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朱烈笑嘻嘻道:“王妃若是做生意,带我一个。我可得把老婆本拿出来,说不得就能番几番。”
  叶云亭笑了笑,知道他们是刻意给自己撑腰,道:“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不着急。”李凤歧扫了沉默异常的杨不韪一眼:“既都商议完了,便都散了吧。”
  几个官员思来想去,也没想好这笔生意到底划算不划算,结果李凤歧一句话就了结了他们的犹豫,显然不打算走公账了,他们见状只能摇摇头,心里想着左右也有金矿了,北疆如今不缺钱。也不必费大力气做这一桩很可能赔本的买卖。
  官员陆陆续续结伴走了,最后就剩下叶云亭三人。
  朱烈大大咧咧地坐下,喝了一口茶,有些纳闷地瞧着李凤歧:“杨不韪最近是不是有点不对劲?我从前怎么没觉得他心眼这么小?难不成还记恨着上回的事?”
  上次杨不韪被狼王恐吓,分明是他自己出言不逊在先。在朱烈看来,自己出言不逊又技不如人,怎么还好意思记恨的?
  叶云亭神色诧异,倒是没想到朱烈这么敏锐。
  因为没有确凿证据,杨不韪有问题的事两人一直没有透露给朱烈等人,只是自己多留了个心眼。倒是没有想到朱烈自己先察觉了异常。
  “你这脑子偶尔倒还能用一用。”李凤歧扫他一眼,道。
  “????”
  朱烈委屈得不行,什么叫做偶尔能用?
  但他不敢反驳,只能巴巴看着叶云亭,双手合十拜了拜:“财神爷,我的老婆本可就交给你了!”
  方才的话他倒是没开玩笑,在他看来,光是能从殷家手里抢东西这份魄力,王妃就不是凡人。
  北疆以前多穷啊,他三天两头就盯着王爷私库那点银子,置办点东西都得扣扣索索算半天账,结果王妃直接就抢回来一座金矿!
  一座金矿啊,搁以前他做梦都不敢想。现在看着账册,一个人都能乐半天。
  朱烈深信,跟着王妃,一准能发财。
  那群怂货畏首畏尾的,倒是凭白叫都督府的账面少了一笔进账,朱烈在心里骂骂咧咧。不过转而一想,自己的老婆本或许能翻番,遂又高兴起来。
  看着叶云亭的眼神像看着肉骨头的大狗。
  叶云亭失笑:“我可不保证稳赚不赔。”
  朱烈嘿嘿笑:“我相信王妃!”
  李凤歧嫌弃地瞧了他一眼,朱烈虽然时常干些丢人现眼的事情,眼光倒是一直不错。他想了想,提点了他两句:“最近这些日子,你多留意杨不韪。”
  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朱烈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
  先前他只当杨不韪是跟王妃过不去,这事说大也不算大,但王爷现在特意提点,说明这里头恐怕还有其他的事。他也不多问,右手锤了锤左胸,道:“我知道了,”
  ***
  开办制衣坊之事,最后还是由叶云亭牵头办起来了。
  叶云亭居中策应,朱烈则负责具体落实下去。只要有银子,原料采买都不算是事。花了四五日采买齐原料,准备好了场地,朱烈便张贴了告示招收会针线活儿的工人。
  如今这个时节,大雪封城,各个铺子生意冷清。自然也不需要太多人手干活。叶云亭开办的制衣坊忽然大量招收人手,还不限年纪,一时间城外的流民都涌了过来。
  由于人数太多,男女老少俱全,一时间朱烈倒是犯了难。这要如何筛选才好?
  最后是叶云亭出面,将人都收了进来,但却定下了一日考核期。
  ——这一日内做得最快最好的五百人,可以留下来做工。日后赶制的冬衣按数量结算工钱,一日一结、其余未通过考核的,虽然没工钱,但也能领一碗稀粥。
  有了门槛,许多想要滥竽充数的人只能悻悻离开。留下来的都是当真会做衣裳的,其中以妇女居多。
  等到次日一早验收成果,留下了干活最好的五百人。至于没能留下的人,虽然失望,但捧着浓稠的热粥时,也生不出怨愤来。
  至少她们又看到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这时有人瞧见了自马上下来的叶云亭,捧着粥大着胆子问:“王妃以后可还招人?这回我是手冻僵了不灵活,若有下回,我肯定能选上!”
  话音未落,又有几道声音附和。甚至还有男子混在其中道:“做衣裳我们不行,但其他活计肯定是我们能吃苦!”
  来巡视制衣坊情形的叶云亭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就见说话是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男女皆有,年纪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是,各个都面容枯槁憔悴,但看着他的眼睛却很亮,透着渴望。
  这是对生的希望。
  叶云亭想了想,笑着道:“会有的,大家多留意城中的告示,若要招工我会再命人张贴告示。”他顿了顿,又道:“如今局势艰难,但王爷从未放弃过百姓,大家多坚持一阵子,马上就要扩建外城,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有机会。”
  听他这么说,许多人便捧着粥碗笑起来,神色间绝望与消沉散开,又洋溢起希望来。
  这些流民就像缝隙里顽强生长的杂草,脆弱不堪,但若得到一点阳光雨露,又能顽强地生长起来。
  叶云亭瞧着那一张张期待的面孔,胸口激荡。
  ……
  到了晚间回都督府时,叶云亭将这一幕说给李凤歧听:“我觉得如今动作还是太慢了,得再快些。”
  他可以等,那些冰天雪地里无处容身的流民却等不得。多等一日,便有无数人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寒冬之中。
  “嗯,你说的在其他州府开办制衣坊,我想了想,倒是还有个主意。”叶云亭抬眼瞧他,兴致勃勃:“什么主意,说说?”
  李凤歧把玩着他手指,道:“如今局势混乱,各个州府都有流民起义、这些起义军若是人数不断扩大,失去控制,日后亦是妨碍。先前杨不韪有一点倒是没有说错,我们该多安插些人手了。”
  北疆偏远,消息也要滞后一些。若是能借着做生意的幌子,将人手散布出去,建立据点,消息传送也更为及时。
  叶云亭明白了他意思,“你的意思是……?”
  “我调拨一批人手给你。随你安排。”李凤歧在他指尖啄了一下:“明里他们是做生意的,暗地里则给我们传递消息。”
  “那我最好也要有个假身份。”叶云亭一点就通:“否则旁人很容易就猜到其中关窍。”
  李凤歧颔首,眼中笑意更深:“就是日后要辛苦王妃了。”
  探听情报比起单纯的做生意,定然要耗费更多心力。但目前也寻不到其他合适的人,交给叶云亭最为合适。
  叶云亭却摇了摇头,唇角弯弯道:“这算什么辛苦。”对他来说,最辛苦的反而是被囚在王府中当笼中鸟的那段时日。
  如今的每一日,虽然忙碌,却很快活。
  说完他脑海里又闪过几个新点子,匆匆将手从李凤歧掌心抽出来,披着外衣下了榻道:“我又想起些东西,得先记下来,免得明日忘了。你先睡。”
  李凤歧手中一空:“……”
  他看着叶云亭熠熠的双眸,郁郁叹了一口气。
  罢了,王妃开心就好。
  第103章 冲喜第103天 请君入瓮
  渭州城内的制衣坊开始赶工时, 外城的房屋也同时开建了。
  渭州临近州府的流民听闻消息,都蜂拥而来,一时间渭州人口大增, 城外搭满了临时栖身的草棚,那些流民们或是在城中的制衣坊干活,或是在城外帮忙修建房屋, 还有一部分人,则跟着去了两处矿上干活。大部分流民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虽然日子还是苦的, 却都有了新的盼头。
  王妃说了,待城中的房屋建好后,愿意留在渭州的人,可以花钱赎买房屋,分配田地, 之后便能在渭州安家落户。
  在这样的期盼里, 小半月时间转眼即逝, 腊月终了,新年已至。
  这一年的新年气氛并不浓厚,外有西煌虎视眈眈, 内有雪灾流民,谁也没有心情大肆庆贺。反而越靠近除夕, 军中的气氛越发沉重。
  李凤歧留在都督府的时间一下子变得极少, 大部分时候, 都在城外大营。甚至有时候就直接宿在营中。
  叶云亭虽然不清楚军中情形,但心中猜测大约是平静了这么久的西煌,终于要有动作了。
  除夕前一晚,李凤歧依旧没有回来。
  在这之前,两人已经有将近三日没有见面, 叶云亭白日里忙着制衣坊还有外城扩建之事,到了晚上筋疲力尽早早歇下,躺在榻上时,才有空闲想起两三日未曾归家的人。
  宽大的床榻一侧是空的,屋里明明烧着暖炉,被褥里也塞了热乎乎的汤婆子,但习惯了一个人的体温之后,还是会觉得冷。
  叶云亭蜷缩起身体,怀里抱着汤婆子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间听到屋里悉悉索索的动静,叶云亭这两日睡的浅,睁开眼来,就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正站在暖炉边,细细驱散身上的寒意。
  “王爷?”叶云亭撑着手肘起身,确定这回不是在做梦,确实是李凤歧回来了。
  “吵醒你了?”
  李凤歧只穿着单衣,他刚从城外大营回来,怕吵醒叶云亭,本想将就在客房或者书房睡一宿,但又实在想念叶云亭,便摸着黑回了屋。
  他没点灯,摸黑脱了外袍,又怕身上寒气重冻人,便在暖炉前烘烤,准备等身上暖和了再上床。却没想到还是将叶云亭吵醒了。
  “没有。”叶云亭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低声道:“我这两日睡的浅。你赶紧上来吧。”
  他侧脸看了看窗外天色,还黑着,也不知道是几更天了。
  李凤歧迟疑了一瞬,还是朝他走去。
  他身上的寒气还未散尽,钻进被窝时带来一股冷风,叶云亭轻颤了一下,却还是固执在他怀里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躺好。
  两人面对面躺着,叶云亭眯眼想瞧瞧他,但帐子里太黑,便只能上手摸索。
  “有胡子了。”他的手指在李凤岐下巴处流连,那里粗硬的胡茬扎手。
  “嗯,在军营里顾不上刮。”李凤歧收了收手臂,将他的腰肢往自己方向带了带,两人身体贴的更近,他用下巴上的胡茬去蹭叶云亭的脖颈。
  叶云亭被他蹭的发痒,又有些嫌弃地推推他:“身上都有味了。”
  “?”李凤歧动作一僵,怀疑地低头闻了闻自己。在军营里待上几日,胡子拉碴是常事。但他到底还惦记着自己是有家室的人,很注意讲究干净,怎么就有味儿了?
  “真的?我去叫人烧水沐浴。”
  叶云亭轻笑一声,拉着他没让他起身,又仰头在他下巴处亲了一下:“骗你的。”
  李凤歧呼吸一重,将人搂紧,在他唇上重重啃了几口,鼻息粗重:“这两日我想你得很,你想我么?”
  叶云亭眼里泛起波澜,手指划过他的坚毅的眉骨,挺直的鼻梁……再经过线条流畅的下颌骨,指腹被胡茬刺的有些痒:“想。”
  他眯着眼笑了笑:“一个人睡有些冷,还是两个人暖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两人间的气氛顿时暧昧起来,连四周空气都仿佛粘稠了许多。
  李凤歧本只是想单纯回来睡一觉,眼下却是眼神微深,捏着他的下巴又亲了上去。
  ……
  天色太晚,两人又都忙碌了一个白日,这一回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
  两日的离别让彼此都有些急切,说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鲁,但却更加默契契合。
  叶云亭侧着身,眼眸半阖,缓缓平复气息,还未从先前的感觉中抽离。
  李凤歧轻抚着他的长发,像给一只矜贵的猫儿顺毛:“方才有些失控,你难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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