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我马上……”卿唐有些着急,偏偏又没有察觉自己被林肃按住了肩膀,焦急的都要哭出来了。
  “要那么矜持做什么?”林肃笑着问他。
  卿唐抬起水润的眼睛看他:“……不想被少爷嫌弃。”
  “少爷就喜欢你不矜持的样子。”林肃将他的头按在了自己肩膀上,拍了拍他的背道,“不用太患得患失,做自己就够了。”
  卿唐试探的将手搭在了林肃的肩膀上靠的更近了些,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幸福包围了一样,从出生到现在,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满足,只觉得心脏满胀的像是要溢出什么东西一样:“少爷,卿唐心悦你。”
  或许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心动了,所以才会不自觉的去看着他,想着他,想要站在他的身边,一辈子看着就足够了。
  “如果是另外一个人赎了你,你会如何?”林肃低头问道。
  卿唐手臂收紧了些,怔愣一下摇头道:“我不知道,但如果不是少爷,会很可怕……”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命运本不由他,此时他只是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个人,难以想象自己被其他人赎了以后的场景。
  或许怀抱太过于安逸,卿唐坐了许久,久到林肃捏了一下自己的腿道:“腿麻了。”
  卿唐连忙挣开,这次倒是站稳了,就是羞涩极了:“我给您捶捶腿,对不起,少爷。”
  林肃拂开他的手道:“没关系,走两步就行了。”
  林肃来回踱了两步,卿唐小心的搀扶住他,被林肃看了两眼,像是手脚被烫到一样弹了开来:“快到午时了,我去给少爷传饭。”
  他行了个礼,连蹦带跳的出了房门,过了片刻,林肃听到了两声隐隐约约的欢呼声:“啊啊!!!太好了!!!”
  影影绰绰,听的并不清楚,只知道小家伙大约是在发泄内心的激动了。
  ……
  “这一处要重一些。”林肃握着卿唐的手指教他习字,有了名正言顺的亲密关系,有些距离就不用特意保持了。
  想要教的最好,自然是手把手的教最有效果。
  卿唐被他握着手写着字,目光不自觉的就看向了交握的手,本来能够安静下来的时刻此刻却躁动的能够出去绕院子跑上一百圈。
  “看字,别看我。”林肃低着头没看卿唐,却知道怀里这人已经走神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卿唐连忙回神,强行按下激动写着字:“卿唐知错了。”
  他不该因为被少爷接纳就不认真上进,而应该跟少爷在一起更加上进,日后若是出双入对,必然也不能让少爷丢脸,觉得少爷喜欢上一个配不上他的人。
  有林肃耐心教导,卿唐又聪明刻苦,这书法虽不至于一日千里,可那日日的进步林肃却是看在眼里的。
  文能养人,气质由心而生,故而有腹有诗书气自华之说。
  卿唐虽还不至于如此,可眉眼中的怯懦却在慢慢的退去,便是与平常人交流也是面带笑容,而不是初见时的谨小慎微了。
  林肃并未刻意避讳与卿唐的亲密,府中之人虽是惊讶,可少有说嘴之人,看着卿唐虽有人私下有鄙夷之色,面上却是不敢说的。
  这种事情发生是意料之中的,非是责罚所能阻止,卿唐虽是偶尔心中难受,可每每被林肃亲近,那些个烦恼皆是抛诸脑后了。
  “你不知道那几个人说话有多难听。”西康对他倒是一如往常,“说你以色侍主,狐媚子什么的,家中又无主母,他们倒是想,可也没有那个姿色啊。”
  他与卿唐相处最久,知道这人有多努力,虽然一开始知道的时候也有些别扭,可也知道如他们这般懒怠的人想要被少爷看上纯粹是痴人说梦。
  会说酸话,还不是羡慕上位的是别人,若是换成他们自己,恐怕又要换成另外一副嘴脸了。
  “凭他们说去吧。”卿唐择着竹筐中的蒲公英道,“不过是几句酸话罢了,但是这话别传到少爷耳朵中,他近几日够忙了。”
  “这是什么啊?”西康捡了几片叶子道,“弄这个有什么用?”
  “蒲公英,去火气的。”卿唐手上动作不停,低垂的眉眼中透着认真,“少爷这几日太忙了,这个加入茶中格外去火。”
  树影阳光下他整个人都有一种剔透的感觉,低垂的睫毛上都好像承载着阳光,西康托着腮看着他道:“卿唐你生的真好看,难怪少爷会喜欢你。”
  卿唐抬眸看他,笑了一下:“你可别盯着我瞧了,你日后可是要娶妻的。”
  “我就是夸你一两句而已。”西康撇了撇嘴道,他只是觉得卿唐若真是女子,定是不比那些名门女子们差的。
  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都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够肖想的:“你这样子还真像一个当家主母了。”
  “我等食少爷的月钱,自然是要为少爷考虑周到的,这些……都是份内之事。”卿唐笑了笑。
  他为少爷做不了太多,只能竭尽自己所能让少爷归家时更舒适安心一些。
  林肃近日的确在忙,一个是忙之前捐官案的收尾,一个在忙孩童贩卖的事情。
  “路有饿殍,百姓易子而食乃是乱世之象征。”林肃在朝堂上肃声道,“如今乃是太平盛世,却仍有卖子之事,岂非是说陛下不仁不德,无法使百姓安居乐业所致?”
  一语出,朝堂皆安,昭阳帝面色不见喜怒:“爱卿以为该当如何?”
  “应严查重罚,杜绝此道。”林肃掷地有声。
  此事自然是有人反对的,高门显贵之中需要伺候的人很多,买卖奴仆更是常事,贫弱人家若不能随意卖子,便是家中有世仆也是不够用的。
  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好改变,尤其是触及到阶层变化以及高门显贵的利益,反对之声更是此起彼伏。
  林肃知道此时不是提这件事情最好的时机,但他既然决定做了,便要有个开始,这一次不过是敲警钟罢了。
  “林爱卿到底是如何想的?”昭阳帝为此事也是为难。
  林肃娓娓道来:“百姓家中有子,若是求学问道,许多人都是极有才能的,若是能够聚拢在陛下身边,更是能够为国效力,可若随意发卖,定其奴仆一生,将使陛下折损无数人才。”
  “宫中所用之人也是不少。”昭阳帝道,“若是无人愿意,该当如何?”
  “陛下仁德,宫中所用之人都是定例,且为减少开销还在减少用人,陛下尚且如此,可有的官员出行却是前呼后拥,其场面让人叹为观止。”林肃回答道。
  想要完全杜绝是不可能的,这个时代的阶层划分便摆在这里,他要杜绝的是随意买卖,任意杀戮,不将人命视作人命,只当物件来玩之事。
  高官利益虽然会让群臣反对,但是触犯到皇帝的底线,群臣再如何反对也得乖乖的缩起脑袋。
  昭阳帝审视着他,叹了一口气道:“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都是人精,自然知道彼此的目的,但是即使知道,触犯到底线的事情也不能不管。
  林肃虽然忙碌,却也不会过分占用在家中的时间,休沐时候也会带着卿唐上街,带他看看这京城的风土人情。
  “卖糖人嘞……”
  “冰糖葫芦……公子看一看啊。”
  卿唐眸中透着新奇,却不会问林肃开口要什么,林肃顺着他的目光打量,买下了一支糖葫芦放进了他的手里:“拿着。”
  说让他拿着,他就乖乖拿着一路举着走,林肃问道:“你不吃么?”
  卿唐迷茫:“这不是少爷的么?”
  “给你吃的。”林肃揽过他的肩膀避让过过路的行人,“小心点儿,别撞到人了。”
  卿唐举着那糖葫芦,看着路过的被父母领着拿着糖葫芦的小孩儿,觉得眼眶有些发热:“谢谢少爷,可是您还没有呢。”
  君子不步行而食,但于他也没有什么妨碍,林肃握住了他的手腕,低头从那支糖葫芦上咬走了一个道:“好了,我的也有了。”
  卿唐眼直了,脸红了:“少,少爷……”
  不等他反应过来,林肃已经转身走了几步了,神情之自然让路人想看出点儿端倪都不行,他转头道:“不走就把你落下了。”
  “来了。”卿唐捏着糖葫芦一路小跑跟了上去,看着那糖葫芦却是舍不得吃了。
  这可是少爷咬过的糖葫芦,好想珍藏起来,可是这种东西放久了应该会坏,好可惜……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卿唐一路跟随林肃走着,却是蓦然察觉手被牵住了。
  低头看去,林肃宽大的衣袖遮掩了两个人牵着的手,牵着的手温和有力,像是独属于两个人的隐秘的幸福。
  卿唐嘴角往上勾了勾,强行压住自己开心的情绪跟了上去。
  两人的牵手并不久,到了酒楼吃饭时就已经松开了,卿唐却是满足的看着自己的手,觉得今天也不是很想洗手。
  “饭前去净手。”林肃指着雅间角落的地方道,那里有小二刚刚端上来的水盆,专门给客人用的,倒是细心体贴的很。
  卿唐有些迟疑,却是选择听林肃的话,只是洗完手坐在位置上却没有之前那么雀跃了。
  林肃净过了手,很是自然的握了一下他看着颇为遗憾的手道:“好了,给你补回来。”
  卿唐眨了眨眼睛,心脏又开始跳的耳朵都能够听到了,他看着林肃的眼睛里面好像藏着星星:“少爷,你真好!”
  世界上怎么会有少爷这么好的人呢?好到他不想让给任何人。
  人真是贪婪的生物,没得到的时候期盼能陪着就够了,能够陪着了还渴望被爱着,得到了以后就奢望这个人只是自己一个人的。
  “贪得无厌,会被讨厌的吧……”卿唐不自觉的呢喃出声,待发觉之时有些紧张的看着林肃,“我不是那个意思。”
  “只对我贪得无厌是可以的。”林肃给他递过了筷子道,“你会患得患失,想要占有,说明你心悦我,我也是一样的。”
  被人满心满眼的看着,盯着,照顾着,好像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这样好像燃烧生命一样的热情和爱意林肃觉得以自己的个性绝不会有,但这不阻碍他从别人那里体会这种感情。
  尤其是一个漂亮又温顺的小家伙那里来的感情。
  卿唐脸上的笑意再也遮掩不住:“真的么?!可是少爷那里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文人讲究含蓄,我二人若是都沉不住气,岂非这街上人人都得看出来了。”林肃笑道。
  卿唐也知道自己不太沉得住气了,可他实在太高兴了:“我在旁人面前还是沉得住气的。”
  只是一见了少爷就觉得心头如同小鹿乱撞一样,怎么安抚都安抚不下来就算了,少爷还时不时一个举动就让小鹿又开始狂舞,可他偏偏又喜欢少爷不经意的举动。
  中饭并没有太过于奢华,简单的一顿两人皆是饭足便离开了酒楼。
  晨间凉快,适合逛街,午后日头有些大,两人本是约着去坊间看看古书,步行前往本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路过官府时却是看到了不甚愉快的一幕。
  “曾经的齐公子如今也沦为了侍应人的东西,这要是带回家吟诗作对,可比倌馆之人更畅快吧,我出五百两纹银。”
  “五百两买下探花郎,说笑的吧,好歹也得一千两。”
  “李公子还真是富贵,我出一千一百两。”
  “一千两百两。”
  官府卖掉官奴连文书都不需要,不过几两银子的事情,可齐清逸又太过于特殊。
  他文采卓然,样貌又出众,曾经京城一流的才子,曾经仰慕他的人很多,被他压的抬不起头的也很多。
  墙倒众人推,一朝败落,即便友人想要相帮,也抵不过那些想要折辱之人的富贵。
  而在想要赎买的人群之中,杨丞一脸焦急的站在其列:“一千三百两。”
  原世界线中他将齐清逸带回去着实花了不少的银钱,比之卿唐最开始的五百两可是翻了不知多少倍。
  杨同知家虽不是豪富,但是其妻却是有不少身家的,杨丞又是嫡长子,又得了进士,虽是发回原籍做了个小官,可那也是官身,若是做出政绩也不是不能晋升的,故而拿出个数千两虽会伤筋动骨,却总比错过心头好要好过太多了。
  “那好像是齐大人。”卿唐是认识齐清逸的。
  只是此时的齐清逸与以往不同的意气风发不同,他现在一身粗布麻衣,发丝凌乱,即便努力维持着自己世家公子的骄傲,也难免狼狈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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