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他宁愿她骂他,也好过现在。
  他突然变得任性起来,原本堵在喉咙里的好话在他嘴里打了个圈,出口就变成了:“本世子寂寞,想从你身上找点安慰。”
  江琇莹遭到调戏,气得满脸通红,果然就骂他了:“你当要些脸。”
  钟允从桌边绕到江琇莹面前,垂眸看着她,炽热的视线定在她嘴唇上,又看了看她的眼睛,脸蛋,鼻子,下巴,继续往下,将她的身体也看了一遍。
  江琇莹羞愤地往后退了退,她身上虽然穿戴整体,他看着她时,给她的感觉,就好像她什么都没穿一样。
  钟允知道她在生气,她被他气得脸都红了,他嘴里还是说道:“你害羞了?”
  江琇莹忍无可忍地骂了他一句:“流氓!”
  她抬起手想去打他,被他抓住了手腕带进了怀里。
  她不愿意被他这样轻浮,下了狠劲踢他打他,用牙齿咬他的肩膀和胳膊,带着哭腔骂他:“混蛋!”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她在哭,他紧紧抱着她,不动也不说话,许久之后才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休书在桌上,拿了走吧。”
  江琇莹看了一眼书桌,上面叠着一张写好的纸,一旁放着钟允的印章。
  她气急了,红着眼睛质问他:“世子为何要这样羞辱人。”她说过,她宁愿一死,也不愿意要休书。
  休妻的“七出”之罪,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恶疾、多言、盗窃,其中哪怕任意一条,足以让她在这个世道上过不下去了。
  不光她,整个侯府都会蒙羞,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假如此时她袖子里藏的不是假死药,是毒药,她现在就要吃了,宁死也不要被他这样羞辱。
  钟允看着她眼角流下来的眼泪,伸手想帮她擦掉,顿了一下,又把手放下了。
  他突然笑了起来,疯子一般说道:“本世子就是要休了你,从今往后,你身上将永远刻着本世子的印记,将来不管你走到哪,别人说起你,都会带上我的名字。”
  他笑得比哭还难看,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江琇莹气得浑身发抖,对着钟允离去的背影大骂:“钟允,你混蛋!”
  他听见她的声音,身形顿了一下,她以为他要回头跟她对骂了,他也只是定了一下,继续往前走了,头也没回。
  江琇莹险些站不稳,扶着门框才没倒下,一抬眸,看见有人在往马车上搬东西,搬的正是她那好几大箱子行李。
  她稳重心神,走过去。
  搬东西的人看见她,说道:“世子吩咐,让帮世子妃,哦不,让帮江姑娘搬行李。”
  江琇莹捏着手上的休书,钟允知道她在暗中计划逃跑,这些马车本就是他叫人赶来给她拉运行李的。
  她拿起手上的休书打开,这不是休书,是一张和离书。
  上面是钟允的的字迹,有完整的签字和印章。
  和离书的最下面写着一行小字:“和离书给你,假死药别吃,伤身。”
  第30章 世子的情敌们。
  三辆马车装满了才把江琇莹的行李全部装完, 她几乎把自己在王府里的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
  除了从前给钟允做的那身破了洞的棉袄,她到处找过,没找到。
  还有周义衡留给她的那枚平安扣, 她离开王府之前问钟允要过很多次, 钟允不给。
  她试过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走,但只要她一抬手,他就能抓住她。
  他让她死心,说他绝不可能让她把这枚平安扣拿走,问他为什么非要留着, 他说他没见过这么丑的扣子, 觉得新奇, 把她气得头疼。
  江琇莹坐在马车里,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和离书, 想起刚才在书房,他盯着她看, 紧紧抱着她,那时他是在跟她道别。
  她将这封和离书看了很多遍,始终想不明白, 他为什么突然愿意放她走了。
  以他那霸道不讲道理的性格,她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放过她了,死了也会先把她杀了给他陪葬。
  想不明白的事她也就不多想了, 她与钟允的结合原本就是个错误, 分开才是正确的,现在的和离不过是在回归正轨。
  江琇莹见马车不是往侯府的方向去的,撩开帘子问道:“这是要往何处去?”
  赶车人答道:“花阳街,那边治安好,世子在那边买了个园子, 让您到那边落脚。”
  江琇莹放下马车帘子,靠在椅背上。她原本想回侯府,好好跟父亲说说,父亲肯定可以理解她,她是和离,不是被休弃,不会给家族蒙冤。
  取得父亲的谅解后,再买个园子搬出来,开胭脂水粉铺子,下辈子就跟这些铺子过。
  马车在一处宅子前停了下来,下人们把行李搬下来,又过来几个王府跟过来的丫头嬷嬷,帮忙归置。
  江琇莹叫住一个嬷嬷:“这边有侯府的丫头嬷嬷,你们先回王府吧。”
  王府的嬷嬷答:“世子不让回王府,以后就让留下来伺候江姑娘了。”
  江琇莹只好说道:“这边院子不比王府,用不到这么多人,回头世子怪罪,就说我赶你们走的。”她跟钟允已经和离了,不应当有太多的牵扯。
  还有这处园子,闹中取静的地段,面积抵得上小半个王府了,各种树木绿植修建得十分好看,亭台水榭应有尽有,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
  这些钱她都要还给钟允的。
  江琇莹很快便安置好了,她在家里各处看了看,发现这园子不光地段和环境好,就连很多细节都是她喜欢的,比如院子里种的那一丛丛梅花,比如水池里养的锦鲤,后院甚至有一处跟长春苑差不多的温房和地窖。
  她来到书房,将自己的梨花木箱子打开,整理手册时,无意间抬眸看了一眼窗外。
  正对着窗户中间的院子里种了一棵重瓣梅花,从她的视线看过去,是正正好好的观赏位置。
  江琇莹起身走到那株梅花树前。
  这株梅树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树干粗而色深,枝桠茂盛,上头梅花开得正盛,每朵梅花都有两种颜色,深红和粉色交叠。
  跟钟允书房里被他用胶水粘得乱七八糟的那束一模一样。
  她低头看了看地上浅褐色的泥土,土是新翻上来的,这株梅树是从别处移植过来的,时间在两天前后。那时她还在问钟允要和离书,他死活不肯放她走,不惜跟她针锋相对,惹恼她,甚至软禁她。
  他那时候心里就知道了,他留不住她,便让人把郊外的重瓣梅花树栽到了这个院子里。
  这时,墙边突然掉下来一个人,江琇莹吓了一跳,忙看过去,等那人站好了,看见是赵安,这才放下心来。
  赵安行了礼,说道:“世子妃。”
  又赶忙低声改口:“江姑娘。”这一声江姑娘喊得不情不愿。
  “世子让我来,有事给江姑娘交代。”
  赵安是钟允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平时这些跑腿的活是不用他做的,定是有什么大事,江琇莹问道:“何事?”
  赵安:“请世,请江姑娘禀退旁人。”
  一旁伺候的丫头,包括悦瑾,主动退了下去。
  赵安带着江琇莹走进书房,关上门窗,停在一个书架前,转动墙上的机关,书架动了起来,眼前出现一个通往地下的门。
  江琇莹看了看:“这是密道?”
  赵安点了下头:“这宅子的前主人是世子的人,这条密道是两年前世子让修的。”
  赵安带着江琇莹下了地道,用火折子点燃墙边的油灯:“密道通往城外,将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江姑娘可以躲进这密道里,从密道逃出去。”
  江琇莹十分不解:“能出什么事?”
  赵安没答话,世子愿意和世子妃和离,就是担心皇帝疑心到他的身份,他不想连累世子妃性命。闹到最后也接受了世子妃不再爱他的事实。
  赵安:“世子说,这园子贵气,从前就遭过贼,以防万一,万一这儿再闹贼,江姑娘可以躲进来。”
  江琇莹没有多想,从密道里出来,拿出一叠银票递给赵安:“我手头现在没有太多的现钱,先给一半,剩下的会按钱庄利息的两倍,一并还给世子。”
  赵安知道世子不想要世子妃这个钱,他来时世子又特地说,世子妃若是给钱,就让他收下,他要是不收,这宅子她肯定不愿意住了。
  江琇莹叫悦瑾拿上来好几盒蜜饯,让赵安带回去吃:“杏子没让放糖,用的槐花蜜。”
  她在王府时,赵安待她很好,就当是给他的谢礼。
  赵安手上拿着他最喜欢的那几种蜜饯,心里五味杂陈,大着胆子喊了声:“世子妃。”
  他看得出来,世子在乎世子妃,不想放世子妃走。不光世子,他和王府里的所有人都不希望世子妃走,甚至刑部的苏阳平和世子那一众属下,但凡跟世子妃交往过说过话的,都不希望世子妃走。
  世子妃太好了,他就没见过比世子妃长得更好更温柔更美好的人,就是天上的仙女,也不赶不上世子妃的一根手指头。
  江琇莹不爱听人再叫她世子妃:“还是叫我江姑娘吧。”
  赵安:“那我......”
  江琇莹笑了一下:“你是你,世子是世子,将来你想来这宅子做客,随时欢迎。”
  赵安一扫脸上的郁闷,十分开心地告辞了,出了院子就把蜜饯藏了起来,生怕带回王府后被世子看见。万一世子嫉妒他,还要抢他吃的怎么办。
  很快,黎王世子和世子妃和离的事就传遍了平京城,各种各样的传闻都有。
  有说世子妃不受世子宠爱的,有说世子妃变心的,有说世子要纳妾世子妃善妒离家出走惹恼了世子的,有说世子妃心有所属跟世子本就是一场误会的。
  对这些传言,江琇莹置之不理,她从钟允那拿的是和离书,将来就是没有关系的两个人,过去怎样已经不重要了。
  唯一的牵扯就是,她欠他一部分买宅子的钱,他欠她一枚平安扣。
  她跟王妃没什么话说,互相之间客套疏远,跟杨夫人更是没什么关系。到最后,黎王府唯一令她留恋的人竟是太后。
  可惜,跟钟允和离后,她跟太后就没什么机会见面说话了。
  江琇莹安置好,在宅子各处逛了逛,换了身衣裳上街,选定了一处铺子,交了定金,又叫了装修的工人,等铺子布置好了,她手上新研制出来的胭脂唇脂就可以卖了。
  回宅子的路上经过将军府,江琇莹停下来看了看,昔日威武的将军府化成了一片灰烬,旁边地上散落着烧了一半的焦木,地上不知谁祭奠的鲜花被踩在地上。
  禁军百夫长陈启带人站在一旁,转头看见江琇莹,朝她走了过去:“江姑娘。”
  江琇莹:“百夫长。”
  陈启有点腼腆地笑了笑:“姑娘要是不嫌弃,叫我名字就行,陈启。”
  江琇莹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看见一旁有画图纸的师傅,好奇道:“这儿要建新宅子了吗?”
  陈启点了下头:“圣上旨意,要建一个二品将军府。”
  江琇莹想了一下,朝中几位二品将军皆有府邸,不知道这宅子是要给谁的,见有人找陈启,便没有多问。
  陈启去给人指点了一下,又跑回来,抬起袖子擦了下额头的汗:“听说江姑娘要开胭脂铺子,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是苦出身,什么都会一点,什么活都能干。”
  江琇莹礼貌地道了谢。
  又有人喊陈启,问图纸搭建的问题,等陈启忙好,转头看过来,看见江琇莹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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