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杜江明一边发愣,一边摇着头:“放心,我是不会说的。”他出了好一会的神,不知是否是出于怜悯,看着徐婉道:“徐小姐,就算杨小姐回来了,你也不必担心,其实……杨小姐已经结婚了,所以维瑞也……。”
结婚了?徐婉也愣住了?杨小姐居然结婚了?
她上辈子完全都不知道这回事,她既然都结婚了,怎么又和孟钦和结婚的呢?所以后来她是先离了婚又和孟钦和结婚吗?
难道是着两辈子的轨迹不相同了?还是上一世孟钦和藏得严实,所以没有人知道杨小姐结过婚的事情。
即使是杨小姐结过一次婚,即使她那时还怀着他的孩子,他也要舍了那个孩子的性命去迎娶杨小姐?
怎么可能因为孩子而留下呢?若是喜欢一个人,她无论做什么都是好的,若是不喜欢,无论费什么心思都是徒劳,反而还会觉得厌烦。
徐婉突然有些为她上辈子腹中的那个孩子不值,是啊,因为她的私心,才有了那个可怜的孩子,就不该有它的。所幸,这一辈子,她不会再做那样的糊涂事了。
那如果现在找到杨小姐,杨小姐是和她现在的丈夫一起在金城吗?孟钦和又会怎么做呢?他会不会放了自己?
徐婉一时也不知道了。
正出着神,孟钦和和张师长他们已经骑着马过来了,徐婉和杜江明站起来去迎接他。
杜江明倒守信,他不准备在张公馆久留。或许杜江明也顾及杨小姐在孟钦和心中的地位,他也没有跟孟钦和说,只随便找了个理由便要回金城了。
杜江明好不容易来一次马场,张师长连忙下马再三挽留他,不过也没有留住。
许是见杜江明去意已决,孟钦和倒没有怎么留他,一直骑在马上看着。
待杜江明走了,他忽然打着马到徐婉面前来,看着她道:“上马。”
徐婉虽然在想别的事情,但是表面上看着还算镇定。不过和她平时在外和孟钦和亲密无间还是有些不同的。
孟钦和突然俯下身,一把捞住她的腰肢,将她抱到马上,然后飞快地扬鞭打马。
徐婉上辈子其实是学会了骑马的,何况有孟钦和在,即使马儿飞奔,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孟钦和在背后紧紧搂着她,却一句话都没有。只有他们两个人,徐婉也没有再和平时一样装模作样。她其实不愿意和孟钦和这样接触,何况她还在想着杜江明说过的话。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觉得身后那个一言不发的人低下头来,又和她靠近了些,他口中的热气全呼在她脖子上。
徐婉的头愈发往前低着,不去看他。
却突然听到他淡淡地开口:“刚刚见你和杜江明聊得很投机,你们在说什么?”
“杜先生说坤州是个好地方,不过他还有事不能再就留,觉得遗憾。”
“什么事?”
徐婉转过头看了眼孟钦和,轻轻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天空突然飘起细碎的雪来,原来这样一览无际的马场下雪来的样子是这样壮观。
“下雪了,二少我们回去。”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调转马头直接往张公馆去了。徐婉被他搂着,看不到他此刻的神奇,他眼眸的神色和此刻的雪色一样的冰冷。
雪越下越大,如果下午还不回去,晚上结冰便更加不好回去了。只是孟钦和和张师长似乎还有事,便让徐婉先坐他的车回去。
虽然还没有结冰,可鹅毛打的雪花飘下来,路上并不好走。汽车打滑得很,即使司机开起来不敢放开速度,有时也不太好能刹住。和这一路上都是盘山路,边上便是很深的山崖。
徐婉心里捏着一把汗,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上一辈子的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徐婉努力地想着。
眼下淮军马上就要和晋军开战了,她记得上一世的她并没有被孟钦和带出来,整日住在洋楼里。不过那段时间,孟钦和并没有去看他,听刘妈说似乎出了场车祸,不过所幸二少没伤着。
那种预感越发强烈!不会就是这一次?徐婉连忙让司机停下来,“停车停车!”
路上似乎很滑,司机虽然不知道缘故,却也只好听徐婉的吩咐,好不容易才将车停下来,“怎么了?”
侍从官也有些嫌徐婉多事,问:“徐小姐,您怎么了?”
“你们不觉得刹车有些问题吗?”
那位姓吴的司机笑着道,“怎么会,二少的汽车每周都要检查一次的,不会有问题的。”
他正准备重新发动汽车,然而话还没说完,突然从拐角冲出来一辆汽车来,如果不是刚刚靠边停下来,想必定会迎面撞个正着,连人带车都被撞到山崖底下去了。
车上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吴师傅惊魂甫定,让徐婉先坐后面的车先走,连忙下车和侍从官一起检查汽车,刹车确实出了些故障。
换了辆汽车后,行驶顺畅了许多,刚下过雪的路还没有那么滑。
只是徐婉晚上回到洋楼里,孟钦和一直都没有回来,徐婉原以为他另外有事去了,第二天早上,徐婉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她听到刘妈去接电话了,从刘妈焦灼的语气里,徐婉似乎听出了些什么来。
不一会儿,刘妈就过来敲门了,“徐小姐,二少出事了。”
第27章 坤州官邸
刘妈一向还算稳重,可这次十分慌张。
徐婉其实一晚上都没有睡着,满脑子都是那辆卡车冲过来的情景。她上一辈子就是被汽车撞死的,两辈子的回忆交错浮现,怎么还睡得着呢?
她原本以为只要不重蹈覆辙,这辈子就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现在才发现其实处处都是危险。今天如果不是她让司机停下来,她今天就已经没命了。
现在孟钦和又出事了,徐婉连忙去给刘妈开门。连着出两次事不可能是偶然,想必又是孟钦同做的。既然是他出手,便是要孟钦和性命的。
徐婉不太敢去问孟钦和的情况。她虽然这辈子不会再去喜欢他,但也不想让他去死。若是今天那辆大卡车直接冲过来,无论车上的人是谁,都难逃一劫。
徐婉现在已经感觉到,自己现在经历的一切已经和她上辈子的记忆已经有差别了,如果孟钦和死了,或是其他原本没有死的人先死了,便是她重活一世造成的。
徐婉只觉得惶恐,她没有说话,刘妈已经吞吞吐吐地开口了:“徐小姐,二少昨天回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又是车祸?徐婉遇险的时候就怀疑是不是有人设计,她明明已经让士兵跟孟钦和汇报了,怎么还会出这样的事情?
孟钦和和他兄长这个时候表面上兄友弟恭,嫌隙还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徐婉上辈子快死的时候,其实还听人提起过,孟钦和起初去德国就是为了躲开孟钦同的势力,那个时候孟钦同就已经容不下他的弟弟了。
不过往好了想,孟钦和最少还是活着的,徐婉问刘妈:“二少现在怎么样?”
刘妈摇摇头,沮丧着脸:“那边没有透露。”说着,她又看向徐婉,像是等着她拿主意。
“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徐婉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重新坐回了床上。
“对,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刘妈也连连应道。
眼下淮军和晋军正准备开战,可孟钦同只是个唬人的空架子,并没有统帅军队的本事。自己的儿子到底怎么样,孟司令怎么不清楚?
上一世,徐婉记得淮军和晋军这一次是吃了败仗的,那一场战役输了之后,孟司令便又将孟钦和叫去了金城。
难道现在孟司令就有了请孟钦和回金城的考虑,孟钦同才动了杀心。
徐婉也不明白,孟钦同为何这么容不下自己的亲弟弟,而孟钦和又为什么要一味忍让?
之后,官邸那边再没有任何的消息穿过来,徐婉还是从报纸上看到了有关孟钦和的新闻。第三天,坤州各大报纸都报道了孟钦和的车祸,他也是在盘山路上和迎面的卡车相撞,所幸司机即时避开了些,车并没有掉到山崖下。
即使是这样,报上说孟二少昏迷了几天。
不过,这起事故据报纸报导都说是雪天路滑和汽车失控,并没有引起过多的猜测。
徐婉看着报纸上的新闻,联想起自己的那场车祸来,同样的招数用两次,未免也太过大胆了。
那一边,孟钦和正靠在他卧室的床上看报纸,除了额头上因为擦伤贴了纱布,其余地方倒看不出负了伤。
不一会儿,宋副官敲门进来,行了个礼,然后道:“二少,刚才康副官打电话来问您的情况。”康副官是孟司令的副官,他打电话来便是孟司令的意思。
孟钦和将手中的报纸放下,宋副官接着道:“都按照您之前交代的说了。”宋副官又想起什么,谨慎道:“大少那边说想要来调查您这次事故的原因。”
孟钦和却笑了起来,“雪天路滑有什么好查的,不过他既然想查就让他查。”
他随手拿起几张报纸,对宋副官道:“报纸我看了,这件事你办得不错。”
宋副官面对孟钦和的称赞,反而诚恳认错:“是属下无能,还让二少受了伤。”若是只受了些皮肉伤也就罢了,汽车碰撞那一刻的冲击力是在难以控制。孟钦和虽然做了准备,也撞到了额头。
孟钦和却不当回事,“若是不真的负些伤,又有谁会相信呢?那些人又怎么会满意?”
许是看出宋副官还有什么话想说,孟钦和抬起头,又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宋副官像是很难拿主意,有些为难地问孟钦和道:“徐小姐那边之后怎么办?”他之前接到的指令是静观其变,而如今确实出了事,可徐小姐却死里逃生。
孟钦和沉默了一会,道:“叫她过来。”
宋副官许是没料到二少会这样做,十分惊讶,愣了一会才道:“是。”
第二天,突然有官邸的汽车开到洋楼来,说是接到二少的命令接徐小姐过去照顾他。
徐婉上一辈子从来都没有去过他的官邸,她只记得孟钦和和杨小姐结婚是在那。听到孟钦和要接她去官邸,徐婉很意外。
不过徐婉也想去看看孟钦和的伤势,便跟着侍从官上车了。因为雪天刚出了那样的事,司机像是吸取了教训似的,将汽车开的格外慢,过了好一会儿才到官邸。
洋楼对于徐婉来说已经很是奢华,可到了官邸才发现是小巫见大巫,高高的围墙围着,无处不透着威严。透过围墙,一眼便可以看到一幢高大的建筑,孟钦和办公、休息便是在那里,徐婉记得上一辈孟钦和娶杨小姐也是在这里。
官邸戒备森严,到处都是岗哨和卫戎,因为汽车是孟钦和的,岗哨瞧了眼车牌和司机后,直接放了行。
汽车开到里面,不一会儿,在一幢洋楼前停下。徐婉一眼就看见了在楼下等着的佩芳,上辈子这个时候徐婉还没有遇见佩芳,还是刘妈被其他人告状后,孟钦和才将佩芳派到洋楼去做事。
官邸这边的佣人也比洋楼要多得多,除了佩芳,站在一楼客厅门口扫了一眼,徐婉就见着了十几个。她们应该都听说过徐婉这么号人在,但从没有见过,见徐婉被宋副官带着进来,还在偷偷打量着。
佩芳倒很客气,请徐婉进去:“二少在楼上等您,我这就带您过去。”虽然是这辈子徐婉第一次佩芳,可徐婉还是觉得很亲切,笑着应了声:“好的,有劳了。”
孟钦和的卧室在二楼,徐婉跟着佩芳到了二楼的一间房门前,佩芳敲了敲门:“二少,徐小姐过来了。”
里面没有人应声,佩芳看了徐婉,道:“二少许是睡着了,您要不要先进去?”
徐婉点了下头。
佩芳这才将门扭开做了个请的手势,她只站在门外并没有陪徐婉进去。
徐婉往里走,里面是很大一间卧室,比洋楼她的房间要宽敞得对,地上铺着深棕色的裁绒地毯,最靠里摆着一张欧式大床。她一走进,便是扑面而来的陌生感,毕竟这里不是她该来的第方。
只是,徐婉原以为孟钦和在床上睡觉,往那边走了几步,却发现床上并没有人。
不是受伤了吗?孟钦和不在床上会在哪里?
徐婉四处望去,房间里还摆了办公桌、茶几、沙发,却哪里都不见孟钦和。
徐婉在原地站了会,想出去叫佩芳找孟钦和,转过头才发现孟钦和站在卧室门口,身上披着一件大衣。
“二少,原来您在。”见孟钦和并没有受她以为那么重的伤,徐婉有些高兴。
他其实一直都在房间里,自她进入这间房间起,便开始观察她,就像猎豹观察着草原上的猎物。只是当他回过头,他看清她的脸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内心隐隐在触动,似乎在庆幸她还活着。
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锦缎旗袍,站在从窗户投进来的雪后初霁的阳光下。
或许是她们两个人太像了,特别是她笑起来的时候。他曾经为了看她笑,也费了些心思。
不过让她笑比让另一个人要容易得多,她太容易满足了。
孟钦和又看了一会她,才道:“扶我过去。”虽然他没有受太重的伤,但那次晕厥之后,他总觉得整个人有些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