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她太过自私,所以不愿对人敞开所有,给自己埋下会受伤的可能。
  “阮嘤嘤,不要这么想,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程越霖眸光深沉,借着窗外的些许月光,温热的指腹轻轻抹去了阮芷音眼角的泪水。
  “你不想爷爷走得不安,不想爷爷为你为难,所以一直瞒着林家人做的事,这可不叫自私。”
  话毕,他眉梢微扬,拍了拍她的头:“但是,有一件事你做得不对,以后得好好改改。”
  阮芷音愣怔片刻,继而顺着他的话问到:“是什么事?”
  “别顾虑那么多,你该想想,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开心。”
  最后这句话声音太轻,阮芷音看不清他眼中晕染的情绪。
  她刚从强烈的情绪中勉强缓和过来,没能让自己去深思他的话。
  只是蹙了蹙眉,从方才失控的心情中重新寻回了点冷静。
  “程越霖……”
  “我说了,别再跟我道谢。”程越霖打断她的话,停了会儿,又叹息着道,“阮芷音,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
  阮芷音抬眸:“什么说法?”
  “一个人真正的死亡,不是生命消失那刻,而是当他被所有人遗忘。爷爷不会想看到你为了他的离开难过,只要你记得他,他就没有离开你。”
  阮芷音很少听到程越霖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腔调跟她说话,但也知道他说这些是想要安慰自己。
  其实,这段时间医生已经暗示过他们很多次,老爷子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
  这件事,阮芷音并不是没有准备。
  她只是很遗憾,没能最后跟爷爷好好道个别。
  思及此,阮芷音敛下变得红肿的双眼,低声问到:“上次你去老宅,爷爷都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程越霖垂眸看她,心里也清楚,她想问的是,老爷子有没有跟自己提起她。
  顿了顿,他温声道:“嗯,爷爷说,他希望音音以后都能,开开心心。”
  爷爷或许也有遗憾,但他自私地不想让她来背负这份遗憾。至于爷爷关于她的嘱托,程越霖也会允诺。
  但那些事,该由他来做。
  第32章
  阮老爷子的葬礼,最终定在了三日后。
  生前,老爷子曾反复叮嘱过刘管家,不希望自己的身后事大操大办。
  故而阮家的这场葬礼,只请了几家往日交好的亲友,办得格外得低调。
  按照老爷子临终前的意愿,他将与已故的阮老太太一起,合葬在城北的萧山墓园。
  葬礼那天,阮芷音穿上了肃穆的黑色西服和长裤,神情寡淡地站在那,礼貌招呼着前来吊唁的宾客。
  那边,顾琳琅和叶妍初刚刚吊唁完阮老爷子,默默走到她身边。
  “音音,生老病死是常事,你看开点。”
  顾琳琅没有亲眷,却也记得院长当初去世时绵延冗长的伤感。
  她受过老爷子的资助,心里也有敬重。只是与其经历难耐的病痛,离开对于老人而言,反而是解脱。
  阮芷音闻言,缓缓点头,勉强勾起些嘴角:“嗯,我知道。”
  这些天忙着处理老爷子的身后事,礼貌得体地应付形形色色的人。最初那阵激涌的情绪过去后,她似乎逐渐变得麻木。
  如今看着墓碑上那张熟悉的照片,怅然所失之余,阮芷音心底也明白这才是爷爷该有的畅快笑意。
  或许程越霖说得对,她该习惯于换一种方式面对爷爷,而不是让自己一直停在颓丧的情绪中。
  抬眸望见仍有担忧的好友,阮芷音长舒一口气:“好了,我没事,只是还有些不习惯。”
  叶妍初不知怎么安慰她,干脆挽住阮芷音的手,换了个话题:“我看秦老爷子刚刚喊了林菁菲过去。”
  秦老爷子是阮爷爷生前至交,即便阮芷音和秦玦的婚约作废,但这种场合,秦家人肯定要来。
  刚刚秦老过来和阮芷音说了几句话,又叫了一直沉默的林菁菲过去。
  “方蔚兰不喜欢林菁菲,秦老爷子瞧着倒还好,怎么说也是看着长大的晚辈。”顾琳琅说完,凝了下眉。
  叶妍初看了眼不远处一身黑衣的林菁菲:“阮爷爷去世,最尴尬的反而成了她,突然蹦出来个弟弟不说,还不知道遗嘱会怎么分,现在倒是安分不少。”
  阮老爷子的遗嘱早就拟好,只是要在葬礼后才会公布。
  林成和林菁菲都有可能继承部分遗产,可林菁菲如今和父亲林成的关系却尴尬了不少。
  筹办葬礼的这几天,除了林成,其他人一直住在老宅里打理阮爷爷的遗物。期间林菁菲一直沉默着,每日眼睛都是红肿。
  而这两天最开心的,应该莫过于林成了。毕竟,老爷子的遗嘱已经彻底没了更改的机会。
  “她也该学着吃些教训了。”顾琳琅叹了口气,蹙眉道,“不过一码归一码,这件事上,林成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身为阮芷音的好友,她当然不喜欢林菁菲,还曾落过对方脸面。
  可几人都明白,不管是林菁菲之前拉着秦玦炒绯闻,还是借机利用蒋安政让秦玦逃婚,肯定都有林成的暗示。
  林菁菲如今自食其果是活该,但林成这种人更让顾琳琅恶心。
  叶妍初瞧向另一边人群中的几个男人,突然道:“程学长这回倒是做得不错,林家其他人都没能过来。”
  不管是出殡还是葬礼,林成和林家人都被程越霖派人拦在了墓园外。
  程越霖毕竟只是老爷子的孙女婿,做得这么决绝,肯定于名声有碍,但阮芷音仍然很动容。
  她也不想看到林家人出现在爷爷的葬礼上,程越霖这么做,帮她担去了所有流言蜚语。
  思及此,阮芷音笑了下,敛眸道:“是该好好谢谢他的。”
  可他却总说不要自己的感谢。
  顾琳琅听见阮芷音的话,瞧了她一眼,话中似有深意:“音音,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言毕,见阮芷音面色微怔,顾琳琅就知道她这是忙着筹备葬礼的事,还来不及抽出功夫去想其他。
  于是她摇了摇头,看向叶妍初:“好了,我们先走吧。”
  阮芷音:“我送你们。”
  “不用了,你还有的忙。”
  顾琳琅拦住她的脚步,又望了眼不远处的程越霖,和叶妍初转身离开。
  她知道,阮芷音向来是个果断的人。有些事,很快就会自己想清楚。
  ——
  目送着顾琳琅和叶妍初离开,阮芷音的思绪沉浸在顾琳琅刚才突如其来的话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谁知刚一抬头,眼前的视线却被男人的身影挡住。
  “芷音。”
  面前,是许久未见的秦玦。
  对上阮芷音那双平淡的凤眸,秦玦喉结滑了下,双目灼灼,嗓音染着低沉。
  “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以联系翟旭,不要……总是自己扛着。”
  他已经很久没见阮芷音了。
  秦玦不想引起阮芷音过多的反感,不好去公司堵她,可是这样一来,他也没了能够和她见面的机会。
  得知阮老爷子去世,秦玦担心阮芷音,迫切想要来找她,却又怕给她惹来麻烦。
  毕竟现在的他,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陪在她身边应对这一切。
  只能借着参加葬礼,见她一面。
  刚才远远看她时,秦玦就觉得阮芷音有些憔悴。他想安慰她,帮她解决之后的麻烦,又怕她急着与自己撇清关系。
  想到这,秦玦连忙道:“芷音,你别先急着拒绝,你过去也帮过我很多,不是吗?”
  他知道她总是跟人分得很清,不这么说,她不会愿意接受他的帮助。
  听到秦玦的话,阮芷音缓了口气看向他:“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来吊唁爷爷。”
  秦玦微顿,眼眸温和,望着她笑笑:“阮爷爷也是我的长辈。”
  这已经是这段时间以来,阮芷音对他态度最好的时候。
  见秦玦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阮芷音皱了下眉,视线越过他,下意识瞥了眼不远处被宾客围绕着的男人。
  正巧对上程越霖注视而来的目光,心里莫名一虚,仿佛透过这个眼神,听到了他响在耳畔的声音——
  “阮嘤嘤,克制一点。”
  阮芷音眼神飘散地低下了头,至于秦玦后面说了什么,她再也没有听清,只烦乱敷衍地点了点头。
  秦玦见状,以为她把自己的那番话听进去了,多了些欣慰。
  不过终是不敢再说太多惹她不快,于是脚步微顿,眼神不舍地转身离开。
  另一边,钱梵怒气冲冲地开口:“霖哥!靠,秦玦那个不要脸的还敢去找嫂子说话呢!”
  要不是程越霖拦着,钱梵简直想直接冲上去,把秦玦那个碍眼的家伙从阮芷音跟前给扒拉开!
  程越霖剑眉轻蹙,眼神清冷,沉声道:“这种场合他也是宾客,你注意点。”
  停了下,又道:“等他走了再过去。”
  今天毕竟是阮老爷子的葬礼,阮芷音肯定不想给人留下谈资,他也不能不顾及她的面子。
  话是这么说,但程越霖的视线始终悠悠锁定在不远处的两人身上。
  钱梵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男人浑身散发的冷峻气息,不敢再多言,转头去看摆弄着手机一脸平静傅琛远。
  直到秦玦转身离开,程越霖才缓和了脸色,钱梵也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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