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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五一,廖玲的来电变得密集起来。
  频次由每周一次增加至两天一次,电话内容从“人生大事”过渡到“放假天数”,没有明说,但每一句顾左右而言他的家常话都在问她几时回家。
  顾希安打着马虎眼,始终没有戳破话背后的答案。就这么糊弄了一阵子。
  或许是猜到了她的意愿,后几天,廖玲的电话也少了。
  ///
  医院病房里。
  顾希安坐在床边,手上是一盘刚切好的甜橙,老太太牙口不好了,胡乱嚼几下权当是尝个鲜。
  一瓣吃完,手指沾上了黄澄澄的汁水,再怎么小心都避免不了,顾希安早有预备,抽了张湿纸巾,细致体贴地帮她擦干净。
  “怎么他没陪你一起来啊。”
  朱素梅看着女孩认真的侧颜,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另一个人。
  这些天他们总是一道进出,冷不丁剩她一个,形单影只,还真有些不习惯。
  顾希安知道奶奶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只是这话问得过于暧昧,一时不知该怎么答才合适。
  “应该有事要忙吧。”
  “应该?”这个词用得不大对劲。
  对上老人家狐疑的目光,顾希安想了想,还是有必要解释了一下。
  “奶奶,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她这是骗叁岁小孩呢,朱素梅并不买账,正要开口,又一瓣橙子喂到嘴边。
  “呃……我瞧着那孩子人不错。”该说的一点不耽误。
  含糊的字眼带着橙子的清新酸气,顾希安浅浅一笑,而后点头。
  “他是个好人。”
  就是好过头了,总会被吓到。
  顺着话茬点的头,老太太只当她在哄自己高兴呢。
  “不是因为受他照顾才硬说好听话。”怕她误会,朱素梅撇开橙子,神色都着急了几分。
  “活了大半辈子,看人的眼力总不会错。小厉是个纯良温厚的脾性,与人为善。仅是相处了几天,你曾奶奶出院前都夸他难得。若是装着殷勤,早就露馅儿了。”
  真心假意,明眼人一看便知。
  生病之后,奶奶的一切行为举止都被放慢,说话更是,像一口古老的井,喊一声,好半晌才传来回应,直击人心。
  她听着认真,给老太太擦手的动作没停,叫人分不清是听了还是没入耳。
  擦干净手,将剩余的果皮垃圾装袋打包好,顾希安这才抬眸,话语里多了些调皮劲儿。
  “是难得啊,上一回听你这么夸人还是对爷爷。”
  奇了怪了,厉挺究竟有什么迷魂汤,顾希安都想跟他讨一碗了。
  从孙女口中再一次听到老伴儿的称呼,还是这么不着调的话,朱素梅脸一晒,努努嘴半天说不出话,好气又好笑。
  顾希安托腮,仰头望着奶奶,脑海里翻涌着过去的事。
  她坦白。
  “小时候,我看着你和爷爷,也幻想过以后要穿什么样婚纱,渴望嫁给爱情,后来……”
  后来,看懂了父母的结局,知道一生相伴实属为难,画面从温馨的橘色调变成杂乱的灰暗,她再没想过,关于婚姻,关于永远。
  拍拍她出神的小脑袋,朱素梅轻声叹息,都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这一课,她没学到。
  “情情爱爱,要是全指着这些虚的,那往后大把大把的时间还怎么熬。结婚嫁人说到底就是搭伙过日子,想通这一点,就是再难的坎都能迈过去。你爸妈啊…就是没想通,到现在都未必明白呢。”
  搭伙。过日子。
  是这样吗,顾希安一知半解,眸光飘到远处又落回眼下,如此反复。
  ///
  四月底的最后一个周末,轮到顾征来医院照顾。
  一个月总要碰到两次,顾希安回国后,父女俩见面的次数比往前十年的总和都要多。
  生疏是没有了,可话里话外还得客气。
  不知谁提起了放假的事,顾征问她打算怎么过,顾希安摇了摇头。
  节假日对她而言不具备任何意义,这些年都如此,习惯成自然。
  “回来到现在也有小半年了,还没有回去看过你妈吧。”
  顾希安轻轻嗯了一声。
  “好不容易放假,回去看看,奶奶这边我会来陪着。”
  “不用了。”她想都没想就回绝了。
  主观上的不相信他和客观原因的不愿离开都有。
  “你别只顾自己怎么想,想想你妈和你弟弟,还有我们其他人。知道的说你孝顺,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家苛待老人,我和你叔叔都在,怎么都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操心。”
  顾征面带愠色,口吻是严肃的,“奶奶我们会看着,再说这不是住着院呢,还有医生护士照顾能出什么事。”
  顾希安没料到这一层,当下连反驳的说辞都没准备好,只得默默受下这顿“指责”。
  最后,连奶奶都出言劝阻,怎么着也该回一趟家才像话。
  她可以不理会顾征的“面子工程”,却驳不过老太太的一片苦心。
  顾希安回阳城的事定下来了。
  除去廖玲和廖栩,最高兴的莫过于高水晶。
  从年初起,高水晶比任何人都早早问过她几时回阳城,顾希安一直说到时候再看。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说来说去就是不打算回。
  原以为这次又要孤独自驾行了,没想到,临走前她反而改了主意,太好了。
  “你订票了吗。”顾希安问。
  听说假期的票都不好抢,虽然比不上春运,提前准备总没错。
  “订什么票。”
  视频电话里,高水晶坐在办公桌前,嘴里叼着勺子,眼睛盯着手里的图稿,旁边是一份色泽并不光鲜的便当,应该放了有些时候。
  时不时的,有同事走进来问她一些什么事,分身乏术说的就是她了。
  “回阳城的票啊。”
  顾希安坐在地毯上,盯着半满的行李箱无意识放空,思考着将电脑放进箱子里还是随身携带。
  “我们开车回去,不用订票。”
  “什么?”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A市到阳城,十二个小时的车程,这可不是常人受得住的。
  “你没听错。对了,你车本还在吧,过期没,有没有及时换新,油门怎么踩还记得吗。”
  越说越悬了。
  “我还是算了吧。”顾希安连连摇头。
  顾希安考驾照这件事就是被高水晶硬拉去作陪的,最后她倒是一次过了,留下顾希安在训练场和补考点旋转跳跃永不停歇。
  除了时间,不算便宜的补考费更让她崩溃。
  只有理论是过关的,科目二到科目叁各挂了两次,负责她的教练差点给跪了。
  看着挺机灵一孩子,问什么都说得头头是道,怎么一到实操就开始激情表演,那双手摸上方向盘跟通了电似的抖个没完。
  拿到车本的那天,教练含泪送她离开的那个画面,顾希安此生难忘。
  “十二个小时我也坐不住,回头找个代驾,放心。”
  顾希安小声建议:“还是坐高铁吧。”
  时间至少能节省一半呢。
  “衣锦还乡啊宝贝,你说我们在外面拼命忙活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回家的时候风光无限。”
  高水晶扒拉两口米饭,没怎么咀嚼,灌了矿泉水硬是咽了下去:“我上个礼拜刚提的车,就等着这次呢,你可别扫我的兴啊。”
  顾希安不需要光环。
  她从小到大都自带光环,可高水晶不一样。
  初中时文化课成绩就中不溜,靠着大考前的突击补习勉强爬到年级二百开外,咬咬牙说不定能拼个重点,但想考上“顾希安闭着眼就能进的阳城一中”是痴人说梦。
  初中毕业,高水晶不顾父母反对硬是报了艺高,高考填志愿也是,几乎闹到了和家人决裂的地步选择了服设专业。
  大学毕业后留在A市,和同系的学姐开了一家网店。
  从一开始没有名气的廉价爆款苦苦熬到现在金冠级小众设计旗舰店,等到真金白银赚到了手,亲朋好友的冷嘲热讽才稍有收敛,和父母的关系,也是近几年在事业上小有成绩后才慢慢好转。
  说是虚荣也好,炫耀也罢,高水晶太需要这份迟到的扬眉吐气来证明自己。
  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坐井观天的“过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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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欠下的加更都记着,准备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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