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节

  明明小小的一口,却是令向漠北浑身倏地一阵战栗。
  夫妻之事上向来都是乖乖巧巧极少有主动的她这一咬,无疑是往此刻他心中的烈火里扔进一把干柴,将那燃烧在他血液里的一处又一处火苗点成了成片烈焰。
  阿乌跟在他们身后离开了书房,路过卧房时大有想跟着进去的趋势,却被向漠北以脚踢阖上的门扉挡在了门外。
  阿乌在门外转了个圈,才往西屋跑去,趴到了阿橘身旁,用爪子轻轻推了推它。
  阿橘懒洋洋地抬头看它一眼,又继续眯起眼睡觉了。
  阿乌又再用爪子推了推它。
  阿橘反手就是一巴掌,直糊它脸膛上。
  阿乌对自家人一直是个好脾气,被暴躁老阿橘招呼了一爪子也不恼,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爪子收回来,简直就像个憨直老伙计。
  只听它轻轻地哼哼了几声,阿橘看着它,也低低地喵喵了几声,好似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它们本是不想打扰到已经睡下的三黄兄弟以及小花,奈何二黄耳朵尖,一听着它们一汪一喵地“交谈”时便两耳一竖醒了过来。
  “汪!汪汪!”二黄这会儿蹿到了阿乌和阿橘身旁来,尾巴直摇。
  而它这一蹿一叫,本是同它窝在一块儿睡觉的大黄与三黄也都醒了过来,自然而然地也就跟着它一块儿往阿乌与阿橘身旁凑。
  二黄:我同意我同意!
  大黄与三黄一脸懵:你同意什么?
  二黄:同意主人快点儿给我们生一个两个三个小主人!阿睿不在家了,都没有小主人陪我们玩儿了!
  大黄与三黄一听,顿时也尾巴直摇:小主人!?好啊好啊!阿乌老大,阿橘爷爷,你们这是在商量怎么让主人快些给我们生小主人吗?
  阿乌:对!
  阿橘:呵呵,我们商量有何用?
  却见个个都兴奋地巴巴地盯着它看,便是小花也都凑了过来,一副“就等着您老出谋划策了”的模样。
  阿橘:……好吧,来,小的们,咱来好好商量商量,怎么着让咱的小主人来得快些。
  三黄激动得直转圈:能不能要三个?嗯……主人身子不好,三个怕是不大行,就两个好了!
  众家伙齐刷刷赏了它一爪子:你当是你生呢?
  西屋热热闹闹。
  卧房春宵帐暖。
  书房微掩的窗户被夜风吹开,拂到了书案上那张压在镇纸下的绣像小画。
  被向漠北忘了熄灭的烛火里,小画上的男子与女子眉目之间愈发显得情深。
  孟江南依在向漠北怀里睡下时忽想起来一个问题,不由轻轻唤了他一声:“嘉安,你睡着了么?”
  向漠北捏捏她的耳珠,“尚未。”
  “方才在书房时忘了请教嘉安,如何在画里将男子手上的笔画得能让人瞧出那是宣笔?”孟江南问得认真,“小满说,她写的故事里,女子送给男子的第一件礼物便是宣笔,男子极为珍视,我想——”
  孟江南话还未说完,便被向漠北低下头来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咬,打断了她的问题。
  “小鱼若是不累,不若你我继续?”向漠北不紧不慢道。
  孟江南自是知晓他这会儿所指的“继续”是何事,顿时不敢再往下说,连忙乖声应道:“那、那我明日再请教嘉安。”
  今夜断断不能让嘉安再行事了!若是累着他影响到他的心疾如何得了?
  春闱在即,以保嘉安身子在春闱期间不出差错,这床笫之事……必须节制!
  “乖。”向漠北勾了勾唇,亲了亲她眼角,“睡吧。”
  第197章 、197
  安福胡同只有一个苏府,礼部尚书苏铭的府邸。
  苏铭寒门出身,十八年前殿试时高中状元,点翰林,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与为人由最初的从六品翰林院修撰一步步坐上而今正二品礼部尚书之位,虽无缘于内阁,但以他的出身,如今的地位也可谓是位极人臣。
  且他还是前任礼部尚书兼三朝老臣胡大人致仕之前同当今身上力荐之人,亦是太子大力举荐的新任礼部尚书人选,因此四年前他才会压过无论出身还是官龄皆胜于他的礼部左侍郎,由礼部右侍郎升任礼部尚书。
  而胡大人致仕还乡之前,还将自己位于安福胡同的府邸送给苏铭,可见其对苏铭何其欣赏与看中。
  如今的苏府便是从前的胡府,不过苏铭始终没有收下胡大人的这份贵重的礼,为官清廉的他虽购置不下这座宅子,却每年都有给胡大人交付租金,胡大人推拒不掉,也深知苏铭的性子,便且收下,至于府邸相送之事,暂且不提了。
  苏铭府上只有一正妻以及与其生下的女儿两名女眷,同宣亲王一般,无论见过多少妖娆美人,后院始终只有一人。
  苏夫人是苏铭的发妻,在他一无所有还是个白身时便已嫁给了他,传闻苏夫人从前还为了他吃尽了苦头,也正因如此,苏铭即便如今身居高位,对她的情意始终如一。
  这是孟江南托廖伯去打听的,因为要给苏夫人准备贺礼,自然是要清楚对方身份再置办贺礼的好,以免届时闹出尴尬。
  孟江南虽想到苏家是富贵人家,却不想竟是如此显贵,听闻他还是大理寺左少卿的恩师,而大理寺左少卿的才学不仅深得太子殿下称颂,数月前这位大理寺左少卿更是凭一己之力查出了户部尚书为害良家少女多年之事,不仅人证物证俱在,他更是取得了某位巡抚大人以及太子殿下的鼎力相助,成功地便扳倒了早就令百姓深恶痛绝的户部尚书。
  人人都称道,大理寺左少卿青年才俊,才学斐然,更是个一心为百姓的好官。
  孟江南不知这些朝中事,她只知今回的贺礼她必须用心准备。
  她本意不想劳烦到宣亲王妃,寻思着让项云珠帮忙决定便好,然而项云珠终究是个姑娘家,加之这宣亲王府里的女人与别人府邸里的女人的喜好并不一样,她并不大知晓应该给深闺妇人准备怎样的贺礼才是好。
  孟江南无法,只能前去托向漠北帮忙。
  向漠北从宣亲王府的库房里找出一只长匣子,交给了她。
  宣亲王府的库房一直由管事亲自做打扫,因此向漠北拿出的长匣子不染一沉。
  匣子打开,里边是一幅画。
  是一幅盛放的牡丹图。
  孟江南不大懂字画,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向漠北是从库房将画拿出来的,证明它绝非俗物,甚或还是贵重之物。
  她有些不敢受,“嘉安,这会不会太贵重了些?”
  向漠北让向寻将打开来给孟江南看的画卷好重新放回长匣子里,他看着一脸不舍的孟江南,忍不住抬手捻捻她的耳垂,问她道:“小鱼识得这幅画?”
  孟江南摇摇头,实诚道:“嘉安知晓的,我不识字画。”
  “那它便是不贵重的物什。”向漠北道,“我听闻苏夫人于出身书香门第,这般贺礼,想必不会失礼,亦能得其喜爱。”
  孟江南点点头,趁着向寻将卷好的画放进长匣子,踮起脚尖扬起头飞快地在向漠北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抿嘴娇笑道:“谢谢嘉安!”
  嘉安挑选的贺礼,准无错!
  向寻则是将动作放缓,确定身后不再有特别的动静后,他这才转过身,退了下去。
  翌日出门前往苏府前,穿戴妥当的孟江南再三询问了向漠北她的穿着打扮可有何不妥之处,问至第三遍时,向漠北不再回答,而是低下头覆上了她唇。
  孟江南登时不敢再问,而是紧张道:“嘉安,这是我第一次交到朋友,也是我第一次参加宴席。”
  虽然只是家宴而已,她却是紧张得不得了。
  “小鱼若是害怕,我便陪着小鱼去。”向漠北握住她的手,轻轻拢在自己手心里。
  孟江南一如前夜向漠北如此问她时那般,摇摇头,拒绝道:“不用的嘉安,小满答应了陪我一道去,我可以的。”
  嘉安是要以向漠北的身份出现在人前的,而非以项珩的身份,是要金榜题名时让全京的人知晓他即向漠北,不能在那之前因为她而迫使嘉安改变原本的打算。
  她也不舍得让嘉安难受。
  去到苏府那般陌生的地方,嘉安定会不适应的,于他心疾不好。
  “那我送小鱼过去。”向漠北依她道。
  其实他并不大想孟江南去参加这些个宴席,哪怕是小小家宴,他也不愿意。
  再小的宴席也都是由人来参加,而人心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他担心她不习惯不适应。
  只是她想要去,他说不出口劝阻的话罢了。
  见她连他的相送都要拒绝,向漠北先于她又道:“送了小鱼过去,我顺便到城南市肆见一见柳一志。”
  果不其然,孟江南未有再说什么,而是将他身上的衣裳检查过一番,一边道:“嘉安既要出门去,可要穿得厚实先,万莫冻着了,今日虽露了些太阳,天却还是冷的。”
  向漠北听她自言自语般的念叨,只觉舒心。
  待马车在苏府门前停下,孟江南阻止了向漠北下车来。
  她站在驾辕旁堵着他不仅不让他下车来,反还伸出手将他轻轻往里推,一边道:“外边冷,嘉安莫下来了,马车里暖和。”
  向漠北不想令她着急,只好坐回原处,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道:“两个时辰后我来接你们。”
  心知向漠北不想听自己拒绝的话,孟江南便点点头,应道:“我记着了。”
  “去吧。”他将装着画卷的长匣子递到她手里。
  孟江南将长匣子抱在臂弯里,冲他笑了笑。
  率先下得马车的项云珠此时凑了过来,挽住了孟江南的胳膊,对向漠北道:“哎呀小哥,有我陪着小嫂嫂呢,你就放心吧!这么婆婆妈妈的可不像小哥你!”
  说完,她便将车帘给扯了下来,阻隔了他与孟江南的视线,随即将孟江南从马车前带离,往苏府方向走去。
  再让小哥与小嫂嫂这么说下去,怕是过了两个时辰他们都还在这儿!
  孟江南有些赧,想回头,却又担心项云珠笑话自己。
  然当她站在苏府门前,由苏府的下人热情客气地将她往里请时,她终是忍不住,回头看向了马车方向。
  马车仍停在那儿,向漠北修长的手将车帘撩开了一半,她一眼便对上了他的视线,显然他从方才就一直在看着她。
  对上他哪怕再温柔也总会带着些微凉意的眼眸,知晓她在他心上,这忽然之间,孟江南觉得自己没那么紧张了。
  她又冲他笑了笑,娇丽又乖巧,尔后在苏家下人的指引下跨进了苏府大门。
  亲眼目送她与项云珠入了苏府,向漠北这才看向驾辕旁的向寻,道:“去城南市肆,朋来客栈。”
  车帘放下,向寻坐上驾辕,驾车拐往城南市肆方向去了。
  柳一志这回进京赶考,没有像在桂江府秋试会儿与人挤大通铺,但也住不起上等房,而是住着一间窄小无窗、哪怕是白日也不见天光的下等房。
  可单就这下等房,住上一日也要三百文一日,竟是比桂江府客栈里的上等房的价钱还要贵!
  且这还是在离棘闱有着老长一段路的地段,可想而知贡院附近诸巷里的屋房赁价当有多昂贵。
  柳一志虽然料想得到京城的物价与房价不会低,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价格竟如此之高昂,使得他每日除了温书背书之外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数数自己身上带的银子够不够用。
  若是春闱期间这屋子仍留着的存放行李的话,他今番进京所带的银子是断断不够用的,他已经想好考试期间都住在号房里,只是不知这京城的棘闱在每科清场时是否像桂江府棘闱那般能够允无处可去的考生在号房里过夜以等下一科开考。
  若是能够,考完他还能有银子剩余,届时他可换到离棘闱最远的客栈去落脚,如此一来他身上的银子还能让他在京城撑到杏榜发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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