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台下众人瞧着太子与太子妃之间情意绵绵的,都不由得在心头感慨:之前长安城里一直流传太子多么宠爱太子妃,他们还半信半疑的,毕竟太子那冷僻古怪的性子,实在难以想象他如何宠爱一个女人。
  现在好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们算是见识了,牙也要酸倒了。
  瞧太子待太子妃这细致体贴的程度,这哪里是娶了个媳妇回家,分明是供了个祖宗。
  哦不对,每年去太庙祭祖,也没见太子这般上心。
  永平候夫妇见到太子待自家女儿这么好,心里头也是无比的熨帖。
  张韫素和卢娇月瞧着,也忍不住掩着嘴唇偷笑,真心实意为自家小姐妹高兴。
  而两座之隔的周明缈,心情却没那么好了。
  想到端午那日,裴元彻看向自己时,那冰冷如刀的目光,再一对比他望向顾沅的深情脉脉……
  周明缈掐紧了手指,眼底泛起不甘的寒意。
  她虽不如顾沅那般姿色,在长安诸多贵女中也是佼佼者,为什么他看向她的眼神那般冷淡厌恶?
  明明,她有自信,她能比顾沅那个空有一张皮囊的女人,更能帮助到他。
  就在她陷入愤懑时,上座的裴元彻忽然起身离席,看样子应当是去更衣。
  周明缈眸光闪了闪,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跟着站起身来。
  一侧的周夫人诧异道,“明缈,你是去哪?”
  “母亲,女儿想去方便下。”
  “那你快去快回,莫在外乱走,仔细迷路。”
  周明缈眼角余光瞥见裴元彻的身影消失在偏门外,便敷衍的嗯了两声,忙提着裙摆,急急跟了上去。
  ……
  宫内各处走廊挂上寿字图案的大明角灯,两溜高照。
  裴元彻从侧殿缓步走出,正准备回正殿,就见那长长走廊的柱子旁站着一道盈盈身影。
  皎白月色下,那道月青色背影亭亭玉立,他一瞬间有些恍惚,还以为是顾沅出来了。
  等那人转过身后,裴元彻的脸登时沉了下来。
  周明缈清清楚楚看到男人那骤然变幻的脸色,心头更是委屈了,他就这么厌恶她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强行压住心头的紧张,她缓步走上前,柔柔弱弱的行了个礼,“臣女拜见殿下。”
  裴元彻看着眼前故作娇柔的女人,嗓音冰冷,“你好大的胆子,在这堵着孤?”
  周明缈肩膀微颤,忙道,“殿下恕罪,臣女……臣女是想来向陛下致歉赔罪的。”
  “端午那回,臣女不是有意为难太子妃的,实在是敏敏脾气上来了,臣女实在拦不住她。事后臣女再回想那事,自责不已,心头始终难安。所以想亲自与殿下解释,表达歉意。”
  裴元彻冷嗤一声,“你若真的心中有愧,该去找太子妃道歉,找孤道哪门子歉。”
  周明缈脸色白了白,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裴元彻也懒得与她浪费时间,抬步就要走。
  “殿下,殿下……”
  周明缈急急地堵在裴元彻面前,突然身子一软,直接朝着他怀中倒去,“啊——”
  裴元彻黑眸一冷,见闪躲不及,毫不犹豫抬起手,一把推开她。
  周明缈脚下一个不稳,惯性的扑倒了裴元彻身后的李贵怀中。
  李贵,“……”
  周明缈忙从李贵怀中站起身,一张俏脸青青白白的。
  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把她推开了?!
  然而,更让她没想到是,她才站稳,一柄闪着冷光的匕首,破风而来,直直的抵住了她的额心。
  周明缈顿时吓得大脑空白,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裴元彻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握着镶满了宝石的匕首,神情淡漠至极。
  那匕首锋利极了,刀尖一转,再次对准周明缈的眉心——
  只要他手上稍微用力,那刀尖就会划破她的肌肤,刺穿她的头颅。
  周明缈睁大了眼睛,心肝儿都在颤抖,脸白如纸,哆嗦道,“殿、殿下……殿下……”
  他想杀了她。
  她切切实实的,在他眼中看到了不加掩饰的怒火,与浓浓的杀意。
  可是,这是为什么?
  周明缈泪水涟涟,“殿下,臣女做错了什么?臣女刚才只是不小心崴了脚,一时没站稳……”
  裴元彻冷哼,“崴脚?”
  平地崴脚,当他眼瞎不成。
  周明缈哭的愈发梨花带雨,抽噎道,“殿下,你为何这般厌恶臣女?臣女自问并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你是怎样的人,你心里没数么?”
  周明缈接触到他犀利的目光,只觉得他好像直直的看到了她心里,窥破了她的伪装,她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裴元彻见她这副心虚姿态,心头冷笑。
  再想到她刚才扑过来的样子,情绪愈发烦躁,手中的匕首捏紧,真想就这样割下她的脑袋,一了百了。
  一旁的李贵也感受到了太子爷的杀意,心头骂道这个周二姑娘真是不知好歹,太子爷是她这点小伎俩就能糊弄的么?
  但该劝还是得劝,他忙凑上前去,小心翼翼提醒道,“殿下,今日可是陛下的寿宴呐。”
  潜台词是,今日这大喜的日子,您要是就这样杀了个大臣之女,岂不是给陛下找不痛快?而且您这边也不好交代啊。
  听到李贵的话,裴元彻眸光暗下,强忍住杀人的冲动。
  可就这样放过这个胆大放肆的,他心头那口恶气也咽不下去。
  尤其是她今日这副打扮,摆明了是照着顾沅的装扮来的,她存的什么龌龊心思,当他不知?
  一想到前世自己就是将她误当成顾沅才引出后头那一堆恶心事,他的眼神愈发冰冷。
  周遭安静了片刻。
  忽然,他抬起手,用力一挥,只见一道冷光闪过。
  “殿下!!”李贵惊呼。
  “啊——”周明缈尖叫。
  她只觉得一阵风从脑袋划过,下一刻,脑袋就轻了。
  大脑空了两瞬,一团黑影直直的从前头掉落。
  许久,周明缈麻木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脑袋还在,那刚才的是?
  她动作僵硬的低下头,当看到地上那一大团头发时,浑身的血液仿佛冻住般。
  男人沉金冷玉般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若下次再让孤见到你,掉的就是你的脑袋。”
  说罢,他大步离开。
  周明缈整个人吓到魂飞魄散,浑身发软的坐在地上,待回过神来,先是低头盯着那一团厚厚的发,随后,又抬手摸了摸头顶。
  原本整整齐齐梳好的发鬓,被那削铁如泥的匕首平整的削掉了一大半。
  夏日晚风吹过,一阵凉飕飕。
  作者有话要说:就挺秃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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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参考乾隆千叟宴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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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晋江文学城首发
  这边厢, 吓傻了的小宫人总算回过神来,战战兢兢的上前搀扶着周明缈,“周姑娘, 您......”
  目光触及地砖上那一团落发,“可还好”三个字愣是问不出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何况女子的头发多么宝贵,活活被削掉了这么一截, 一整半头皮都秃噜了,这搁谁身上能好啊?
  周明缈一只手捂着发, 怔了一刻,伸手捡起地上的一枚金簪。
  那小宫人微愣,旋即想起什么似的, 忙要去拦, “周姑娘, 今日是陛下的寿宴, 你可莫要做傻事啊。”
  周明缈眸含怨毒的瞪了她一眼,“我知道。”
  她抬起手,那金簪并未划向脸蛋或是喉咙, 而是划向她的衣裙。
  她从衣裙撕下一大块缎子,将脑袋包了起来, 又捧起那团发,咬牙从地上站起来, 沉着嗓音对那小宫人道,
  “你去殿内与我母亲说,我忽感身体不适,先往马车那边去,就不回席上了。”
  “可是......”
  “我记得你的脸, 今日之事,你最好保密,否则.....”周明缈面无表情看着她,又从手中褪下一枚质地上佳的翡翠手镯,塞到她的手中,“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当明白。”
  她的目光太过阴寒,小宫人瑟瑟发抖的接过那镯子,一叠声道“奴婢明白”,转身快步往正殿去。
  看着那宫人离去,周明缈捏紧了手中的发,一口闷气在胸口跌宕起伏,直憋得她嗓子眼一阵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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