处散落的花生屑。
  秦惠心上前拿起坐垫清理,弯着腰,弓着背,藏匿于黑发中的银丝顷刻间冒了头。
  一边怕打着坐垫,一边嘴里嘀咕:“怎么就是说不听,邋里邋遢的,真不讲究。”
  一瞬间,倪鸢 * 被难以言喻的微酸和无奈席卷。
  坐上出租车,倪鸢没让秦杰跟着去学校。
  “一来一回麻烦,你回去醒醒酒。”倪鸢对舅舅说。
  秦杰掏出钱包另外要给她生活费,倪鸢拒绝了。
  轻微的醉意让秦杰看上去有种憨态,他脸上一直挂着笑,说话也带笑,“有事给舅舅打电话,少了什么东西就给你送来了,别怕麻烦。”
  他对倪鸢是真心实意的好。
  因为这份真心实意,倪鸢对他发不出脾气,常常只能生闷气。
  最后说出口的话,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老生常谈,倪鸢叮嘱秦杰:“少抽烟,少喝酒,东西自己收拾,不要什么都……都麻烦妈妈,她腰不好。还有,饭后去散步,不要去麻将馆。”
  “知道了知道了。”秦杰说。
  外校车辆不能入校。
  出租车在六中门前停下来。
  倪鸢往下搬东西,一个行李箱,一个书包,一个塑料桶。
  桶里装着沐浴露、洗发水、衣架等这些零碎东西,被褥和凉席搁在行李箱上。
  夏末的夕阳依旧灼人,橘黄的光粼粼漾在眼皮上,倪鸢抬手挡了下,背过身,白色的校服衬衫上汗湿了小片。
  又一辆出租车驶来,扬起大马路上的灰尘,堪堪停在她面前。
  后备箱打开,热心肠的司机帮人把七七八八的纸箱和行李箱搬下来,招呼一声又把车开走了。
  剩下倪鸢和戴鸭舌帽的少年杵在夕阳下,面面相觑。
  两人面前各自堆着一大堆行李。
  显然周麟让的东西更多一些。没封口的纸箱里头,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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