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逃荒来的
“酌城可能会有蓝盟主安排的接应，但我们行事还需要隐蔽。”正风在入城前一家农户买到了一件普通的麻布衣服给昏迷中的林靖换上，然后又花了大价钱租下农户家的牛车入城。
酌城最近也偶有马匪劫掠，因此三人加一个伤员的组合在城门时遭到了守卫盘问。
“这是我家邻居兄弟，前两天上山掉进陷阱里了，村里的郎中治了几天没见好就赶紧送到城里来给看看。”陈末操起一口粗咧咧的土话回答道。
守卫仍然狐疑，“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啊？”
“前面皋兰山那边打仗，逃荒来的。”陈末塞了一小串铜板在守卫手心里，“大哥行个方便，我兄弟病得不轻，要快进城找大夫救命呢。”
“去去去快过去，别把车挡在这。”守卫掂量一下手心的重量，挥挥手放行了。
封天麟暗暗佩服陈末的江湖经验，毕竟是南北之间走了许多年的老江湖了。他们打听了一下医馆的方向，便直接前去了。
医馆并没有什么病人，只有一位老大夫在堂坐诊。封天麟和正风一人一头扛着林靖放在老大夫面前，那大夫只撩起林靖的衣服瞧了一眼，就倒抽一口气，浑身哆嗦了一下。
封天麟余光看见老大夫斜后方的陈末，陈末面色如水，袖子里露出半截利刃的光芒闪过。好在还用不到他出手，老大夫起身向着门口张望了一番，然后招呼他们：“快，快进里屋！”
几人又赶紧将林靖搬进内室，老大夫点上炭盆将屋里弄得暖和些，又指挥他们将林靖身上的衣服剥光放在矮榻上。脱了衣服，林靖身上层层叠叠的伤痕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这伤看起来是有人给治过，不然他早就没命了。”老大夫一边翻出各种药膏药粉给伤口涂抹，一边让他们几个烧水称药煎药，捣药成药糊还要抹在裁剪好的纱布上，支使得几个人团团打转。
伤口被妥善处理之后裹上纱布，老大夫已经累得汗湿透了衣服。他坐在椅子上使劲喘气，缓了一会才道：“我这把老骨头好久没大动过了，差点儿就要散架。”
“多谢老先生救命之恩！“封天麟深深一作揖，“待他醒了我们立刻就走，绝不连累您。”
“这位小兄弟身上多是新伤，又宽肩窄腰手臂结实，是武人的体格，身上是普通的衣服脚上穿的却是十三部的鞋。老夫思来想去，也就只能想到幽州那位为了保护百姓被抓走的林捕头。”
几人对视一眼，没想到林靖的名声已经传到了蓟州。
说话间正风已经沏好了茶水端上来，老大夫端起茶慢慢喝了一口，继续道：“老夫只是一介草民，像林捕头这样的为民请命的义士若再见死不救，再过几年下到阎罗殿都无脸见阎王。”
“老先生高义。”
忽然门外隐隐传来骚动之声，陈末快走几步到门口查看，只见一队十三部的人从街头闯过来，都是士兵的打扮。虽然不知道为何十三部的人可以进到酌城里横冲直撞，但现在是必须要立刻离开了。“方才我将牛车赶到后院了，先把林靖搬上车。”
老大夫赶紧道：“后院有一后门，出了门往东走，还来得及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记得不要太匆忙，否则叫人看出破绽。若他们来盘问，我倚老卖老好歹也能抵挡一阵，他们别以为在酌城还能像在幽州一样作威作福。”
封天麟再次谢过，又留下随身带着的几两银子，老大夫大大方方收了揣在怀里，又摸出一包药说是他独门配方防止伤口溃烂的，塞给了小侯爷。
小侯爷一手抱着药包一手提着林靖换下来的带血的衣服，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留在医馆里的。那厢正风和陈末把林靖搬到车上，招呼他赶紧上车。
正风一甩缰绳，牛车险些碰掉了车轮才艰难地从窄小的后门挤出去，到了一条小巷道上。
“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舅舅安排在酌城的眼线应该也会将消息报回到沅城。我们从城东的小路绕行，说不准半路就能遇到接应的人。”封天麟掏出地图仔细查看，可地图昨夜又是泥水又是雪水，还沾了好几个指头印，已经有些看不清了。他索性把地图丢了，冲着正风道：“地图指不上了，咱们去城东小路的义庄躲一躲，那里从前是锦绣山庄的秘密联络点，还算隐蔽。”
陈末也觉得这个计划不错，牛车有惊无险地赶在城门封闭的最后时限出了城，摇摇晃晃拐进了树林的小路上。此时天色渐渐黑了，全仰赖车头一盏昏暗的灯笼照亮前方的一小片路，牛车两侧的树枝仿佛狰狞的鬼影，要将车上的人拖进树林去将血肉分食殆尽。
林靖在颠簸中醒来，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诡谲的画面。他周围的同伴们在夜幕中看起来面色铁青，像极了索命的无常。
他“啊！”地大喊一声跳了起来，然后扯到了腿上的上口，哎呦哎呦哼了几声，才发现扶着自己的是一只人的手。
“我还以为我死啦，正被无常拖着要去阎罗殿呢！”他拍拍胸口，然后半撑起身体四处张望，“咱们这是在哪？那帮杂种还在后面追？”
“你再大点声后面就真有人追过来了。”封天麟回道，他实在是佩服这个人在生龙活虎和性命垂危之间如此迅速的转换，“压一压你的嗓门，等会去义庄别给我喊出来了。”
林靖抻着脖子朝着车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抹抹嘴道：“我是干啥的？捕头！要是出了人命案子我是必须要在旁边监督着验尸的，什么肠穿肚烂七窍流血的死相没见过？义庄也就是小场面。”
酌城外面的义庄并没有停放多少尸首，夜晚天气仍然和冬日一样冷，看守不怕有尸变，该巡查的时候就偷懒些，躲在房间里喝劣质的酒，喝得酩酊大醉便没注意四个蹑手蹑脚溜进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