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节

  嫚尧气得发抖,却只能看着他甩袖离开,看着他离开前在山峰上布下了重重结界,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靠着自己破开结界离开这里是不可能的事。
  玉离走了,可她连哭都不想哭。
  结界外的万归等玉离走后想瞧瞧过去看看,却被结界中一道剑光打飞了出去。
  那是玉离布下的剑阵。
  那剑阵中的每一招对于万归来说都是绝对的碾压姿态,万归于结界一道极有天赋,撕开结界不是问题,可在剑道上,却是比不上玉离的。
  他白着脸盯着那剑阵结界看了一会儿,抱紧了剑回到了自己的天齐峰。
  从那一天起,青山剑宗的弟子们觉得他们的大师兄比平时修练得更加勤快了,看他住的天齐峰的山头比从前更秃了。
  ……
  嫚尧想修炼,她比谁都想修炼,可玉离说,她天生无灵根,无法修炼,一辈子注定只是个普通人。
  苏千云过来找她的这一天,是她第二次离开这座山峰。
  嫚尧就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桌子上有一根树枝,是她从树上折下来的,她不信自己不能修炼,那她就练剑,别的她不知道,但自己的记忆一向是很好的,凭着记忆,她能反复练习几招当初见过的玉离的剑招。
  苏千云是哭着冲过来的。
  嫚尧不知道她是怎么破了这么多结界进来的,或许是玉离给她的特权。
  “你还要在青山剑宗赖着多久?!”她娇脆的声音怒气冲冲,一双眼睁大了就这么直冲着嫚尧嚷道。
  嫚尧莫名其妙,却是看出来了,她并不想自己留在青山剑宗。
  “我现在就走。”
  她以为结界已经被苏千云破了,哪里知道自己一靠近就被弹了回来,身体重重撞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撞得她的腰疼得要命。
  苏千云却睁大了眼睛哭着跑了过来,并拔出了腰间的剑冲她刺了过来。
  嫚尧虽然此刻腰疼得要命,但是她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让人捅的人,她在地上翻滚一圈,伸手去挡。
  结果就在这时,苏千云手里的剑忽然就到了她手里,剑的方向也逆转了一下,而苏千云整个人还在朝着她扑过来。
  嫚尧的手腕很沉,仿佛被一道力操控着,根本没有缩回去的力气,她看着自己手里那把剑刺穿了苏千云的胸口。
  那鲜红的血一下子染红了苏千云鹅黄色的裙子,她原本生机勃勃的脸也变得苍白起来。
  嫚尧那一瞬间是懵了的,她不知苏千云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懂,不懂渔村外的世界。
  直到玉离的那一声怒吼在几步开外响起
  “嫚尧!你对小云做了什么?!”
  听听看,他温雅柔和的声音似乎现在只要面对她就会变得这样愤怒暴躁。
  可她做了什么?
  嫚尧看了一眼在自己手里的长剑,又看了一眼胸口染血马上就要昏厥过去的看起来虚弱不堪的苏千云,再看看对面的玉离。
  玉离一掌拍飞了她,在这一瞬间,嫚尧忽然就明白了,明白苏千云为什么要把那把剑忽然塞到她手里,明白了她是故意让玉离误会她,明白了这都是苏千云玩的把戏。
  重重摔在地上的那瞬间,嫚尧觉得很疼,但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清醒的了。
  她费力地擦了擦嘴角的血,目光烧着火焰,一下爬了起来。
  “我能对她做什么?你将我关在这里,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不能从这里出去,她自己破了你的结界到了我这里,如果是我做的,那她不是自己找死是什么?我可没有让她来这里!那把剑,是她自己塞到我手里的,是她自己冲过来让她自己的剑刺伤自己的。”
  嫚尧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道。
  剑是苏千云的,而苏千云是自己跑来这里的,就算现在苏千云受伤,那也是她自己自找的,和她嫚尧又有什么关系?!
  “我亲眼看到是你把剑刺进小云的身体里的,我亲眼看到的,你还狡辩?!”可玉离此时怒气冲天,心疼苏千云心疼的脸都发白了,面对自己时,只剩下怒气,没有什么理智可言,根本也听不进去她的话。
  嫚尧胸口闷得很,想开口说话,结果没想到一张嘴就先吐出一口血来,喉咙疼的要命,一时说不出话来。
  苏千云哭着,声音很是虚弱,“师尊,我,我只是想来看看她,想来看看师尊时常挂在心上的女子是什么样的,我不喜欢她,我知道她也不喜欢我,我是想威胁她离开,可我没用多少力气,师尊,你也知道,你也知道的,我之前受伤,本就没多少力气的,所以她一把把我的剑夺走时,我根本,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我本来,本来只是想吓吓她的,因为我只想要师尊有我一个……”
  这虚弱的声音听得嫚尧心里一梗,她不敢置信,冷笑了一声,“满嘴胡说八道……”
  “够了!”玉离却像是眼瞎心盲了一样,只听得进苏千云的话,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嫚尧说的话一个字都不想听。
  嫚尧忍不了这样的污蔑,火气上来,只是她还没有什么动作,就觉得胸口一疼,她僵在原地,低头一看,就看到胸口处插了一把剑。
  那是刚才她刺伤苏千云的那把剑,此刻直接洞穿了她的身体。
  嫚尧觉得自己要死过去了,眼前一黑,就朝后倒了下去。
  昏迷的前一刻,她听到了玉离凉薄的声音,“你既伤了她,我便替她还了这一剑,你在这好自为之。”
  嫚尧气得胸口发疼,脑袋也嗡嗡作响,她若是知道玉离是这样眼瞎心盲的人,她当初就算是淹死在海里也绝不会跟着他来青山剑宗受这样的气。
  她想念在霞光村里无忧无虑的日子,想念她娘了,想念那槐花树,还有……
  嫚尧意识完全消沉之前,心里又快速地闪过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那道影子会低着头直勾勾地看她,会羞涩,会对她好,仿佛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想,那是不是她太想要成亲了,太想要一个全心全意对她好的人,太想在娘走后,村子被毁后有那样一个依靠才臆想出来的人?
  她还想直接砍了苏千云和玉离,以纾解自己心头这股闷气。
  ……
  嫚尧以为自己被这样刺伤之后会昏迷很久很久,或许会直接死过去,可她没想到自己很快又醒了过来。
  她的身体暖暖的,像是有一把火在温柔地护着她的身体,让她不要那么轻易地死去,让她努力地活下去。
  胸口处的伤也在一点一点地愈合,她能感觉得到的,即便现在她还不能睁开眼,但她的意识是清醒的。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床边坐了一个人,带着寒霜冰雪的气息。
  是玉离。
  玉离一直在看自己,目光是迷茫的,甚至里面还带了一些可笑的心疼,是的,她能感觉得到的。
  这可笑的心疼谁要啊,她不要。
  嫚尧努力想睁开眼睛,但眼睛就是睁不开,她听到玉离低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听到他说道,“我每日用灵药喂养你的身体,总算是有些成效,今日这一剑,我并未用力,只是外伤,以你如今体内结药丹的身子来说,不出一日便可恢复,可小云受的伤却要重的多的多。”
  “你我无缘,我本对你有情,也是因为以为你是她的关系,你的名字里又刚好有个尧字,我总是会忍不住对你更怜惜一些,可是,我找到了她,我不能再负了她,她是我此生至爱,除了她,我不会再对任何一个女子动情,之前对你,也不过是因为误会而有的错觉。”
  “尧尧,我知道你现在意识是清醒的,能听得到我的话,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去招惹小云,否则便不会如这一次那样了,到那时,我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
  “言尽于此,你好好休息。”
  嫚尧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眼睛,睁开眼的一瞬,正好是对上了坐在她床边低头俯视她的玉离。
  玉离的眼睛依旧很好看,容颜依旧俊美清隽,只是,嫚尧心里被乱搅了一顿后,那涟漪很快也归于平静了。
  她知道,自己此时若是什么都不要就要离开青山剑宗的话,还反倒要让玉离觉得她是要伤了苏千云,绝不会就这样放她离开。
  虽不知自己这样的猜测究竟是怎么来的,可她就觉得会这样。
  所以,嫚尧索求了,“想让我不伤你的小云,我要问你拿一件东西,你给了,我以后自然不会伤她。”
  “你终于承认是你伤的她了。”玉离的脸色冷冷的。
  嫚尧不想与他纠葛这些,只说道,“我要你那把剑,你给不给?”
  玉离不解,“你并不会用剑,要我的剑做什么?”
  嫚尧就笑着说道,“因为玉离,我喜欢你,我想要一件你的东西留作纪念,苏千云在你心里的位置应该值你那把剑吧?”
  当然,她也不是非要那把剑不可,只不过,剑可以做武器,可以保护她自己,万一她有机会偷跑下山,就算是卖剑,也能卖出一个好价格,毕竟那可是青山剑宗掌门的剑。
  其次,除了那把剑,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是玉离的厉害宝器。
  “她在我心里是无可取代的无价之宝。”玉离冷冷说道。
  嫚尧说道,“我要你那把剑,你若是不给……你可要随时保护好她,指不定什么时候我见她不顺眼就动手了,我是霞光村长大的渔娘,可不讲什么道理。”
  “我把剑给你,好让你再伤她么?”
  “奇怪,你把我关在这里,只要她不主动来,我也伤不到她吧,难不成,你觉得我还能破开你这结界出去?我不过是要你一把剑做纪念而已,你把剑给我,一是让我有个念想,二来可以让我保证不伤她,不好么?”
  破罐子破摔,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嫚尧就是胡说八道了。
  她想,若是玉离真把剑给她了,她赚了,若是不把剑给她,那她也不亏。
  若是他气恼地直接杀了她……
  他不会的。
  嫚尧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直觉,可她就是觉得玉离不会的,他若是个干脆的,不管是放她离开青山剑宗还是干脆杀了她,都是一次解决他们三人的最好方式。
  可他假仁慈也好,对她舍不得也好,他不会杀了她。
  碎魂剑,从不离玉离身侧。
  玉离冷冷地看着嫚尧,竟是真的解下了腰间的碎魂剑放在石桌上。
  嫚尧看着他离去时冷酷的背影却是笑了笑,坐下来仔细端详放在石桌上的这把剑,这把剑发着蓝光,真是一把极好的剑。
  若是苏千云再过来,她手里也有一把称手的武器了呢。
  ……
  一个人在山峰上的日子并不好过,孤独,难熬,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嫚尧每一日都数着日子,不断地练剑,只练着最简单的直挺挺地刺人的动作。
  没有剑谱,她无处可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困住她的结界似乎晃动了一下。
  她在这里住了很久了,当然知道这里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她以为是苏千云又来了,若是玉离,他是直接撤了结界过来的,绝不是这样。
  嫚尧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撕开结界进来的男子。
  那人比起第一次见时更沉稳,也更坚毅了一些,眉眼冷峻刚硬,一双锐利的眼就像是剑一样,带着锐气。
  是万归。
  嫚尧记得他。
  “今日,掌门与苏师妹定下亲事,苏家来了人,他无暇顾及你,你走吧。”
  万归见了她之后并没有多余的话,只是用生硬的语气说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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