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蒋千秋疼的倒吸了口气:“世子说这位沈姑娘中了蛊毒,我便想着看她颈项,至少能推断出她中的是哪种毒。”
  卫谚冷哼了声,把她身边的丫鬟叫过来,帮她解开寝衣的两颗扣子,露出光洁修长的一段脖颈。
  蒋千秋仔细看了看,又伸手探了探沈迟意脉搏,苦笑道:“是我无能,若是寻常急病或是中毒我倒还能诊断一二,但沈姑娘说中的这种蛊毒,我却见所未见,世子若想为她解毒,只能去异族部落寻那些擅蛊之人了。”
  他沉吟片刻,又提笔写下一副方子:“这汤剂叫□□散,倒是可以暂缓毒性,不过世子若想救她,还是尽快帮沈姑娘寻到解药吧。”
  卫谚命清涧熬煮好汤药,回到自己的院子,唤来周钊:“现在可有李钰的踪迹了?”想解沈迟意身上的蛊毒,还得从李钰那里下手。
  周钊神色振奋了稍许:“已经有些眉目了,再过一阵,想必就能抓到那贼人!”他又略显兴奋地补充了句:“对了,二王子已从西戎赶回来,明日大概就能到。”
  卫谚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
  卫询这一路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因此到达王府的时候,比原定还要早了一夜,他这日下午回了王府。
  不过他既没去见瑞阳王,也没和卫谚通气,径直去了沈迟意养病的跨院。
  也是赶巧,沈迟意上午被清涧喂了一碗□□散,身上恢复了点元气,这会儿已经醒了过来,哑着嗓子道:“清涧,我这回又昏过去多久?现在几时了?”
  “酉时三刻。”
  床边传来的是一把清润男音,沈迟意一惊,就见卫询立在她床边,他微蹙着眉,正细细打量着她。
  良久,他才叹了声:“姐姐消瘦许多。”他有些懊恼地低眉:“我本想擒住李钰,却被他跑了,我只得快马加鞭赶回来探望姐姐。”
  昏迷醒来,有个老爷们站在自己床边可绝不是什么愉快体验,沈迟意先打量他几眼,确定他身上无伤,两条腿也是好好的,她才在心里松了口气。原书里欠下的罪孽,到她这儿总算是还了。
  她很快又微微蹙眉:“你怎么进来的?”
  卫询舒眉一笑:“姐姐大门关的太严,我自然是翻窗进来的。”
  这等猥琐言语,竟也被他道出了理所当然的感觉。
  沈迟意张口想叫人,卫询又抢先一步,笑:“姐姐别费功夫了,我已把跨院其他人都打发走了,你叫破天也不会有人应的。”
  沈迟意脑子嗡嗡作响:“你想干什么?”
  卫询端起桌上的药碗,亲手喂她:“姐姐先吃药,吃完药我再告诉你。”
  沈迟意莫名想到那句‘大郎吃药了。’,嘴角抽了抽,才张嘴咽下那一勺苦药。
  卫询见她喝了,唇角笑意更深,沈迟意勉强整理了一下思绪:“你…为何会遇刺?明明更改了路子…”
  卫询又喂她一勺,这才喟叹了声:“我身边副将遭了隐楼算计,把我的行踪透漏出去,我这才遭了埋伏。”
  这样一来便能证明她的清白了,沈迟意不免松了口气。
  卫询似能猜出她的心思,低笑了声:“长兄也是一时急躁了些,这才来诘问姐姐的,还望姐姐勿要怪他,我在这儿代他向你赔罪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沈迟意就想到那日的惶然惊怒,心头一股火气便冒了出来,不由冷哼了声,撇了撇嘴。
  卫询见她这般表情,不由轻笑了声:“不过要是我,定然舍不得诘问姐姐。说来我还得向你道谢,要不是你提早告知我们李钰有所图谋,我们未必会预备这么多后手,说不定就着了李钰的道。”
  听听这话多让人舒心,混不似跟卫谚一个爹生的。沈迟意难免感慨一句:“你和你大哥倒不似亲生的。”
  卫询搅了搅药碗:“我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他目光掠过她眉眼,含笑道:“只姐姐例外。”
  一碗药喝完,沈迟意嘴角沾了些药渍,卫询目光在她唇畔凝了片刻,突然掏出一方素白的绢子,要给她擦拭。
  沈迟意锈住的大脑这时候终于开始运转,觉着气氛莫名暧昧,忍不住想别开头。
  卫询突然伸手,温柔不失力道地捏住她下颔:“姐姐别动。”他用那方绢子,细细为她擦拭唇畔。
  沈迟意全身乏力,根本挣脱不得,皱眉道:“你…”
  卫询轻松一笑:“知道姐姐中毒,我心里又是担忧又是歉疚,就让我帮你做点小事吧。”
  沈迟意仍是抗拒,却根本无力推开他的手,目光突然往门口看去,一下子凝住了。
  屋子的大门被重重推开,卫谚高挑的身影显在了门口,他眸光莫名深了几分,目光逡巡片刻,又落在卫询身上:“你怎么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沈:这谁顶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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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卫谚心里不大痛快。
  他这人一向没什么同情心的, 但自从知道冤了沈迟意,心里便少见的有些愧意,他人在自己院子, 一直操心着给沈迟意解蛊的事儿,好容易有了线索, 他又听说沈迟意醒了,便急忙赶了过来。
  本来这事儿, 他派个下人来也使得,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得了, 就这么上赶着过来, 没想到在这里撞见老二,老二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持着绢子,眉眼温柔地给她擦着嘴角,而是沈迟意虽然横起手臂抗拒,但眼底却隐隐有些受用, 瞧见这一幕,他莫名就不痛快起来。
  平常他稍微靠的近些,她便一口一个小娘儿子的, 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做了他的便宜庶母似的, 怎么一到老二这里,她就百无禁忌了?难道老二就不算她儿子了?
  更让他不悦的是, 沈迟意见他过来,本来还算能看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她甚至冷哼了声,转过头去, 一副看他一眼就被玷辱的表情。
  卫谚长这么大,就没被人无视到这个地步,心中不由生出一股闷气,重重往前跨了一步。
  卫询微怔,似乎没想到卫谚竟也在这时候过来。
  他见自家大哥表情不善地走了过来,微微移步,不着痕迹地将沈迟意挡住,很快笑道:“这一路走的顺当,我带着人早到了一日,想到这次能安然回来,多亏了姐姐提醒,又听闻姐姐身中奇毒,我心里担忧,所以便匆忙赶来探望姐姐了。”
  卫询一身未来得及脱下的鹤羽氅衣,显得颇为磊落挺拔,回答的也是落落大方,半点瞧不出方才做了翻窗爬墙的举动。
  卫谚对着亲弟也没个好脸,冷哼了声:“你姐姐在县主府里,这里有你哪门子的姐姐?”
  卫询伸手摩挲着下颔,看了沈迟意一眼,含笑道:“大哥还不知道吧?我和姐姐认识的比你早上许多,从认识她那时候起,我就已经开始叫她姐姐了,现在已经叫习惯,怎么都改不了口,大哥不会介意吧?”
  这兄弟俩说来也怪诞得很,他们虽然是相互信任,在大事上也绝不会拖彼此后腿,但在平时相处上,当真算不得和睦,也完全没有亲近兄弟该有的样子,也难怪府里府外都觉着两人不睦,瑞阳王更是想用卫询制衡长子。
  他冲沈迟意眨了眨眼:“对吧,姐姐?”
  沈迟意见着卫谚,彻底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更不想掺和兄弟俩莫名其妙的较劲,闻言含糊地‘嗯’了声。
  再没什么比这话更拱火的了,卫谚眯了眯眼:“你既回来了,就先把手头的事儿处理干净,别忙着往女人房里钻。”他流露出嘲讽:“更何况这女人,还是你我的庶母。”
  卫谚说完这话,自己心头的窒闷感又加重了点,委实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卫询面色一滞,低头抿了抿唇,沉默片刻才道:“大哥又是为何而来?”
  卫谚淡淡道:“我有正事寻她。”他又哼了声,转向周钊:“西戎之事耽搁不得,送老二回去。”
  卫询又瞧了沈迟意一眼,叮嘱道:“姐姐有什么事,立刻遣人去喊我一声。”他说完才冲卫谚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房门。
  卫谚看向背对着自己的沈迟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哼了声:“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沈迟意根本不搭理他,信手玩弄床边的流苏,就是不肯瞧他一眼。
  卫谚想到卫询方才离她那样近,忍不住向前跨了几步,径直走到她床边,稳稳立在卫询才站的位置上。
  沈迟意这才有了反应,一拂袖便把药碗摔到他脚边,冷冷道:“离我远点!”
  不过她现在全身乏力,自以为很有气势的一句话,也说的有气无力,声调软绵绵的,带着低低的喑哑,就如同撒娇一般,让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卫谚似乎呆了呆,这些日子沈迟意要么昏睡不醒,醒来也是迷迷瞪瞪的,她还没见他发这么大脾气。他治人一向有方,这些日子费心费力帮她找寻解药,也是为那日之事做些弥补,没想到沈迟意却压根不领情。
  他生出一种挫败感,心中颇是郁郁,忍不住又靠近了一步,皱眉打量她:“你才转醒,动那么大肝火做什么?”他轻哼了声:“又不是没离得这么近过。”
  她冷声道:“怎么?世子上回耍威风还没耍够?这回是要过来拔刀砍杀了我?”
  卫谚被她讥讽的微微拧眉,半晌才道:“上回遇刺之事,是我冤了你,你…”他卡了会儿,才道出一句:“我信你了,你确实帮了我和老二大忙。”
  老天作证,他长这么大就没对谁说过软话,当年瑞阳王揍他,棍子都抽断了两根,他也硬是没低一下头,所以最后一句说的他臊得慌,耳根都隐隐有些泛红。
  她冷笑一声:“那也是幸好二王子今日平安归来,不然等着我的,怕是世子的一碗毒酒了。”
  卫谚咕哝了声:“我从不用毒酒…”
  这话说的沈迟意脸又是一黑,卫谚这辈子没跟女人相处的经验,又张了张嘴:“不会的…”他迟疑道:“当时是我一时情急,事后知道此事与你无关,我岂会伤你?”
  沈迟意又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卫谚只得抛出一个她无法拒绝的话题:“我来是想告诉你,抓到李钰了。”
  沈迟意神色一动,果然肃了神色:“然后呢?”
  卫谚沉吟道:“我正命人上刑,令他交出解药。”
  沈迟意想到沈家军械案,心头一动:“我想单独见见他。”李钰是隐楼的人,对沈家军械案的内情应该知道不少,她实在想不明白,父亲那样忠于朝廷的人,为何会做出私藏军械之事呢?只怕是有人在背后蓄意陷害,那陷害之人又是谁?
  卫谚皱了下眉,似有些不乐:“你见他做什么?”
  沈迟意抿了抿唇:“李钰毕竟曾经和我家关系亲厚,我有些私事要问他。”
  卫谚本想拒绝,瞧她一脸冷意,微哼了声:“给你半个时辰。”
  沈迟意点头应了,又一瞥卫谚:“夜深了,我这人冷血自私,蛇蝎心肠,世子还是尽早回去吧,免得被我趁着夜深毒害了。”
  “这时候该惧的是你不是我吧?”卫谚轻嗤:“你倒是跟我说说,这般深夜,你打算怎么毒害我?”
  沈迟意面色一沉,又不说话了。
  卫谚讨了个没趣,又哼了声,转身走了。
  ……
  卫谚虽说烦人,不过办事倒颇为老道,他没把李钰关押到军营里头,而是关押到别院的地牢里,毕竟李钰也是朝廷命官,若死在他军营里,少不得要和朝廷一番扯皮,只有死在别处,他才好把事情推给山贼恶匪。
  沈迟意经过一晚上的休整,身上的力气已经恢复了许多,裹上厚厚的大氅和兜帽,掩好面容,悄悄跟随卫谚去了别院。
  这别院甚至没被记在卫谚名下,明面上是一个富商用来金屋藏娇的地方,她往进走了之后才发现内有乾坤,卫谚带着她进了一处空屋:“等会我让人把李钰押出来,你们最好别谈的太久。”
  他不大放心地补了句:“若有什么事,及时喊上一声,我就在不远处。”
  沈迟意打量屋内环境,闻言轻轻颔首。
  李钰直接是被囚车押上来的,双手被千金锁锁住,脚上也带了厚重的镣铐,身上脸上血迹斑斑,四肢也微微扭曲,似乎已经被人折断了。
  卫谚先问周钊了句:“解药的事儿审问的如何?”
  周钊还没作答,李钰仰头哈哈大笑:“世子别白费功夫为着女人求药了,我给她下蛊毒之后,根本就没想过为她解毒,如何会留下解药?我连解药是什么都不知道!”
  周钊面有愧色,卫谚面色一冷,沈迟意心下微微一沉。
  卫谚这时却递来一个安抚的眼神,好像有了后手似的,也没再纠缠解药之事。
  他淡声道:“你想问什么便问吧。”说完便带着周钊退了出去,自己在距离大门一丈来远的地方看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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