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傅之曜动作一顿, 长眸微微眯起, 审视着泪水涟涟的的少女。
  她在哭,并非悲痛欲绝的痛哭,而是隐忍着, 压抑着,默默地流着眼泪。
  粗粝的指腹轻柔地划过少女白皙的面颊,沾了一点泪水,放于嘴里尝了尝。
  同他方才吻过的味道一样。
  咸的,带着些微苦涩。
  傅之曜抬手拭了拭她眼角的泪珠,轻叹了口气:“阿璃,不如你求求我?”
  沈琉璃睁眼,嘴唇翕动:“求你,你便会放了我吗?”只要哀求有用的话,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求一箩筐话。
  傅之曜凝着她,笑了:“不会!但哥哥可以对你温柔些,让你减轻些痛苦。”
  语落,他便轻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置于他的胸口处,捏着她的指尖细细地描摹着那枚赤色朱砂‘璃’字,幽幽道:
  “我记得,阿璃将自己的名字刺在哥哥身上时,说了一句话,你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见傅之曜停下来同他掰扯往事,沈琉璃强忍着内心的惊惧与愤怒,忙不迭地附和他,小心翼翼地同他拖延时间。
  傅之曜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如何说的?”
  沈琉璃凝眸想了想,缓缓道:“我说的好像是,你这辈子心上都只能住我沈琉璃一人。”
  傅之曜笑着捏了捏沈琉璃嫩白的指尖,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阿璃太调皮了,在哥哥身上烙了这般深的印记,让哥哥将你时刻铭记于心。如果你的身体里不留点哥哥的印记,岂非不公?”
  下一瞬,沈琉璃猛地瞪圆了双眼,目露惊恐。
  只觉得下身一凉,已然被剥了个干净,最后的底线也即将被突破。
  事到临了,她彻底慌了:“不!”
  沈琉璃惊骇不已,漫天的绝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将她彻底淹没,她惊怕得头眼发黑,哭得梨花带雨:
  “傅之曜,你听我说,听我说,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求你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这样对我,我怕,我真的害怕。”
  傅之曜勾唇,不为所动:“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沈琉璃目光变得呆滞,放空无物,那双璀璨的眸子刹那间失去了全部的色彩。
  完了,完了,什么都完了。
  梦境中的一切终将变成现实。
  她喃喃道:“哥哥,阿璃心口疼,很疼。”
  傅之曜俯身抱住她,贴着她的唇,一翕一合道:“就算你心疾犯了,我也不会放过你。不过看在阿璃方才卖力求饶的份上,哥哥对你……温柔些。”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外面却隐约传来了些声响,沈琉璃耳朵轻动,眼睛陡然一亮:“他们来了,来了,返回来了。”
  傅之曜没理,仍打算继续下去。
  沈琉璃咬牙切齿道:“你言而无信……”
  话未说完,就听得横洞外越发清晰的落水声以及说话声。
  “脚印消失在这附近,再仔细找找。”
  傅之曜深深地盯着沈琉璃,诡谲若狐的凤眸中掠过诸多情绪,最后化成一声轻叹:“可惜了。”
  沈琉璃顿时松了口气。
  “这边好像有个洞口。”有人在外面惊道。
  紧接着,洞口处的藤蔓便被人扒开一条缝隙,傅之曜眼疾手快抓起衣服盖住沈琉璃的身体,怒喝道:“滚!”
  叶风一惊,忙往外滚了滚。
  虽没看清洞内的情况,但里面却是两个人的气息。除了主子,还有一人在。
  试探性地问了句:“主子,你没事吧?”
  傅之曜冷道:“无事,稍等片刻。”
  随即,便开始帮沈琉璃穿衣服。
  经历过方才那般屈辱性的对待,面对男人给她穿衣服这种小场面,虽觉又羞又气,可反抗不了,自己也没力气穿,沈琉璃只好忿忿地闭上眼,权当是绿琦在服侍她。
  穿好衣服后,傅之曜斜眸睨了沈琉璃一眼,手掌落在她心口处,煞有介事地冷嗤了声:“小了点,日后可得好好补补。”
  沈琉璃磨牙,却没出言激怒他。
  出了横洞,叶风看清傅之曜怀中的女子时,惊讶了一瞬,转瞬便恢复如常。
  又是沈琉璃这个灾星!
  可瞧着情形似乎不对啊,这沈琉璃怎会如同没了骨头般偎在主子怀里?不经意瞄见沈琉璃脖子上的青紫痕迹,叶风登时便移开了视线,竟是如此。
  片刻后,一行人便出了地窨。
  钱富不明情况,一看到傅之曜怀中的沈琉璃,顿时被怒火冲昏了头,哪儿顾得生死阁的严令:“主子,这萧国女人屡次伤你,害你,更是害得你差点命丧悬崖,这种女人留着尽给主子惹祸添乱,且让属下杀了她。”
  叶风拼命地在旁边使眼色,奈何天色可能太暗,钱富没有看见。
  想杀她?
  一听声音,沈琉璃便想起此人正是溪边追杀她、又将她踹下悬崖的人,遂冷冷哼道:“你不将我打落悬崖,我会害得你主子坠崖?这分明就是你的过错,还想杀我,来混肴视听,以此遮掩你犯的错?护主不力,我看你才该以死谢罪!”
  钱富气得攥紧了铁拳,鼻翼怒张,恨不得一拳打死沈琉璃。但没有傅之曜的命令,却也不敢妄动。
  “主子,这女人牙尖嘴利得很,不是善茬……”
  傅之曜眸光如鹰隼,冷冷地打断钱富:“她跟我们一道回陈国!”
  钱富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沈琉璃,垂头应是。
  “我要她活着,可懂?”
  钱富一愣,泄气道:“是,属下遵命!”
  沈琉璃软绵绵地歪在傅之曜怀里,满脸煞白,顿觉生无可念。
  他是铁了心要掳她回陈?
  当务之急便是想方设法弄到解药,再……
  傅之曜却突然让叶风上前,面无表情地吩咐道:“打晕她!”
  沈琉璃怒目圆瞪,她都这样了,还要打晕她。
  下一瞬,后颈一痛,顿时便晕了过去。
  ……
  清泉寨山匪被尽数奸灭的消息,在冀州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百姓们纷纷拍手称快,为祸乡里近八年的悍匪竟然被人一夕之间团灭了,实乃一件值得庆贺的大喜事。
  从那些受害者女人嘴里得知,解救她们的是一对兄妹,市井民间更是将其传得神乎其神,说书先生一块惊堂木将两兄妹智斗悍匪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没有亲见犹如亲临,甚至有人以他们为原型编排了新戏,唱遍了冀州大街小巷。
  而冀州知府刘百川却发现悍匪死相极惨,除了被火烧死,毒死这两种死法以外,还是几十名悍匪竟是被人残忍杀死,断臂残肢到处都是。尤其是那三位悍匪头子,一个死得比一个惨,那位屡次让他们损兵折将的赵清和竟被人剐皮剖腹,五脏六腑皆流了一地,要多惨烈有多惨烈。
  杀死悍匪的人,竟是比这些悍匪还要凶残百倍之人。
  会不会是比悍匪更难缠的人,杀悍匪是为寻仇,亦或是其它叵测居心,这些人又会不会危害到朝堂百姓?
  刘百川细思极恐,连夜写好折子将此事禀告到了上京。
  萧景尚得知后,问右相百里启道:“百里大人如何看待此事?”
  百里启躬身禀道:“回陛下,臣看过刘大人派人专程送来的仵作验尸卷宗,其中四十八名悍匪的死状似乎与命丧大佛寺的受难者一样,其手法,刀剑利刃之伤,几近相似,可以断定是同一伙人。”
  萧景尚面色凝重,随手翻了翻御案上的两份卷宗:“听说为首的两兄妹叫阿曜和阿璃?”
  “是。”
  前两天,刚有密探传回消息,冀州似乎有沈琉璃的踪迹,这没过两天冀州知府后脚就传过来这么大的消息。
  阿曜,阿璃?
  傅之曜,沈琉璃?
  沈琉璃是拽着贼首坠落悬崖,假设这两兄妹真是他们二人,岂不是意味着大佛寺屠戮一事皆是出自傅之曜的手笔?
  萧景尚沉了沉眸,无意识地在心中默念了一声‘阿璃’,这般念着,似乎被念出了某种别样的意味。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问道:“最近可有傅之曜的消息?”
  “暂无。”百里启回道,“但目前,通往陈国的各个要塞关卡皆派了重兵严查,陈国那边也并无傅之曜回国的消息,想来傅之曜应仍滞留大萧境内。相信假以时日,必能将他捉拿回京!”
  萧景尚皱眉,起身走到窗边,抬眸看着外面碧空如洗的天空,以及巍峨挺立的宫殿宇阁,缓缓说道:“传朕旨意,加强所有通关要道的排查,即日起暂封边关,一旦发现傅之曜,不必带回上京,杀无赦!”
  顿了顿,又道:“着重严查一男一女组合的行人。”
  闻言,百里启惊愕抬头,看了看萧景尚的背影,斟酌道:“如果直接对陈国质子下杀手,恐怕会落人口实,陈国日后可能也会以此为借口对我大萧口诛讨伐!”
  为一个小小的质子,就要封锁边关,这让百里启有所费解。何况,这位新帝上位,主要以安抚怀柔政策为主,何以对一个陈国质子,如此大动干戈?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傅之曜成功逃回了陈国,一个十年前就被陈国皇室抛弃的皇子,于萧国亦没多大威胁。
  可一旦闭关,边关贸易必会受到影响,严重影响朝廷财政收入,亦会闹得举国上下人心惶惶。
  百姓可能会猜测,突然闭关,是不是要开战了?
  萧景尚转身,温润的眸底浮起一抹厉色:“会不会落人口实,是以后要解决的问题。而当前,傅之曜擅自离开上京,视萧国律令为儿戏,朕岂能容他?”
  如果傅之曜当真是会灭了萧国的那个人,那么无论如何,他都得死。
  就算错杀……
  不,怎可能是错杀。
  如今种种皆指向傅之曜,他可能不仅是杀了萧国数名朝臣以皇室宗亲的罪魁祸首,更有可能也是毒害父皇的真凶。
  “是,臣这就去传旨!”
  王卯进来时,萧景尚依旧静默于窗口,看着这位背影挺拔的年轻帝王,他毕恭毕敬道:“陛下,皇后娘娘派人过来问,陛下是否得闲,到坤宁宫用膳?”
  萧景尚颔首。
  用过膳后,萧景尚便问了赵降雪最近后宫内侍宫人核查造册的情况,赵降雪柔柔地依偎在萧景尚身侧,温声道:“臣妾已谴人仔细核查了一遍,其中有些内侍瞧着确实不太正常,可臣妾查过之后,他们又似乎只是普通的宫人,也不像是细作。
  臣妾只好按照陛下所言便将一些重要的岗位重新换了可靠的人,那些有问题的人能逐出宫便逐出宫,逐不了的便边缘化。”
  “朕知道,此事不急,慢慢来。”萧景尚拍了拍赵降雪的手,“后宫诸事,你有何不懂的,请教母后便是。”
  赵降雪抬眸,嗔怪地看向萧景尚:“陛下,母后近日好几次催促臣妾,问臣妾的肚子怎么还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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