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棠宁才刚想到这里,身侧的叶枭就已经忙不迭地应下了。
“叶枭!”
她连忙开口唤了他一声,却不想下一秒对方就已经伸手过来轻轻给她整理好身上的白色披风,抬手扶起了她,便随着那白眉老人往寨子里头走去。
“放心,我肯定,会,闯过去的,到时候,你就好了,就开心了!”
边走叶枭边信心满满地这样说道。
等到了所谓的离寨关,他们便看到了一条蜿蜒两里的荆棘之路,路的尽头则早就站了两排手持木棍的男人,一眼看上去竟然有百人之多。
而这时白眉老人的要求也提了出来,那就是让叶枭赤脚,三跪九叩地走完这两里的荆棘路,然后在寨中青壮的棒阵下走出来,就算他过了他们的离寨关。
听老人说的这样简单,但棠宁知道绝不会这般简单,当即就想伸手去拉叶枭的衣袖,却不想被他反手轻握了手指,随后转头对棠宁露出了个笑之后便来到了那荆棘之路的面前,脱掉了自己的鞋袜。
然后便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抬脚踩在了那荆棘之上,跪下,就磕了一个头。
便是这么一个头,棠宁便立马发现这砍死平常的荆棘的奇异之处来。
荆棘有毒!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毒了,看了眼后头的棒阵,棠宁就知道这毒绝不会是平常之毒。
随后她直接站起身来,大喊道,“叶枭,我不需要你这么多事,不要再磕头了,出来吧,叶枭!”
可毒荆棘之上的少年,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似的,继续三步一跪,九步一叩首,脸上很快就蔓延上了浓浓的黑气,连身子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了起来,牙齿更是在口中咯咯作响着。
“叶枭!我让你出来你没听到吗?不要再磕了……”
棠宁继续说道。
可对方不仅充耳不闻,还以最快的速度淌过了这条荆棘之路,来到了棒阵的面前。
棠宁看着他那摇摇晃晃,连站都站不稳的架势,直接就要朝棒阵的地方冲去,却不想一看她有异动,五蝶寨的姑娘们便立马上前,一把拦住了她。
然后棠宁就惊恐地看到叶枭的脚才刚踏入棒阵的地界,下一秒雨点般的木棒就朝他的全身各个部位打了过来,对方的武功则像是完全没了似的,瞬间就被那木棒打倒在地,张口哇的一声就吐出了口鲜血来。
“叶枭!够了,够了,停下,我让你们停下,你们听不见,我不解我身上的毒了,停下,现在就停下,叶枭,赶紧开口让他们停下!”
被拦住额棠宁眼眶发红地这样喊道。
可叶枭不仅没让他们停止,反而还在这密集的毒打下,强撑着抬起头,就开始缓慢地往前头爬去,几乎每一个动作都会带出一条鲜红的血迹,没一会,所谓的棒阵里头就已经布满了叶枭的鲜血,不断扬起落下的木棒上也都染上了浓稠的血迹。
便是这时,其中一人竟然抬起木棍来对准了叶枭的胳膊就狠狠砸了下去,咔擦一声脆响,叶枭克制不住地闷哼了一声,然后他的右手就软绵绵地垂在身侧,竟再也用不上力了。
见状,眼泪毫无征兆地便从棠宁努力睁大的双眼之中落了下来。
“值得吗?叶枭,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为我这么付出值得吗?我们有什么关系吗?什么关系都没有,我甚至到现在都还是晏行之的妻子,你这样付出是没有任何回报的,我让你停下来,你听不见吗!!”
棠宁压抑着哭腔地这么喊道。
可叶枭却仍然无知无觉地用剩下的左手继续往前趴着。
棠宁只觉得眼前除了红就只剩下红,血的腥味钻进她的鼻腔里,甚至让她有些想呕。
她缓缓,缓缓滑到在地,看着不远处一步一步往前爬着的叶枭,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断地往下落下。
泪水迷蒙了她的双眼,眼前的一切都在她的眼中模糊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就这么呆愣愣地看了多久,也不知道叶枭爬了多久,等到击打的声音停歇之时,棠宁便立刻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禁锢瞬间一消。
她连忙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缓缓来到了棒阵中血肉模糊的叶枭的身边,伸手轻轻,轻轻将他的头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眼泪就这样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叶枭的脸上,他染了血的睫毛轻颤了颤,随后缓缓睁开眼,冲着棠宁慢慢就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来。
“真的,值得吗?”
棠宁嘶哑着声音这么说道。
听到棠宁的问话,叶枭张了张嘴,棠宁将耳朵凑了上去,只听到了一个笑字。
闻言,她的眼泪顿时掉了更凶了,但还是对着叶枭,慢慢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个笑来。
叶枭看着棠宁那泪中带笑的模样,在心里轻声回答了句——值得。
只要她活着,开心地活着,就什么都值得。
他喜欢看她笑,最开心的那种笑。
晏大哥以前一直说他恐怕这一辈子都没法开窍了,也没法尝试一下情爱的滋味了,可现在他已经尝到了。
有点疼,不,不是有点疼,是很疼,她的眼泪砸到他的身上太疼了,疼得他直接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来。
“不,哭……”
叶枭用尽全身力气地这样说道。
怎么没有关系?你是我的妻子,做了那种事情,给我做了糕点,收了我礼物的妻子。我就该照顾你一生一世,让你一直健健康康,开开心心,长命百岁才对,不要哭了,哭得他好疼,真的好疼……
他的手继续往上抬着,似是想要给棠宁擦去那令他疼痛的眼泪,只可惜指尖才刚触及到棠宁的脸颊,在上头留下一个血印之后,少年的左手便立刻落了下来。
叶枭当前好感度:100。
第46章 反派无情公子(二十三)
一看到叶枭那满是血迹的左手无力地垂下,棠宁的瞳孔克制不住地一缩,只是还没等她颤抖着手去摸对方的脉搏,她就已经看到不知道从哪儿伸过来的一只修长的手,径直摸向了叶枭的颈动脉。
看到这只手,棠宁猛地抬起头来,动作太急,眼眶中蓄积的一滴眼泪就这么坠了下来。
她愣怔怔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晏行之,正冷肃着脸,摸着叶枭的脉搏,摸完之后他就朝棠宁伸出了手来,“现在叶枭的脉搏很微弱,把他给我吧,我从幽兰谷带了毒手药圣过来,可以帮他处理身上的伤势与剧毒。”
听到这样的话,棠宁轻眨了下眼,松开手,任由血肉模糊的叶枭被突然到来的晏行之带来的人抬了下去。
说好一个月的时间,晏行之就真的在一个月的期限内将百淬无相功分命篇给练了出来,当然,也承受了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折磨与痛苦,他那每月一次的淬骨之毒的发作,就此被那些世间难寻的剧毒之物激发成每三日一次。
别看他现在面色如常地站在棠宁的面前,可实际上他的筋骨每时每刻都在融化愈合,再融化恢复这样循环往复着,直至午夜才会停歇,过了三日便又会开始新的轮回。
他也慢慢从一开始的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变成现在这般连行走说话都没有什么障碍的模样,只除了偶尔手指的轻颤会微微泄露他的痛楚忍耐,全身上下再无别的任何破绽。
可惜就连他也没预料到在他离开的这一个月的时间内,从小到大,向来将他的话奉为圭臬的叶枭,竟然会因为棠宁的一次毒发,一急之下,选择带她来五蝶寨求医。
他在毒手药圣那边一接受到这样的消息后,就立刻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却不料到底还是迟了一步,叶枭已然被折磨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才想到这里,晏行之就听那头的白眉老寨主便主动开口让棠宁进去,说是既然叶枭已经闯过了寨中的离寨关,那么他们也会遵守约定,让寨中的伴生蝶来吸走她身上的无觉之毒。
甫一听到这样的话,晏行之的眼中瞬间闪过了一抹精光,手指也不自觉地捏紧了。
难道……
很快,棠宁与晏行之便在那白眉寨主的带领下,来到了五蝶寨最深处的一个外人肯定找不到的隐秘山洞里,进去之后,他们才发现这山洞实在别有洞天,又高又宽又阔不说,最里侧竟然还有一汪碧蓝的深潭。
潭水深不见底,四周流水潺潺,而深潭的最中央则横着一块平滑的,刚好够一个人躺上去的石板,潭水上方的洞壁则歇满了密密麻麻的各色蝴蝶,乍一看上去,不仅不会让人觉得美,反而还有一些恐怖瘆人。
在白眉寨主的示意下,棠宁被人直接送上了那平滑石板上,然后也不知道这老寨主捏着特殊的手势,口中念念有词了什么东西,洞壁上便直接飞下了一大片蓝紫色的蝴蝶,轻轻巧巧地落在了棠宁的身上,其中翅膀最大最绚丽的一只,更是直接落在了棠宁的唇上,翅膀轻轻扇动着。不过片刻,棠宁就陷入了绮丽的梦境当中。
看着眼前这样奇幻的场景,就连晏行之也不由得跟着一并屏住了呼吸。
可没一会儿,他眼角的余光就瞥到大颗大颗的汗珠从身旁白眉寨主的额角上滑了下来,手也跟着不断颤抖了起来,这样的状态持续了没一会儿,他整个人突然一哆嗦,随后深深地吐出一口长气,人也跟着踉跄了下,若不是他身后的几个五蝶寨的人见势不妙,赶忙上去扶住了他,老人此时极有可能已经一头栽进了面前的潭水里。
可即便被扶稳后,他的双手也依旧在不停地打着颤,脸色更是苍白的惊人。
他缓缓转头看向身旁的晏行之,这才有些虚弱地开口道,“抱歉,晏庄主,这位姑娘体内的无觉之毒似是找到了最适合的土壤,现已经在她体内彻底生根发芽,不论伴生蝶在我的催促下如何努力,也始终无法吸出一点毒来,所以,对这位姑娘的毒,我恐怕,无能为力……”
听到这样的话,晏行之目不转睛地看着石板上昏迷的棠宁,一时间甚至都不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倒是最后走的时候,那位白眉寨主可能是觉得自己没有帮得上什么忙,给了晏行之一只续命蝶,不过这种蝴蝶也只能强行给棠宁多续上半个月的性命罢了,并且她还只能保持着昏迷不醒的状态。
从那奇幻的山洞里昏迷之后的棠宁,再度醒来就发现自己竟然是睡在一个充斥着淡淡兰香的竹屋里头,起床轻轻推开竹屋的窗户,便看到屋子外头几乎是被人种满了各色品种的兰花,而她刚刚闻到的兰香,正是从这些兰花上飘散出来的。
她有些分不清方向地出了竹屋,抬头便看到一袭黑衣,仅有袖口和领口被缝了红边的晏行之正站在一棵盛放的木槿花树下,往远处眺望着。
一听到棠宁推开门的动静,他直接转过头来。
“叶枭呢?”
他听到刚刚苏醒过来的棠宁这般问道。
听到询问,晏行之背在身后的手不由得微微收紧。
“叶枭正在接受毒手药圣的治疗,皮外伤还好,除了右臂被被人打骨折之外,基本没什么太严重的问题,只是那些毒荆棘的毒刺太多太密,有很多早已深深扎入了他的体内,必须要进行仔细而彻底地拔除,以毒手药圣的本事,恐怕也得拔上一个月才能彻底清除干净,到时叶枭便会醒来。”
听完晏行之的话,棠宁直接轻笑了声,一个月……她刚醒来就已经给自己把过脉了,毒素仍在,所以她恐怕就只剩下一个月的寿命了,叶枭醒来后能不能见到她或许都是个问题。
看懂棠宁这个笑的晏行之,轻抿了抿唇,这才继续给棠宁解释道,“五蝶寨的伴生蝶虽然没能吸走你体内的无觉之毒,但不代表你就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一听到这样的话,棠宁一脸诧异地抬眼朝晏行之看来,却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实际心里早已嗤笑了声,她的寿命虽然还剩下一个月,可如果根据剧情当中原主的死亡节点来看,她其实只剩下28天的命了,28天之后便是剧情中,晏行之坐视原主带着绝望与心碎死去的时间点。
所以任晏行之接下来玩出花儿来,她这副身体也不会出现除了死亡的第二个可能。
也就是说,晏行之就算真的能解了她体内的无觉之毒,她也仍旧会按照剧情的死亡节点,瞬间死去。所以,他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可心里这样想,面上棠宁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晏行之的幽深双眸。
晏行之的解释也跟着来了,“我以前曾学过一种武功,名为百淬无相功,据说这门功夫,练成之后万毒不侵,即便是你体内的无觉之毒也不例外,我虽然没有练到那种境界,在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却专门学了里头的一个特殊篇幅,接下来这一个月的时间内,只要你与我日日寸步不离,相隔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三尺的距离内,且每隔三日给你输送特殊的内力,待三九之期一过,体内的毒自会消除。”
听完晏行之这样的话,棠宁先是挑了挑眉,随后竟控制不住地直接失笑出声来,越笑声音越大,甚至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待她笑够了,她这才伸出手指轻轻揩去眼角沁出的泪,收敛起所有的笑意,看向前方距离她不远的晏行之,寒声道,“晏行之,你又想耍什么把戏?这样荒诞的事情你觉得我会信你吗?什么日日与你寸步不离,每晚给我输送特殊内力?你难道不知道,我离你稍微近一些都会控制不了地想要作呕吗?你怎么就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呢?余下的日子,我只想离你远一点,越远越好,最好你现在就能立刻马上彻底消失在我的眼前,永永远远都不要再出现,听明白了吗?”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要往外走去。
见状,晏行之直接开口叫住了她,“等一下,你难道不想知道我知道这一个月来我修炼的那特殊篇幅叫什么名字吗?它叫做,分命篇。”
晏行之的话音刚落,棠宁前进的脚步逐渐缓了下来。
“意思便是只要我自己心甘情愿地每晚给你输送我练出来的特殊内力,长此以往,二十七日之后,我就可以分出我一半的性命给你,你体内的无觉之毒自会不药而愈。”
听到这里,棠宁蓦地转过头来,下一秒就看到晏行之缓缓地脱去自己的上衣。
看着对方光洁的上半身上好似活的一般,不断蠕动的血肉,不正是她之前在悬崖下看到的晏行之毒发之后的情形吗?可现在还未到每月十五月圆之夜……
棠宁瞳孔微震,不可思议地轻摇着头。
就再次听到晏行之的声音在她耳旁响了起来,“现在这分命篇我已练成,从前每月一次的淬骨之毒爆发也被激发成三日一次。你不是恨我吗?与我日日寸步不离,不是才能更好地看到我痛苦不堪的模样吗?给你输送内力之时,还会更加剧痛难忍,甚至只要一个不小心,随时都会有生命之危,你既然恨我毁了你,难道你不更应该好好看看我的痛苦,分去我一半的性命,甚至巴望着我出个什么小差错,然后直接死在输送内力的过程中,不是吗?”
明明身体的每一块血肉都扭曲成这个样子了,晏行之却仍旧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看着这样的晏行之,听完他半激将半蛊惑的话,眼中除了震惊就只剩下不可置信的棠宁,动了动唇,却根本就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心里则下意识挑了挑眉,不得不说,对人心的把控和了解,这世上恐怕谁也比不上晏行之,如果今日站在这里的不是她,而是原主,以晏行之这样一番卖惨夹杂着激将的一段话,必定会让对他又爱又恨的原主,对他更加的恨爱交加起来,恨他之前对她做过的所有绝情残忍的事情,爱他又愿意为了她做出这样的牺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