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云祯不知道前一世一直看不上自己的姬怀素,这一世尚未结交对方就已将自己引为知音。
  曲子才响起他就知道那弹琴的是谁了。
  这曲名《大方》,这是姬怀素自己谱的曲子,自己前世听过几次,觉得好听,但他不学无术,却也说不出好在哪里来,姬怀素也不解释,显然是不屑。
  文人谱曲弹琴,不是山石明月,林下清溪,就是樱桃芭蕉,雪梅落菊,他却上来就拔剑斩不平,大开大阖,纵横捭阖——当初就连皇上,听了他的曲子,都青目有加,问了曲名后,笑道:“大方无隅,大器晚成,此子胸中不俗,后生可畏。”
  既然是姬怀素自己谱的曲,这帘后的人,当然只能是姬怀素了——当初自己求而不得,如今他倒是主动为自己弹琴一首,前世自己可真是自取其辱,只是如今他为了笼络自己,如此委曲求全,甚至连这首第一次应该是在御前弹奏的曲子都弹给了自己这纨绔听,怕不是心里憋屈大了,将来这怨恨起来,怕不是……行吧,最多不过又是一杯黄粱终。
  自己又不是没尝过。
  当初多少自以为是若隐若现的错爱,都犹如黄粱终那熊熊焚烧的烈火一般重新在自己身上燃起,燃烧殆尽。
  云祯面无表情,漠然上车回了府。
  府里倒是热闹,云祯忠义院那边闹腾着,云祯有些好奇,下了车问上来迎接的管家:“府里这么热闹?”
  管家笑道:“是忠义院那边在挑马呢,据说是先让每一组成绩最好的先挑,现在小子们全在那儿热闹着。”
  云祯想起来前些日子是问过他该上骑射课了,问那些马怎么分,他非常大方地让他一人选一匹,养马的老于听说了都冲进来,和他嚷嚷了半天太糟蹋了,心疼的不行,最后还是被老兰头哄回去了,还十分不满意,嘟嘟囔囔:“什么宝马还需英雄配,那群娃儿连毛都没长齐,算哪门子的英雄!”
  “这一匹马都是价值千金,居然要给这些毛头小子糟蹋!”
  “我知道侯爷想养出名将来,但也不能这么糟蹋马呀!”
  “我当然舍不得!个个都是我的好孩儿!”
  最后也不知道老兰头怎么劝的,反正老于没再找他了,想来想通了吧。
  不会骑马的将军,哪能叫将军呢?他要的不是军奴,他要的是将军。骑兵最珍贵,也最难养,偏偏当年定襄长公主有钱有粮有马,因此养着许多人眼热的一支彪悍骑兵,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看来今天是选马发奖励的日子了,他这些日子忙得很,只让老兰头他们安排,倒是忘了,他笑了下果然去了院子,果然看到四个组的这一季度的第一名,正选了马在校场上试马。
  老于进展地在一旁,一会儿呵斥这个不许用力鞭马一会儿安抚受惊的小马,比别人要忙上许多,其他少年们都羡慕地站在一旁观看,人人眼睛里都饱含着渴望。
  这是皇家马厩和兵部千挑万选出来千里马和最适合的战马的小马驹,只要长公主府要,立刻送过来最好的,平民百姓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珍稀宝马,一般的贵族家庭也供养不起的,如今却被他们这些本来已经成为军奴的孩子们能够有机会骑上!
  这让这些少年们全都双目炯炯有神,仿佛黏在那些马儿上一般。他们这些日子已经知道主人家花这样大力气培养他们自然是有大用的,有用就好!本来他们的人生,已经可能是战场上的挡枪牌,人肉盾,挖战壕埋尸体的苦力,如今却有着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路。据说,侯爷还会在他们之中挑选最好的作为义子!
  侯爷义子,那还用说吗?就算比不上正牌少爷,出去也是堂堂侯府少爷,到时候娶妻生子,彻底摆脱军奴身份,这是多么光明的一条道路!
  云祯走进去的时候,所有少年们都带着渴望热切地眼神望向了他,眼里带着近乎狂热的崇拜和效忠。
  为了这个给他们铺出一条光明大路的侯爷,他们愿意效死!
  第28章 解乏
  云祯懒洋洋坐到了正中央,笑着挥手不许他们行礼:“各做各的,不用理我,我看看你们选的马,好家伙,闪电都被挑出来了,可把老于的心头肉都给挑上了呢,这下老于可心疼。”
  老于果然正站在闪电旁,一边教着骑在上头意气风发的少年,云祯认得那是张江宁,有着胡人血统,头发微卷,眼睛深蓝,他之前刚来有些瘦弱,结果这段时间吃好喝好,方路云走后,很快就窜起来了,个子高大,肩膀宽阔,看来骑术确实有过人之处。
  云祯坐着看着好笑,转眼却看到令狐翊到了他身侧,像是有什么要和他说,便问道:“怎的?今儿作业帮我写完了?”
  令狐翊道:“已写完了,就是今日朱五公子遣了人来,问侯爷最近忙什么呢?得空去看看他说说话,他养伤无聊呢。”
  云祯淡淡道:“知道了。”转头又看了眼令狐翊,心里一闪念:“子彤是派了谁来?方路云?”
  令狐翊点了点头,云祯笑道:“怪道你还巴巴地来传这句话。”令狐翊脸上不免微微发热,低了头,云祯点头笑叹:“你得有用,有用了,别人才把你看眼里,没用的,人家只当你是累赘,一旦不需要了,很快就撂开手了。”
  令狐翊却是个多心敏感的,以为云祯是疑他,脸一僵已跪下:“小的是看您和朱公子自幼的交情深厚,因此自作主张了……”
  云祯挥了挥手,满不在意:“起来吧,没什么的,带个话罢了,方路云待你也算得上尽心了,但人都是有私心的,我知道了,明儿就去看看他。你先去写个帖子让人送过去给他吧。”
  令狐翊应了下去不提。
  云祯身边却立刻又围上了人,施家兄弟施仁峰,施展峰已见缝插针迎了上去。他们两兄弟瘦弱,看来这次没拿到彩头。施仁峰利落给他行了个礼,陪着笑脸道:“听说侯爷这些日子忙,我们兄弟和军医学了套推拿术,想给侯爷推拿按摩一番,松松骨,解解乏。”
  云祯可无可不无,道:“行吧。”
  两兄弟喜得急忙上前,先在手盆里将手仔仔细细洗过了,才上前,一人站在云祯身后敲肩膀,一人跪在云祯膝前将他一只足托在膝上,细细拍打揉捏了一轮。
  不一会儿果然浑身舒畅,热乎乎起来。
  之前拉弓手臂上的酸疼,也仿佛都被这力度刚好又有些疼的揉捏给挤出去了一般,云祯感觉到身体疏散畅快极了,忍不住靠在躺椅上,全身舒服得仿佛像化了一般。
  施家兄弟看他享受,越发全力施为,不知不觉云祯只觉得困得很,便回房去睡去,黑甜一觉起身,神清气爽,浑身舒坦,他心里想了想,不由喜欢起来,这岂不是解乏的一把好手?连忙叫了施展兄弟进来问话。
  原来施家两兄弟自知自己武学不成,文上又大不如其他从小读书的孩子,又看到那罗旭便是仗着种花都能入了侯爷的眼,便想着另辟蹊径,两兄弟一力奉承忠义院里留下来养老的老军医洪老大夫,日日跟在后边切药材,磨药粉,晒药根,就这么跑前跑后好些日子,洪老大夫才算开始教他们推拿针灸之术。
  云祯倒也失笑,原来这一班孩子们,个个奋力向上,文武不成,学医的,种花的都冒出来了,会不会以后连什么酿酒,做饭做菜的都出来了?嗯,像从前孟尝君一般,鸡鸣狗盗的门客收几个,倒也不妨。
  赏了施家两兄弟几个金叶子,看着他们感恩戴德地走了,云祯才命人请了洪老军医过来,好声讨教,有什么能让人解乏的好办法,又想学这推拿的法子。
  洪老军医在军中养出来一副孤拐性子,平日里人人都远着他,也亏施家兄弟小意殷勤,这也才磨得他松口教他,云祯从小吃过他苦药丸子针灸多了,从前就特别怵他,后来云探花看儿子实在怕,又有些看不上这军中的军医,后来都请的太医院的御医来看的病,云祯也就越发和他生分起来,如今忽然找人叫了他来,还是讨教,洪老军医虽然一副孤拐脾气,还是高兴起来,只怕又把小主人吓到了,好声好气解释道:
  “解乏一般都是药膳,这个老夫不擅长,药怎么做都一股药味,不好吃,不过这种药膳宫里很在行,侯爷这是累了?累了我给你针灸几天,也就好了。”
  云祯连忙道:“不是不是,我是看皇上还有章军师这些日子忙着军务变法的事,日夜不休的,想着有个什么法子让他们解解乏就好了,既是宫中有,那我们倒也不必献拙,只这推拿的手法颇为奇妙,我实在想学一学。”
  洪老军医两眼一瞪:“那章琰也配让你给他推拿?叫施家那两小子练练手差不多了,已算他福气了!”
  云祯赔笑道:“不是不是,我想给陛下按一按解解乏。”
  洪老军医一怔,又看了他几眼,想了下道:“龙体金贵,宫中太医没几个敢随意触碰龙体的,这推拿,力度轻了没用,力度重了又怕陛下不喜。君前侍奉,一个不小心那就是个欺君之罪,侯爷你何必冒险?便是吃食药膳,老夫也劝侯爷不要轻易送,谁知道中间经过多少人手?一不小心那可是弥天大祸灭顶之灾。”
  云祯怔了下:“我看陛下和母亲从前并没这些讲究,母亲时常也往宫里送吃食来着。”
  洪老军医有些感慨:“大长公主那是天生的豪情,一般男子尚比不过她,况且她当初可是救过先帝的驾,又和陛下血里火里打过来,过命的交情……但是……人是会变的啊,大长公主那是不在了,若是在,怕也要谨慎了。”
  他沉默了下来,云祯也沉默了,过了一会笑道:“我先学着吧,多点手艺总是好的,谁知道我又能吃这太平饭多久呢。”
  洪老军医呸了一口:“真是童言无忌,瞎说什么呢?你母亲的功勋,只要你不作死,能什么都不做躺着享福到老!再说这推拿,又是个讲究手指力气的活,这力如游刃,引而不发,腕力,握力,指力,哪样都得练,那施家小子,可是日日用手指做伏地挺身,才算学到点门道,还要学认穴识筋,光是奇经八脉你认全都要好些时间,易筋经也要练上,你这好好的贵人命,你母亲挣下来的家业,别学这伺候人的功夫了。”
  云祯笑着仍坚持,洪老军医无法只得道:“行吧看你能坚持几日,怕又是一时兴起,学上几日不新鲜了又放弃了。”
  云祯只管笑,忽然却是想起一事问道:“洪先生可擅长解毒?”
  洪老军医摇头:“我只学会一些粗浅的漆毒的治法,还是当初行军作战时,敌人喜在箭上抹漆,另有一些蛇毒的治法,毒不好治,军中治这些大多数都是只能在毒扩散前紧急切掉剜掉肉,能不能活听天由命。”
  云祯有些失望:“哦,那您可知道哪些人擅长解毒?”
  洪老军医道:“自然是玉函谷那边的九针门了,他们善针,但也极擅炼药解毒,就京城的玉函堂就是他们的产业,专卖各类药丸,大多有效,他们师承极为严谨,轻易不收徒,收徒也要在谷中习医术九年方许出谷,又必须先做铃医一年,不许冠九针门徒之名,一年满后将病历带回谷中让长老看过认可了,方许出师,冠以九针门大夫之名坐堂开诊。当初先帝收付北边的时候,九针门也派了位嫡传弟子来军中支援,还带了好些学徒,我当时也和他们学了不少。”
  云祯好奇:“这么说九针门也功劳不少啊?怎的不入朝?”
  洪老军医摇头:“他们不重名利,只醉心医术,御医不是好当的。当初那位君大夫很是年轻,听说是年轻一辈中医术最高的了,先帝和如今的陛下都很看重他,一直颇为礼遇,后来眼看收付中原在望,据说谷里有些事需要他回去主持,仓促回去了。收付北地后,先帝还专门赐了块匾额,亲自题了‘植杏高风’四个字给了玉函谷,如今那边乃是天下学医人最向往的地方了,相当超然。”
  云祯追问:“那这般,如果皇室有什么疑难杂症,有召,九针门还是会派人来的吧?”
  洪老军医道:“自然是的,天子有召,岂会不来?当初那位君先生,和现在的陛下还同进同出,犹如兄弟一般呢。”
  那为什么会有姬冰原中毒不治的传言?云祯心沉了下去,难道那毒,真的连名满天下的九针门也治不了吗?还是说当时九针门没有派人从军?
  云祯默默记下,一边又和洪老军医,仔仔细细学了推拿的敲门来,果然日日将易筋经给练上了,每日不止忙着练弓,又忙着练推拿,背穴位,比旁人更忙了一万倍去。
  作业自然是日日都让令狐翊代写了,自己倒是找了个时间去看了下朱绛。
  第29章 不疑
  朱绛哼哼唧唧着,看到云祯来忍不住撒娇抱怨:“我听说你日日听曲儿,竟忘了我么,也不来瞧瞧我,你知道我有多无聊吗?”
  云祯只觉得好笑,细细看了下他的腿,果然好了许多:“我以为你温香软玉,有美相伴,可不敢来扰你。”他恶意想着,也不知道瘸着腿,能如何行那般事,算起来当初那突然冒出来的孩子的年龄,可不就是这时候该怀上了?当初朱绛母亲来自己跟前又哭又闹,求自己认下那孩儿的面容,还历历在目,真叫人恶心。
  朱绛心里警钟大作:“什么有美相伴?我这几个婢子你从小见到大,都是相貌平平,不过是从小伺候着罢了。”
  云祯似笑非笑:“你那表妹呢?”
  果然!朱绛只觉得头发都立了起来,才见了一次,怎就如此惦念!美色果然误人!他也没想到若是云祯看上了这表妹,合该日日来看他才对,一心只忙着抹:“胡说什么呢,那是我母亲远房姨妹的孩子,还在孝中,不过是正好来看我撞上了罢了,如今也快出孝了,已回家里等家里议亲呢。”
  云祯脸色凉薄:“知道了。”关我屁事。
  这脸色绝算不上亲切,朱绛却越发觉得好兄弟被美色给引诱了,这可万万不能,须得让好兄弟知道,这世上好玩的多着呢,哪样都比女人好!他连忙亲亲热热拥着云祯的手:“你天天去听曲儿,其实是备着圣寿的礼吧?”
  云祯淡淡道:“算是吧。”关你屁事。
  粗线条的朱绛可一点没觉察道:“明儿我就可以下夹板了,到时候我和你去湖边看角斗去,那边听说出来个新童儿,全身绣满牡丹,我看西津侯家的老五说了,那童儿皮肤白,绣着粉红牡丹,真是遍身锦绣,上场摔角,极是好看,人人都夸极好的!听说是出来的新刺青药水,颜色极好,咱们去看看。”
  云祯意兴寥落:“行吧。”
  朱绛还在极力撺掇:“你不是想要给圣寿献节目吗?这个倒新巧呢。民间百戏献寿,一贯都是我们勋贵府上各出奇招,今年听说我们府上献的是颂圣的戏,太没新意了,但是我家国公爷爷就是万事求稳,哎!”
  云祯敷衍:“好吧好吧,给你带了好些时兴的画本子,你无聊可以看看,我忽然想起明儿又要进学了,前儿梅大学士布置的大字还没写,我赶紧回去写一写,过两天再和你一起去看戏去。”
  朱绛有些不满:“你才过来一会儿,不是有令狐翊帮你写作业吗?”他看到云祯给他怀里塞的小包裹,打开果然看到好些画得极精美的画本子,都是新出买看过的,不由又回嗔作喜:“真是画得好!正好这些日子无聊,原来那几本画本子都翻得要霉烂了,你这是南边才进来的吧?看这画风,果然缠绵,多亏你费心了!”
  云祯起来随口应了句,起身就走,他可没那耐心去找,不过是随口让书童出去搜刮好看又好卖的的新巧画本子罢了,再带了些新奇吃的,也就算尽了兄弟情谊了。
  云祯走后,朱绛喜滋滋拿着那叠本子翻着挑拣,忽然脸色一变,却是拿到了一本极精美的册子,册子面上一个女子身披轻纱,赫然正在水中沐浴,水中薄雾蔼然,女子玲珑身段若隐若现——赫然正是一本香艳春情画本子。
  吉祥儿果然开始对女人有兴趣了!朱绛忧心忡忡,将册子拢好,意兴全无,想起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若是开始纳妾,也和家里那些表兄纨绔子一般,留连青楼,沉迷美色可怎么得了,他又没有长辈管束,再被些闲人瞎带去些脏地方,一不小心可不是被那些人给带歪了?
  自己可得赶紧好好陪着吉祥儿,不许别人把他给带歪了,自觉责任重大的朱绛坐了起来,严肃想到,自己得赶紧好起来了。
  文心殿内,姬冰原将军机处呈上来再次修改过的条陈再次看过后,点了点头,松了口气,批了个朱红的“准”字,垂头看向站在下边恭恭敬敬的章琰,丁岱正捧着条陈送回给他。
  他笑道:“章爱卿这些日子不眠不休的,辛苦了,今日这条策下去,待道颁旨后,又要好些日子辛劳,这两日章爱卿可松散松散,朕吩咐下去,给你几日假日。”
  章琰看到皇上终于准了,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激动,这些日子他带着军机处的人,日夜不息,反复修改条陈,总算将这军制给改了出来,好不容易终于得了圣上准了,心上一颗大石落下,连忙跪下谢恩:“臣不敢当。”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禀道:“臣前些日子置了处宅子,这几日正好搬出昭信侯府。”他如今在军机处,又是身负重任,回去昭信侯府,少不得和昭信侯来往,到时候被小人攻讦他与昭信侯勾结,倒不好,倒不如先和皇上禀明了搬出,也免了这嫌疑。
  姬冰原脸上笑意收了收:“仍住昭信侯府吧,云祯还需你教导。”
  章琰道:“臣如今既有差使,不好再住昭信侯府。”
  姬冰原撂下笔,淡淡道:“你这是要做纯臣了?朕却看不得背主之人。”
  章琰吃了一惊,连忙磕头道:“臣不敢有贰心。”背上却已起了一身白毛汗。
  姬冰原声音倒也温和:“朕说的主是长公主。你一贯眼里只她一个主子,她不在了,你守着旧主的孩子扶到出孝,也算尽了心,原本也该走了。朕原本以为,你不会答应进军机处的——若要高官厚禄,你早就该得了,忽然改了主意,是忽然觉得小昭信侯值得你襄助守望了吧?朕知道你也疑心朕要捧杀养废他……倒也不必在朕面前装纯臣假撇清,朕要你本就是为了吉祥儿。”
  章琰将额头触地,知道自己瞒不过这少年领军,登基多年统御八方的皇帝,过了一会儿才道:“臣当初对云探花有些成见,因此对小侯爷有些不待见,因此才想着出孝后还乡。但如今入军机阁,也是希望能襄助陛下,行一番大事,不白走这世上一遭,不敢瞒陛下。”
  姬冰原笑了下:“云慎微有些文人的酸毛病,但他识时务,倒也知道皇姐是他的倚仗,也算温存小意,既不会也无胆干涉军务,又身家单薄,不会因此坐大。他借着皇姐之势,也过了不少年风花雪月,吃穿不愁只管做文章的好日子,当然最大的好处就是长得好,夫妻各取所需,妥当得很。皇姐看得明白,你倒看不明白了?”
  他站了起来,语气带了些讥诮:“你后悔了?”
  当初是你看不上,只愿报恩,如今做出这么一派忠贞的样子,又是演给谁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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