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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薛寻野早上出门到现在还没见人,程谓没当回事,解开围巾露出胀痛的腺体,埋头陷进床头的云朵抱枕里。
  里面的枕芯被替换成饱满的信息素储存囊,他轻吸一口,暖融融的烈焰信息素像大掌抚在他腺体的创口上。
  第31章 家小野狗
  被郑恢弘的事情所烦心,程谓一夜没睡好,圣诞当天的早会上连带开小差的员工也遭了殃。
  平时员工在桌底下搞些小动作程谓是视若无睹的,顶多喊人起来陈述自己对任务方案的观点,能答出来的就让人坐下,只要不影响工作效率和质量,程谓大都保持包容态度。
  但今天他没轻易放过人,把在桌底下和男朋友打情骂俏的alpha揪到投影布前让他选取两句聊天记录读出来给昏昏欲睡的大家醒醒神,又拎起一个反复揉屁股的omega让他分析从帕尔纳推拿区各技师处得来的有用情报,最后走到忙着加购下单螺蛳粉的公主背后,罚他给工作室里热爱嗦粉的同事都买一份。
  龚书文抬起一张英气的脸:“老大,咱们技术部不是缺人手么,把小柚子招来怎么样?”
  程谓关掉激光笔扔在桌上以示散会:“工作室不需要低等级的员工,免谈。”
  一帮高等级ao偶尔受气也从没动过辞职的念头,一是上司能力的确强,二是人均年薪实在高。
  会议室内人散后,程谓捧着笔电陷进角落的单人沙发里沉思,邢嚣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挨着转椅滑过去:“我不懂你,没酬金的事儿琢磨它干嘛用,郑会长那委托毁了就毁了,你还使法子搞他干什么?”
  “看他不顺眼。”程谓抽走邢嚣嘴边的烟扔窗台上,“把烟戒了,对你老婆孩子都有好处。”
  “我就上班的时间能抽会儿……”邢嚣愁眉苦脸地搭着沙发的靠背,和程谓一同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红色标记,“还没有头绪?”
  昨天借着为郑恢弘扶手腕的时机,程谓在郑恢弘皮下嵌了枚无色无痛的微型定位芯片,和之前贴在孩子身上的追踪器大同小异,这种定位芯片经过改造,在人体存留的时间更长,并且能通过标记的闪烁或静止状态判断目标是在活动还是睡眠。
  但程谓却不知该从何下手,解决邓叁时他至少能凭借六岁的模糊记忆推测邓叁的行踪和动机,郑恢弘可比邓叁难对付得多,既然郑恢弘连邓叁这号大人物都能控制,肯定也有更多有威望的人甘愿听从郑恢弘的指使。
  他忌惮的是以郑恢弘为中心的关系网。
  “不急,放长线钓——你看什么?”程谓抽了份文件拍开邢嚣凑得极近的脸。
  “瞧我发现了什么,”邢嚣拿掉挡视线的文件紧盯着程谓的脖子,“爸爸的好大儿,这小草莓比我留给珰珰的还多,老大你家alpha挺猛啊。”
  只见眼前冷光闪过,程谓出手迅速,枪口已经抵在了邢嚣脑门:“你几天没挨打了?”
  “我去,老大冷静,停停停……手指从扳机挪开……”邢嚣小心地偏开头躲开枪口,他可不想小奶茶还没出生就没了alpha爸爸,“我这不是暗示你么,你家小野狗是情报商吧,他嘬你那么多小草莓,你向他打探条消息不过分吧。”
  程谓收起枪,拿过刚才摘下的围巾挂到脖子上。
  “不行,他的情报太贵,我付不起。”
  邢嚣:“贵得过六千万?”
  程谓不自然地用舌头顶顶腮帮,操作电脑退出定位观测,新建关系图表和邢嚣一起分析:“来看看,在已知邓叁是郑恢弘走狗的条件下,我怀疑之前的两起医疗所失踪案都是由郑恢弘指派邓叁来找我们做委托,可以说是多付出六十万酬金变相催促我们捕捉薛寻野。”
  “还有另一种可能,邓叁早就知道孩子失踪是薛寻野搞的鬼,但如果被郑恢弘知道腺体源丢失,邓叁就得负重责,所以他必须要找能牵制极限级alpha的人……”
  邢嚣自以为聪明地打断他:“哦,连个老头儿都知道你们相爱相杀天生一对。”
  程谓:“闭嘴。那时候我们差点成了邓叁的棋子,他大概没料到我和薛寻野会联手反咬一口,郑恢弘估计也没料到,但他最没立场谴责我们与委托内容背道而驰的做法,因为在此之前郑恢弘并没有说明医疗所实际上是他的匿名产业。”
  邢嚣捏着根笔顶住下巴,熬不过烟瘾又顺手将笔叼到嘴边:“有没有想过你家小野狗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打乱郑恢弘的腺体买卖事业才把腺体源偷走,可能是郑恢弘动了他切身利益的缘故?”
  程谓懒得追究这个暧昧称呼:“如果只是为了他自己着想大可不必,他这人随性又自大,压根不把弱者放眼中,除非郑恢弘的存在威胁到了他身边——”
  他话语一顿。
  邢嚣故作惊讶:“喔唷。”
  不知不觉中程谓摸过窗台上的烟叼自己嘴边,再从邢嚣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
  他目光放空,翻出所有细节串联。
  在医疗所遭遇假性发情,薛寻野给他的拥抱和安抚信息素。
  离开制药厂地下室前,薛寻野把他搂进怀里,捂住他的眼睛在他耳边重复呢喃“乖宝贝不怕”,然后凶狠果决地投掷子弹损坏了那副克隆腺体半成品。
  那场稀里糊涂的性.事,他为逃避薛寻野炙热的目光而靠在浴缸里假寐,薛寻野为了他不被郑恢弘为难而提出愿意成为他和郑恢弘之间的交易品。
  程谓搁下笔电,起身推开窗倚在窗台后吹风,不知是烟雾或是室外冰寒与室内温暖形成冷热交替所结成的水蒸气在镜片上熏了层雾,程谓叼着烟摘下眼镜擦镜片,冰凉的指腹按在眼皮上揉了揉。
  邢嚣捧起被冷落的笔电打开定位观测系统,跷着二郎腿自言自语:“要是定位芯片有监控功能就好了,最好是在没入皮下后还能穿透真皮层以上的视野阻隔,现在还没这种技术吧——我擦,老大!”
  程谓掐灭烟头,关上窗转过头来:“又怎么了。”
  “这你定制的待机动画?”邢嚣招他坐下,将笔电放到他腿上,“还带3d视觉,看着跟真的似的。”
  屏幕上赫然是一只双角顶着雪绒花的圣诞麋鹿,它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转悠半晌,刨了个地洞从天花板跃入会议室的镜像画面,咬了咬桌上的抽纸,又抬起前蹄推了推文件柜上的资料。
  画面太过真实,邢嚣朝身后看了看,又把目光收了回来。
  麋鹿停在他们面前,鹿角几乎伸出屏幕,仿佛要穿破屏幕把角上的雪绒花送到键盘上——
  像是担心鹿角会戳到自己的脸,邢嚣往后仰了下,好奇地看向程谓:“老大,你喜欢的意味太明显了,信息素都逸出来了。”
  “没有,感觉是这个的气味。”程谓碰了下鹿角上的雪绒花,却只触到了冷冰冰的屏幕,画面很快从他触碰的那一点开始淡化,最后又回归了正常的定位观测系统,连雪绒花的淡香也凭空消失了,就像刚才的场景只是幻觉。
  会议室外的小德牧突然拽着牵引绳狂吠,谁哄也不听,程谓放下笔电出去搓它耳朵:“diadem,别闹。”
  小德牧静了一会儿,圆溜溜的眼珠子看见推门进来的人,它再度兴奋起来,咬着牵引绳交到程谓手里示意主人帮忙解开。
  “我去,他来干什么。”邢嚣刮刮眉心,握拳抵在鼻子底下快步上了楼。
  檀宥径直走到程谓跟前蹲下,他尽量收敛自己的螺蛳粉信息素,弯着眼跟程谓打了声招呼,低头用鼻子拱了拱小德牧的额头,小德牧立马乖了。
  “过来取工资?”程谓领檀宥到楼上办公室,“怎么今天才上门,找到新工作了?”
  “不、不是来取工资的。”檀宥加快两步跟上,“我被我爸关了禁闭,今天才被放出来。程先生,你看到小麋鹿了吗?”
  程谓在办公室门前停住脚:“你入侵我系统了?”
  “没有!”檀宥摇手辩解,“是以前在你电脑上做三维坐标时随手弄的,这项程序我刚开始研究不久,打算等技术成熟后就申请专利。”
  想起刚才3d动画的逼真和鹿角上雪绒花散发的淡香,程谓用欣赏的目光重新审视了遍眼前这个低等级的omega:“谈谈你的想法?”
  檀宥勾去粘在鼻梁上的狗毛,神情有点害臊:“那程先生不要嘲笑我。”
  程谓:“你看我是那种人么。”
  檀宥赶紧摇头表示否认:“我加入了个omega聊天群,群里的成员都是食物类信息素omega。食物信息素在一定程度上最能引起人类喜欢和厌恶的两极端,有人会因为自己的信息素被大部分人厌恶而产生消沉心理,比如我……所以我们会每天在群里互相鼓励激发信心。我新认识的一个网友说他很喜欢我的信息素,快到饭点的时候他都会发消息跟我说他想吃我。”
  程谓笑了一声,以免有消沉倾向的omega误以为他在嘲笑对方,他摸了下檀宥的脑袋:“你继续。”
  檀宥:“我们平时可以用通讯工具发送的消息仅限于眼睛看到的和耳朵听到的,我研究的程序是对传递气味的尝试。”
  人类的嗅觉细胞由包含气味结合蛋白(简称obp)的黏液所包覆,空气中的挥发性化学分子被obp抓住,再与鼻腔中的嗅觉受体结合,使鼻子能闻到气味。
  檀宥研发的程序是由特制的3d视觉动画模拟假象挥发性化学分子欺骗obp,最终传递到大脑的是一种虚实难辨的电信号,但它和人们真正闻到的气味无异。
  程谓转了下笔,感觉有点意思,并且对低等级的omega有一些改观——不仅限于檀宥。
  随即他又暗暗自嘲,在进入杀戮基地之前他也是个平平无奇的低等级omega,明明每个人都有改变社会的可能性,怎么他就因为厌恶过去的自己而看低了所有的低等级omega。
  檀宥双手捂着自己的腺体靠近了点,抬着狗崽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诚恳地看着程谓:“程先生,我向你展示这些,是想得到你的认可。听书文哥说你的工作室缺个技术人员,你能不能破个例,收留收留我?”
  程谓托腮垂着视线和檀宥对视:“我确实很心动,可是你有前科呢。”
  意料中地,檀宥失落的神情爬了满脸。
  程谓往桌上拍了把枪:“当然我不会像你前上司那么宽容,如果你出卖了我,我会直接把子弹送进你嘴里。”
  重新看见曙光的檀宥一不留神放开了捂腺体的双手,螺蛳粉味的快乐信息素从后颈冒了出来,程谓眼疾手快摸了个抑制贴片拍檀宥后颈,再用手掌顺了顺omega的后脑勺:“把词儿换一换。不能说是我收留你,你的技术确实出类拔萃,我正式聘请你为委托工作室的技术人员。”
  第32章 第十一年
  年前最后一天下午六点,委托工作室长达八个小时的总结大会进入尾声,档案员满头大汗伏在桌上按日期归整825份委托档案,热得不行了就开窗捧一抔雪花塞自己脖子里降温。
  今年所接委托完成率达99%,程谓提前在帕尔纳酒店订了大包间供员工聚餐,饭后休闲区的所有消费划公司账上。
  打杂人呜啦自告奋勇为大家规划行程,一个omega从背后扑来挂到他脖子上:“呜呜,帮我预约那个最抢手的推拿技师,好多天没去揉屁股了,痒。”
  “哟,公款私用呢。”呜啦捧着记事本记下了。
  檀宥正式入职没几天,跟大家不算很熟,旁听一整天的总结大会也没发过言,落在最末尾温吞地挪出会议室,思索着要不要参加聚会。
  肩头一紧,他被高挑的alpha搂住了肩膀,檀宥赧然回头,闻到了清甜的香草冰淇淋信息素。
  “你好香,”龚书文低头在他颈间嗅了嗅,“等下吃饭要坐我隔壁吗?”
  檀宥怕痒地缩了缩脖子:“好。”
  “啊,那说好了。”龚书文解下脑后的发圈套在檀宥手腕,垂下的柔顺长发撩过了檀宥的脸蛋,带着股清新的洗发水香,“我上个厕所,你别中途跑了。”
  员工三三两两离开工作室,程谓还坐在会议室里敲键盘,登上投融界网站查看投资者排行榜,找了个同行好友代替自己出席两天后的颁奖典礼,代表最佳投资人荣誉的奖杯他家里就摆了六七座,多一个少一个没什么。
  邢嚣拎着车匙探进头来,问他要不要一道出发,程谓摇头,合上笔电塞进公文包:“我就不去了。”
  “搞什么啊,”邢嚣顺手帮他关电闸,“特殊日子想跟小野狗一起过?带上他呗,老板带家属有人敢说一句不是吗。”
  “没他事儿,是我自己还有活儿忙。”程谓提着公文包带上会议室门,“行了,你们玩得尽兴,有我在他们放不开。”
  程谓到办公室收拾了点东西,干坐在窗边盯着外面的雪景神游了一会儿,游到自己六七岁的时候。
  那时小,也不太懂各个性别等级所能决定的社会地位,只知道自己从医疗所出院后,家人对他的偏见就更大了,不让他随同大哥读贵族学校,过年走亲戚也把他禁足在房间里见不得人,他挺讨厌过年的。
  强劲的机车声浪切断他的回忆,公路尽头驶来一台橙黑色的摩托,仿佛一头气势汹汹闯入洁白雪地的黑狮,明黄的车头灯像凌厉的视线在半空扫了道强光。摩托在工作室楼底停下,车主一条长腿稳稳地支在地上,靴底半陷进雪地里。
  那人推起头盔护镜,朝路灯下撒尿的野狗吹了声口哨,野狗不鸟他,他自讨没趣,摸了手机解开锁屏。
  没过几秒钟程谓的手机贴着大腿振动起来,他现在对手机振动特别敏感,全怪薛寻野玩心重,用振动的手机裹上涂满水溶性润滑的保鲜膜像刷卡那样在他身上的某个卡槽位划拉,他不乐意,薛寻野就给他看自己手机里的私密相册,那里面都是他事后不着寸缕入睡的照片。
  想不通一个小屁孩儿脑子里怎么装那么多黄色废料,薛寻野说这能叫多吗,等你空下来了我让你知道什么叫世面。
  他没让手机振太久,直接掏出来摁掉,顺便拉起窗帘拎包下楼。
  薛寻野给他发消息,说帮他叫了好吃的外卖,赶紧到楼下取。程谓瞥一眼将手机丢进兜里,解开绕在墙壁拉环上的牵引绳,为小德牧戴好口笼后把狗崽子包进自己的大衣里,迎风推开工作室大门。
  小德牧一吠,路灯下的野狗就夹着尾巴逃远了,车上的那位还悠游自在地伏在车头用嫌弃的眼神打量他大衣里冒出来的狗头:“你要把它带回家?”
  程谓:“家里的狗笼子修一修还是能用的。”
  好好的铁笼子上周末下午被震掉了铁门。
  薛寻野愣眼:“这,我上哪睡啊。”
  程谓忽视他递来的头盔,按了按车匙抱着小德牧走向停车场那台亮了下车灯的白色飞驰:“仓库有大纸箱,你铺个电热毯将就一晚。”
  伸出的手受了冷落,薛寻野黯神,翻了翻兜捻出颗子弹精准投向飞驰的前轮,一声炸响后,轮胎干瘪地瘫在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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