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整个长天门的女弟子顿时哗然,纷纷揎拳捋袖,亮出武器。
  谭悦音更是气得脸色铁青,打神鞭二话不说甩了过来。
  舒令仪知道犯了众怒,赶紧躲到景白身后,使劲拽他衣服,示意他帮忙。
  景白一脸无奈,轻轻一抬手,打神鞭失去准头,无力地落在地上。
  谭悦音气得扔下打神鞭,“昭明君,你一定要护着她是不是?”
  长天门其他女弟子纷纷叫嚷:“士可杀不可辱,如此污蔑我们长天门,简直欺人太甚,昭明君你更是是非不分!”
  “对,对,昭明君你是非不分,有意包庇!”
  景白从未被这么多女人指着鼻子骂过,简直头皮发麻,忙解释说:“并非是在下是非不分,而是诸位姑娘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实在是有伤灵飞派和长天门之间的和气——”
  立即有人叫道:“我们女人吵架动手,关你昭明君什么事,竟然出手阻拦,没见我们长天门的男弟子都在一边站着吗?”
  长天门跟来的两个男弟子赶紧躲到一边去了。
  景白被她挤兑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哑口无言。
  舒令仪忙从景白身后探出头来,大声说:“昭明君好心劝架,你们干嘛把矛头对准他!你们长天门以多欺少,要不要脸,有本身单挑!”
  景白回头瞪她,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挑事!
  谭悦音立即说:“单挑就单挑,谁怕谁!”
  “那你们别堵在门口,全都让开,把地方空出来!”
  谭悦音挥了下手,长天门的女弟子纷纷让出一条道路。
  舒令仪拽着景白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如同一道流光飞奔而出,待出了戏院,回头做了个鬼脸,哼道:“谁跟你单打独斗,我又不傻!好汉不吃眼前亏,当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说着又笑起来,“昭明君,你说谭孔雀现在是不是气得鼻子都歪了?”
  景白哭笑不得,在她额头敲了两下,“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回头她自会去找玄临君告你的状。”
  “师父最护短了,才不会罚我呢,不过是碍于情面,顶多口头上骂我两句。”
  “你倒是摸透了玄临君的脾气 。”
  “哎,这谭孔雀真是讨厌,幸好昭明君你不喜欢她。”
  景白含笑看着她,“因为我喜欢的是中原女子。”河洛乃中原腹心之地,阿如出身河洛太微宫,正是地地道道的中原女子。
  舒令仪想起自己抱着景白胳膊故意说的那些气话,有些尴尬,“刚才说的都是玩笑话,昭明君别介意。我还是赶紧回去吧,万一谭孔雀真上门告状,也能堵住她的嘴不是。”
  谭悦音一回去就跑去告状,不过上的不是顾玄临的门,而是一头冲进谭纶房间,“伯父,我要嫁给昭明君!”气死姓舒的!
  谭纶正在跟弟子申纪申如晦说话,早就习惯了她说风就是雨的性子,乍然听的此言,却是不慌不忙说:“好端端的,你这又是怎么了?”
  谭悦音指着自己一脸傲气说:“难道我配不上昭明君吗?”
  谭纶赶紧说:“咱们阿音当然配得上天下任何男子,不过你干嘛非要嫁给景重光,别人就不再看看吗?为他一个人放弃整片森林,岂不是可惜了?”
  谭悦音气鼓鼓说:“我一定要嫁给昭明君!伯父,你现在就去找归元真人提亲,中原人不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只要归元真人同意了,昭明君就不能不答应!”
  饶是老奸巨猾如谭纶,听了这话,也不得不摸了摸鼻子,不知该如何应对,朝申纪使了个眼色。
  申纪忙打圆场,说:“师妹,明天我就要上场了,对手是溟剑宗蒋翊,正跟师父商量怎么对付他呢。”
  谭纶连连点头,“对,对,此事迫在眉睫,明天就要比斗了,今天一定要拿出一个章程来。阿音啊,你的事能不能先放一放啊?”
  谭悦音倒也不是一味刁蛮任性,还是分得清轻重的,好半晌说:“好吧,师兄大事要紧,提亲的事就过两天再说吧,不过伯父,你可不要忘记了哦。”
  谭纶赶紧把她哄走,过两天说不定她就改主意了。景重光虽好,却齐大非偶。
  谭悦音走后,室内重又恢复安静。谭纶沉吟说:“蒋翊此人,绝不像他外面表现的那样温和无害谦恭有礼,不但剑法厉害,心机城府一样不缺,如果我是你,宁愿对上恃才傲物的端木宁,都不愿碰上他。”
  申纪眉头紧皱,“那该怎么对付他?”
  谭纶拍拍他的肩,“无需害怕,蒋翊再厉害,也不过就是金丹后期,跟你一般修为,记住小心谨慎四个字,尽力而为就是。”
  申纪缓缓点头。
  第39章 心乱如麻(上)
  蒋翊和申纪之间的对决同样轰动不已,引的许多人前来围观。蒋翊是金系单灵根,照青剑本就无坚不摧,还有金雷加成,威力倍增;而申纪修习的是长天门密不外传的土系功法,更有灵兽重明鸟相助,大家对这场斗法十分期待。苍溟城各大赌坊十天前就开了盘口,截止斗法当天,两人胜负在五五之间。
  最近苍溟城小赌怡情简直成了一股风潮,时不时就有押中冷门一夜暴富的消息传出来,引的众人更是心痒难耐,接连下注,不少人因此输的法器都当掉了,当铺生意跟着火爆。灵飞派的弟子前往斗法场的路上,舒令仪跟钱佩站在赌坊门口窃窃私语。舒令仪虚心求教:“二师兄,你怎么每次都能押中,有什么诀窍吗?我押了五次,只赢了一次,都已经输了好几十块灵石了。”
  钱佩说:“你别跟风押嘛,像今天大家都去押蒋翊和申纪,胜率一半一半,有什么意思,要押就要押那种爆冷门的,那才叫有眼光!”
  舒令仪怀疑地看着他,“那你先买,我看你都押了谁。”
  钱佩先买了一场筑基试的,又买了一场散修盟和极意观之间的比斗,押的是散修盟胜。舒令仪正要有样学样,却见他又转回来,蒋翊这里下注了二十块灵石,申纪那里也下注了二十块灵石。
  舒令仪简直无语,讽刺道:“二师兄,你两人都押,还真是有眼光啊!”
  钱佩大言不惭:“这就叫通吃,稳赚不赔!”反正他只是需要跟朋友吹嘘的时候,拿出赌坊的票据,证明自己十赌九中有眼光!
  司天晴走过来,默默掏出一大袋灵石,押蒋翊胜。
  舒令仪吓一跳,“师姐,你押这么多?万一蒋仲宣一不小心输了,那就全没了!”
  司天晴无所谓地说:“输了就输了,就当是支持蒋道友了。”
  “师姐,你真大方。”舒令仪在蒋翊和申纪之间犹豫不决,“算了,看在皎月的份上,我还是押蒋仲宣胜吧,稍微意思一下。”说着掏出二十块灵石押了上去。
  灵飞派其他弟子也来下注,这个押十块,那个押五块,不过是凑个趣,赢了固然好,输了也不心疼。
  众人来到斗法场,段魏已经在那里坐着了。他向来独来独往,从不跟大家一起行动,大家也不敢去烦他,一群人宁愿挤在一处,也不跟他坐一起。因此在满场座无虚席的情况下,段魏身周奇异的出现了一圈真空带。蔡溪民和杜大可比斗那次,有不懂事的小弟子坐在他后面,结果硬生生被他瞪走,理由是嫌人家呼吸声音大。天可怜见,惹的那小弟子后来见到段魏就跟见到鬼一样,恨不得绕道走,可见段魏瞪人的功力不比他的道法差。
  蒋翊和申纪的比斗一上来就电闪雷鸣,火花四溅,打的又精彩又好看。底下众人光是看热闹就看的目眩神迷,喝彩不断。
  段魏却看的眉头微蹙。
  顾衍见他脸色不对,问:“怎么了?”整个灵飞派,也只有顾衍敢坐在他旁边,而段魏心里虽然照样嫌弃,却不敢表示出来,因为打不过,就得认怂。
  段魏说:“蒋仲宣这次用的功法和上次跟我交手时用的不一样。”
  顾衍若有所思,“难道他修炼了两种功法?”一个人时间精力有限,一般来说,只会主修一种功法,精益求精,毕竟贪多嚼不烂,适得其反。
  段魏不说话。
  蒋翊和申纪的打斗还未结束,段魏就站起来走了。他知道蒋翊厉害,却没想到这么厉害,这次星月之争若说有他看得上的对手,唯有蒋翊一人而已。端木宁那小子还嫩着呢,不过是仗着家世,外面吹嘘的厉害。至于蔡溪民,他已经想出了专门对付他的办法,不足为虑。
  段魏走后没多久,照青剑一举破开重明鸟的火攻,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从申纪胯下钻出,抵上他丹田处。申纪倒也好风度,拱手认输。两人在斗法台上还拥抱了一下,彼此恭维客套一番,弄的不像是竞技比斗,而是赴宴闲聊。
  蒋翊应付完一波恭贺他的人,来到灵飞派这里。顾衍突然得到通知,筑基试那边冒出替打的丑闻,因此要重新核对身份,当即带着徐珣、舒令仪和另外两个要参加下一轮比斗的弟子匆匆赶去了演武场那边,这边只剩下司天晴、钱佩等几个无关人员。钱佩早跑到不知哪儿去了。司天晴见到蒋翊,忽然冲他行了个大礼,笑道:“蒋道友,我今天非要谢谢你不可。”
  蒋翊一头雾水,“这是为何?”
  “谢你替我赢了一大笔灵石。”
  蒋翊笑了,“原来司姑娘这么看好我啊,不但押我赢,还押了一大笔灵石!”
  司天晴笑而不语。
  蒋翊问:“是在哪家赌坊押的?一下子赢太多,不会赖账吧?”
  司天晴愕然,“还有这种事?”
  “司姑娘一看就是生手,可别被他们找各种名目借口骗了,我同你一起去把赢了的灵石拿回来。”
  司天晴连忙点头。
  两人出了斗法场,蒋翊慢慢悠悠晃着,指着路边店铺告诉司天晴,哪家青梅酒最好,哪家丹药又贵又不好专门骗外地人,又指着一家店铺说:“我们苍澜岛四面是海,海里妖兽最多,因此盛产外皮、筋骨、内丹等各种材料,司姑娘炼丹炼器若有需要,这家最实惠。”
  司天晴说:“多谢蒋道友告知,回头我带傅师兄来,他是炼丹师,肯定高兴坏了。”
  蒋翊当即闭嘴。
  两人到赌坊凭票顺利领到灵石。司天晴拿着两大袋灵石,神情有些不安,问蒋翊:“我这算是不劳而获吗?”
  蒋翊失笑,“这是老天有眼,才会天降横财,司姑娘这么纯善,自然是好人有好报。”
  司天晴笑道:“小师妹成天说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天降横财,没想到今日竟然被我实现,回去若被她知道,估计要嫉妒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蒋翊笑起来,“舒姑娘着实是个妙人,景师弟似乎跟她关系很好,听说上次还专门带她到盐江观潮。”
  司天晴却不欲多提此事,维护说:“小师妹年纪还小,心性贪玩,想来不过是一时好奇。”
  蒋翊看看前方就是苍溟城内城,溟剑宗遥遥在望,说:“司姑娘,已经走到这里,反正闲来无事,我带你去一个的地方。”
  司天晴有些犹豫,“远不远?”
  “不远,就在前面,很快就到。”蒋翊拉着她就走。
  说是很快就到,结果两人爬围屏山爬了大半个时辰。蒋翊直起身子,放眼眺望,只见落叶满地,层林浸染,说:“天高云淡,如此天气,偶尔爬爬山也不错,整天御剑飞行,都不知道四季变换。我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围屏山这个时候竟如此美丽。”恰似身边这位可心人儿。
  司天晴娇喘微微,擦了擦额角的汗,欣赏着围屏山的满山红叶,说:“蒋道友今天是专门带我来游山吗?”
  蒋翊笑着摇头,“司姑娘,你后面有一条小路。”
  司天晴忙回头,她身后紧贴山壁矗立着一块一丈多高的大青石,绕了一圈也没找到蒋翊口中所谓的小路。
  蒋翊扒开藤蔓,青石底部露出一个半人高一尺来宽的小洞,蒋翊弯腰有些艰难地钻了进去,司天晴身形瘦弱,倒是很容易就穿过去了。进到里面,豁然开朗,果然是一条幽深曲折的小径。蒋翊拍掉身上的枯草落叶,有些尴尬说:“这里很少有人知道,是我的秘密之地,没事的时候经常一个人过来待着,今天心血来潮,想着带司姑娘来看一看,样子有些狼狈,司姑娘莫要笑话才是。”
  司天晴忙说:“怎么会,这里很有意思,有一种曲径通幽之感,令人童趣大增,不知前方有何宝藏?”
  蒋翊难得一脸兴奋,抓起司天晴的手就往前走,“我带你去。”
  司天晴轻轻挣了下。
  蒋翊脸色微红,却没有放手,而是说:“司姑娘,小心脚下,这里光线昏暗,地上湿滑,还是抓着我比较好。”规规矩矩扶着她,慢慢走过这段长满青苔的小径。前面拐过一道弯,眼前是一处开阔的水潭,周围一带光秃秃的,走近了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处温泉。
  司天晴把手伸进去划动,感叹:“泉水温度正适宜,不冷不热,随便一处便是上好泉眼,溟剑宗真是风水宝地,占尽天时地利。”
  蒋翊却说:“溟剑宗再好再煊赫,也与我无关,只有这处温泉,这方天地,是属于我一个人的。”顿了顿,目光炯炯看着司天晴,“现在它也属于司姑娘。”
  司天晴神色羞赧,背过身去,“蒋道友,你是故意把我骗来这儿的吗——”
  蒋翊打断她:“司姑娘,我不比景师弟,有师尊爱护,也比不上端木师弟,出身显赫,我只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普通弟子,一无所有,你会看不起我吗?”
  司天晴连忙转身,急道:“怎么会,蒋道友你天纵奇才,道法高强,犹如锥处囊中,时候到了,自会脱颖而出,何须同别人比较!”
  蒋翊顺势上前,握住她的手,“司姑娘,谢谢你。”
  司天晴似恼非恼瞪了他一眼,抽出手来,嗔道:“你怎可如此轻薄——”
  蒋翊柔声说:“并非刻意唐突,实在是情不自禁,从未有人像司姑娘这般,将我和景师弟、端木师弟一视同仁——”
  司天晴想起端木枫毫无缘故刺他的一剑,这么多年来这样的委屈想必没有少受,不由得心生怜惜,说:“宝剑锋从磨砺出,在我看来,你比他们更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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