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骆琦喃喃地说道:“今天我们上街买菜买肉都没有用票。”
  陆敬军道:“芦岭镇这边是个小地方,票证在这边通行的时间并不长,之前也只是粮油棉花要票,不过现在很多东西都要票了,肉票、糖票啥的。”
  陆敬军作为军官,在这方面消息也是很灵通的。骆琦则茫然了。
  她曾在上辈子听人说过,在票证时代,凭票购物,有票什么都好说,没有票什么都买不到,就算是手里有钱,那也跟废纸差不多。
  她没经历过这个时代,她也无法想象什么都要凭票购买的情形是怎么样,但她本能的有些惧怕。
  陆敬下午跑了整个团里才要到的这些票,他寻思这自己媳妇儿刚刚来到部队肯定是啥都没有的,于是他就专门找了城市来的士兵,花钱从他们手里换来了一大堆的票,啥票都有。
  “我问过我们后勤部了,往后每个月部队会按照生活所需给我们这些战士发放票据。”
  骆琦默默地把陆敬军给她的东西拿了过来仔仔细细地装好。她也没有什么不打算做夫妻所以不花陆敬军钱的清高之举。
  请个保姆还要给工资呢,她帮陆敬军带孩子,花他钱咋了?
  陆敬军说完粮票的事儿,又和骆琦说起了她工作的事情:“团里的托儿所已经建好了,照看孩子的人团里也定好了,就从家属里面选出两个来。工资一个月是10块,补贴二十斤粮食。托儿所就在咱团里,晓琪同志,你要不要就在干这份工作?”
  团里的孩子不多,五岁以下的满打满算也不超过十个,离家也近,陆敬军觉得骆琦如果选择托儿所的老师,可能会轻松一些。
  骆琦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我不喜欢带小孩,所以我要去纺织厂上班。”
  陆敬军在和骆琦相处的这几天也摸清了骆琦的脾气,知道她主意大,因此他劝说骆琦的时候压根也没抱什么希望。听了骆琦的话,陆敬军有种果然如此之感,然后便道:“那也行,团里已经和纺织厂的领导接触过了,你们这群家属在厂子建成以后就可以去上班。想去的人就去后勤部去报名,你的名字我已经跟后勤部说过了。我一会儿再去说一声就行。”
  骆琦没想到陆敬军会那么快就帮她搞定这件事,她抿抿嘴:“谢谢。”
  陆敬军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用客气。”
  之后两人便陷入了沉默当中,陆念秦在镇上逛了一圈,跟另外两个小朋友跑跑跳跳的野了一下午,回来也困了。他从小就被保姆培养了自己睡觉的习惯,等骆琦发现屋里的气氛过于沉闷时转身去看他,他已经躺在炕上睡着了。
  陆敬军也没在院里待着多久,便又去连队里了。他们在十月份有一个部队联合演习,最近他们正在加班加点的训练,演习过后便是新兵入伍,老兵退伍,都忙得很。
  这一次陆敬军带的一营三连在后山训练,陆敬军直接就去了,他到的时候丁安平争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半山腰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杆,见到陆敬军来了,他从地上一跃而起:“丈母娘个大舅子都送走了?”
  “嗯,送走了。”陆敬军往地上一坐:“今天下午训练得咋样?”
  丁平安道:“还那样呗,小兔崽子们在联系移动打靶和潜伏。”
  陆敬军往山坡下看,山坡下的靶场里有一对士兵正在训练,还有病一对在对面的山坡上潜伏。
  作为指挥官,陆敬军并不用时时刻刻盯着他们,知道他们在认真训练没有浑水摸鱼,陆敬军也就放开手了。
  丁平安又躺了回去,被秋日的太阳晒得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鼾声便震天响。陆敬军昨晚也没有睡好,也跟着眯了一会儿,一觉睡醒已经是红霞漫天。
  陆敬军抹了把脸,把丁平安踹醒,两人还在下到下面的平地里,和已经整装完毕地战士们一起跑步回去,途中不知道是谁先唱起了打靶归来,很快整个连里的战士都跟着唱了起来。腔不成腔调不成调,唱歌全靠吼,只要声音够大声,什么腔调都是浮云。
  陆敬军和丁平安也跟着吼了起来,一首歌吼完大家吼起了另外一首,等吼到营地,陆敬军觉得整个人都轻快了。
  他回了家属院,骆琦此时已经做好了饭菜了。她做了一个回锅肉土豆片,一个蒜蓉青菜,再来一份西红柿鸡蛋汤,两菜一汤量都很大,饭是大米饭,她和陆念秦吃了一碗就饱了,剩下的全都被陆敬军包圆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陆敬军才有一种自己终于成家的感觉。然而这种感觉只是一种错觉,晚上陆敬军去连队转了一圈后回到家,在打开东屋门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门居然从里面反锁了。
  陆敬军在门外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往西屋去,西屋的炕上果然放着陆敬军在宿舍时专用的铺盖。
  陆敬军叹了一口气,去了外屋的厨房,厨房的大铁锅里有半锅热水,陆敬军洗了澡,去西屋铺了床铺躺下。
  看着漆黑地屋顶,不知道怎么的,陆敬军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惨。别人家的家属随军了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自家家属随军了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第011章
  第二天一早,骆琦起床时陆敬军已经去连队了,陆念秦还在呼呼大睡,骆琦起来洗了把脸,抓了两把米在大锅里加了点水生火煮上。
  这个时候还没有煤气,煮饭煮菜用的都是柴火,骆琦小的时候跟着她外婆在乡下住过一段时间,因此生火这事儿在骆琦这虽然生疏了点,但并不难。
  骆琦煮了粥,想了想,又从陆敬军带回来的玉米面中抓了一把放在碗里,加了清水搅合搅合,等锅里的大米粥煮熟了将玉米糊倒了进去,等待粥里的水变得粘稠了,她才把粥盛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陆念秦还没起,骆琦又把昨晚罗月季送过来的玉米饼子蒸熟,等饼子熟了,陆念秦也醒来了。
  他还不咋会说话,但陆大娘和梁兰香却是教过他叫人的,他穿着陆大娘给他做的小布鞋趴下炕,走到骆琦身边,伸手抱着骆琦的大腿叫她妈妈。
  这是陆念秦第一次开口叫骆琦,骆琦手里的锅铲瞬间就掉到大锅里了。
  她看着陆念秦依赖地看着她的目光,顿时悲从心来。
  想想她骆琦,上辈子是个倔强的单身狗,咋一朝穿越她就当妈了呢?
  骆琦伸手摸了摸陆念秦的脑袋,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一点:“快到屋里炕上去,穿上外衣,别着凉了。”
  陆念秦很听骆琦的话,转身哒哒哒地就走了。骆琦在他走后伸手揪揪自己的头发,实在是感觉到愁得慌。
  然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骆琦在吃完早餐后就努力将这个事情淡忘了。
  吃完了饭,林海燕来约骆琦带着孩子到家属院的空地上去玩耍,骆琦想着反正也没事儿干,便带着陆念秦去了。
  家属院的中间有一堆沙子,是家属房的时候剩下的,一直都没有拉走,等家属院的家属陆续住进来以后,这座沙堆就成了小孩子们的游乐场。
  丁建辉早早的就在沙堆上玩上了,她手里拿着一把种花用的小铁锹在铲沙子,见到陆念秦来了,她又带着陆念秦一起铲。
  林海燕和骆琦找了块石头坐下,林海燕和骆琦讨论起了工作的事儿:“晓琪,你是想去工厂上班还是想在托儿所上班啊?”
  林海燕的神情有些纠结,她从昨天知道女工开始报名以后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不等骆琦回答,她又道:“我挺想去工厂上班的,毕竟不用看孩子,人也自由点。但我们家老丁不同意,他的意思是让我在托儿所上班,离家近,还不用离开孩子。”
  林海燕觉得自家丈夫说得也有道理,但她又想去工厂,整个人都矛盾极了。
  经验告诉骆琦,闲事儿不能多管,话不能多说,毕竟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特别是当别人在问你应该怎么选择的时候。
  这种时候一句话也不能多说,说得多了,容易里外不是人。
  骆琦脸上挂起营业式的微笑:“那要看你怎么想了,你要是想去厂里就去厂里,想在托儿所就在托儿所嘛,各有各的好处。”
  骆琦这话说得一点建议性都没有,就跟没说似的。林海燕也不是真的想要听骆琦的意见,她叹了一口气:“纺织厂工资高,咱们一进去就是正式工,每个月能领十斤细粮,三十斤粗粮,比不上部队这边,但也比镇上那些吃商品粮的要好。”
  “而且听说很快就要买啥都用票了,纺织厂里能多给好几种票,部队这边托儿所也会有,但肯定跟纺织厂那边比不了。”
  “托儿所也好,小孩子我自己看着,中午晚上还能给老丁做做饭,但是在纺织厂就不行了,听说有时候得加班加到很晚。”
  听完林海燕的话,骆琦就已经知道林海燕的选择了,她拍拍林海燕的肩膀:“你看着来嘛,反正做啥都行,都是为家里减轻负担。”
  这话林海燕爱听,她脸上露出笑容来,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时家属院里的其他军嫂们也陆续从家里出来了,她们见了骆琦,林海燕又避免不了的做了中间人,给两边的人都介绍了一番。
  军嫂们对于骆琦多少有些好奇,特别是知道她居然想和陆敬军离婚以后就更加好奇了。但有些人在好奇中又避免不了地对骆琦带了一些鄙夷。
  李秀霞就是一个。
  她是三营二连副连长唐家和的老婆,在前几个月随的军,当时送她来部队的是她的亲姐李秀彩。说起李秀彩,那也是个可怜人,她是招赘在家的。招来的男人不正干,是村里的二流子,在跟人打架的时候被打死了。李秀彩不过二十一岁就守了寡。
  李秀彩守寡之前也没和二流子生下个一儿半女来。
  李家让她送李秀霞来部队,存的就是让她在部队找一个的心思。
  李秀霞来的第二天唐家和请了战友们去家里吃饭。席间,李秀彩一眼就看中了陆敬军,在得知陆敬军是个鳏夫还带一个孩子后顿时惊喜不已。觉得自己和陆敬军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李秀霞对亲姐的事儿自然也是上心的,知道自家姐姐的心思后,她便托了自家男人从中说合,可惜陆敬军并没有相中李秀彩。
  李秀彩走的时候挺不甘心的。李秀霞也觉得心里不得劲儿,她觉得陆敬军看不起人。
  在得知陆敬军新娶回来的媳妇儿追到部队要和他离婚后李秀霞心里的这份不得劲儿更是达到了顶峰。
  她不敢对上陆敬军,便把所有的矛头指向了骆琦。此时她站在骆琦的面前,微笑着询问骆琦:“弟妹,听说你是来和陆连长离婚的,你们怎么不离了啊?”
  此话一出,沙堆附近刚才还絮絮叨叨嘈杂得如同菜市场一样的女人们瞬间就收了声儿,各个竖起了耳朵。
  骆琦眯了眯眼,看着李秀霞,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请问您哪位?”
  李秀霞脸上的笑容一僵,明明在她问话之前,林海燕才告诉了骆琦自己叫什么。
  她故意的,她在装傻!李秀霞带着几分恼怒地道:“我是李秀霞,三营二连副连长唐家和的爱人。”
  骆琦作恍然大悟状,长长地哦了一声:“二连副连长的爱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陆敬军的爱人呢。”
  骆琦此言一出,周围几个军嫂看李秀霞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可不咋的,人家姑娘来找陆连长离婚,离不离是人家夫妻的事儿。离不离人家说了算,李秀霞算哪根葱啊去管人家两夫妻的事儿?
  难不成真跟陆连长他媳妇儿说的那样李秀霞对陆连长有非分之想?一时之间,众位军嫂都觉得唐爱和的头顶上绿油油的。
  李秀霞脸色都变了,她声音尖锐地指责骆琦:“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就是好奇问问不行吗?”
  骆琦脸色一冷:“不行,凭什么你好奇我就得告诉你?你是我的谁或者你是陆敬军的谁?他妈还是他爱人?”
  “既然都不是,你哪里来的脸管我们离不离婚?家住太平洋所以管的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陆敬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呢。”
  李秀霞到底还是个小媳妇儿,脸皮还没修炼得太厚,脚一跺她就跑了。骆琦看她跑远,多少有点遗憾,她还以为这姑娘战斗力会强一点呢,最少也得跟她吵一架吧?没想到这么怂的。
  经此一事,众位军嫂们对骆琦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骆琦不好惹。
  众位军嫂看完了八卦,心满意足地说起了别的事儿。骆琦很快也加入了其中。
  罗月季晚来了一步,她家陈小兵早上睡过头了,她也跟着睡了个懒觉,等吃了饭出来,见到大家都到沙堆这里,她也过来了。
  陈小兵像小炮弹一样地冲进了沙堆里,罗月季则走到骆琦她们的身边,她揉揉自己的左边肩膀,抱怨道:“刚刚我从家里过来,有个女的跟疯了似的撞到我身上,妈的疼死了。”
  骆琦和林海燕对视一眼,林海燕;“穿着蓝色花衬衣的?”
  骆琦:“黑色裤子?”
  林海燕:“扎着两个辫子的?”
  罗月季愣住了:“你们咋知道的?”
  林海燕笑出声来:“那女的哭了没有?”
  罗月季想了想:“好像是在哭呢。”
  林海燕笑着道:“该,让她管的宽。”
  林海燕看着骆琦,把李秀霞的姐姐看中陆敬军但是陆敬军没看中李秀彩的事儿跟骆琦和罗月季说了。
  等她说完了,她又道:“这李秀霞来部队随军两三个月,但是她几乎是把家属院的人都得罪了个光。本事儿没有,就是爱多管闲事。”
  “何政委家不止有个女儿在读高中吗?在高中里她谈了个对象,被何政委两口子知道了打了一顿,被李秀霞看到了,她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去跟何政委的媳妇儿梁嫂子瞎逼逼,说新时代了,提倡自由恋爱,何政委两口子不能阻拦。”
  骆琦和罗月季对视一眼,表情一言难尽,林海燕越说越来劲儿:“还有啊,前段时间她家前院的林营长家的嫂子和林营长吵架了,她们俩吵得挺厉害的,被她听到了,第二天一早,她见到林营长,苦口婆心地劝林营长家的嫂子要大度。说什么男人们在外面打拼很累,女人们要体谅男人,不要跟男人吵架。”
  林海燕翻了个白眼:“当场林营长家的嫂子就给她怼了回去了。家属院里的人谁都讨厌她,她自己还不知道,以为自己人缘特别好呢。”
  骆琦听了林海燕的话,越听越觉得这个李秀霞像是后世人们常说的圣母。
  骆琦一下子就对李秀霞来兴趣了,毕竟她在现实中接触过绿茶婊,见识过白莲花,但她还真没遇到过圣母呢。就是不知道李秀霞是真圣母还是圣母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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