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白术被打懵了,回过神没搭理动手的人,却以更加凶狠的眼色瞪向元凶,心中的怨毒简直要满了出来。
  楚归一脸的无辜,他一吃瓜群众而已,进门后半个字没说过,也不是他动手打的,这迁怒也太过莫名其妙了些。
  懒得再看这幅阴间嘴脸,他略略的和辛夷点个头:应该是没我什么事儿喽,先回房了,参赛用的曲目我还得好好琢磨琢磨。
  转身出了上苑,身后管事与头牌之间的对骂声一浪高过一浪,他在心中摇摇头,这和自家教习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秉性能差了十万八千里去。
  回到自己房间,忽然察觉有一丝的异样。
  楚归寒毛一竖,周身立刻绷紧了,呼吸也暂时屏住,一个换影到了里间,却是立刻泄了气机,语带欢欣的叫了一声:
  柳傅!
  第13章 、生意
  窗边站着的青衣人回过头来,一张平凡到没有任何特色的面孔上露出丝笑意,轻轻答了个嗯。
  是来见我还是我姐?楚归促狭的问完了,才想起来这不是如意楼,柳傅能找到这里,必然是已经见过堂姐的了。
  立刻反应过来,接着说道:有我的生意上门?
  破风声微起,他眼疾手快的自耳边截住了一枚蜡丸,搓开了,取出帛书略扫过一眼,尔后点起蜡烛将其付之一炬。
  帛书燃起的火苗在掌中忽明忽暗,楚归却是想到了好笑之处,打趣道:
  哎,我这千金野鬼啊你可知我日前在这堂里挂牌之时,陪人吃了顿酒而已,竟然也是千金。同为服务业,这卖命的还赶不上卖笑的,你说,我是不是也该涨涨价了?
  柳傅不明白什么是服务业,只不过这孩子时有惊人之语,他已经习惯的懒得去问了,答道:
  人命本就不值钱,值钱的是心中渴念,就看你为了这份渴念能付出多大的代价罢了。卖笑的和卖命的本质上也没什么不同。
  这话说的十分透彻,楚归很是认同,心中又立刻想起了另外一桩:
  那卖消息的那个呢?玄机阁到底怎么个情况,是跟我柳营有仇么,怎么每处的堂口都开在咱家对面?上次去了他家总堂,见了那姓阮的,万金的生意呢,说拒就给我拒了。
  这个问题柳傅也没有答案,只诧异的反问道:万金?什么消息这么紧要?
  楚归对柳傅自然是知无不言的,定鼎城的地形防备图啊,去过两回,到了第六重就再闯不进了,这不念着他家玄机天下知的名头,想试试看能否弄到手。
  对这孩子的身世,柳傅算是世上唯二知道得清清楚楚之人,当然也明白他想要闯宫的目的所在,并没有劝阻,只是提醒道:
  不管你以后怎么进去的,有一个人你不得不考虑在先,太监总管崔成林,大定皇帝身边须臾不离之人。
  楚归:高手?
  柳傅:不,高高高手!世人以前尽将我捧做什么天下第一人,其实我有败过的,只是无人知晓而已,两次,同一人!
  这话意思很明显了,是败在这位太监总管手下。
  楚归有些难以置信,柳傅的武功怕早已臻化境了吧,自己也就是轻功得了真传,拳脚及内力也都还差得远,如果连这位柳营营首都对付不了的人,那他碰上了,败数几乎已经是注定的了。
  沮丧了几秒,立刻又给自己打满了鸡血,毕竟敌人在明他在暗,而且拳怕少壮嘛,多磨些时日,总能想出应对的法子。
  闲话扯了一圈,开始询问这次生意之事:这个蒙山镇我去过,出了上都向南个把时辰就到了,只是情况都已核实过了么?
  柳傅:必然的。野鬼锁魂无恶不诛。我还能让你破了戒不成?真要把你又激出了毛病,婉婉哪能饶得了我。
  这话说完,柳傅唇角自然勾出了一丝笑意,整个人也显得温柔许多,似乎只是提到了某人的名字,也能令他由衷的欢喜。
  一笑之后,房中再没了此人身影。
  楚归将掌中的灰烬拂去,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实在搞不懂这两人的状况。
  在他看来,柳傅与楚婉明明是相互爱慕的,甚至将武功倾囊而授却又拒绝承认师徒名分,非得让自己直呼名字,这肯定也是为了和堂姐的辈分问题。
  可偏偏小十年了,两人还一直恪守着知己之礼,谁都不肯率先踏出一步,简直让他这个旁观者都憋屈的要命。
  要说堂姐的顾虑他当然知道,无非是沦落风尘后心怀自卑,不愿给柳傅添上污名,可柳傅呢?他明明是个洒脱至极之人,不在意这些虚名的啊,而且,手上无数人命的前杀手而已,又能比青楼老鸨高尚到哪儿去?为何却又不肯挑明了?
  他也曾间中追问过好几次,尽都给敷衍着绕了过去,久而久之的,竟然也开始习惯了这两人的相处模式,是随时可以为对方倾其所有,却又永远差着最后一着的恋人未满吧。
  若是哪日他喜欢了一个人,必定是勇于表白的,成与不成也都利索着点,才不要玩这种你猜我我猜你的游戏,白白浪费了大好光阴。
  可他的春天到底在哪儿呢?
  这样感性的念头只不过闪了一下,楚归立刻恢复了常态,再度做回了春草堂新晋头牌重楼。
  子时,他吩咐果儿将酒醉的客人送走,又提前打了招呼,说自己第二日要睡到晌午,谁都不要前来打扰。
  一切妥当后,浑身笼罩在黑幕中的野鬼出门猎食了。
  距都城不到百里的蒙山镇,扼守在中州前往沧、闽二州的必经官道上,算是京圈外防线的一个重镇,也是外地商贾入京前最后一处休息驿站与大批量货物的集散地。
  因此这里的夜市也很是繁华,酒水吃食,青楼赌坊,应有尽有,甚至被人冠以了小上都的美称。
  这样灯火如昼的夜,有人在此寻欢作乐,醉生梦死,自然也有人在此受苦受难,一朝魂断。
  正义赌坊后堂之上,一个极是瘦弱的青年半跪在桌边,涕泪横流的讨饶道:黄大官人,你行行好,就信我这一回,我我真的没想着要跑,我就是想下沧州亲戚处周转银子去的。
  座上为首之人,正义赌坊当家的,名叫黄川,是个满面横肉的壮汉,此时冷笑道:没想着跑?大半夜的裹着包袱去借银子?
  旁边立刻有人插嘴道:大哥,别跟他废话了,这痨病鬼怕是一钱银子也还不出了,按照规矩,自然得用手脚来抵,他今天要是能囫囵着出去了,倒是显得我们兄弟没了手段。
  黄川点点头,他身边兄弟几个立刻上前开始拳打脚踢,劈头盖脸的一顿狠手收拾,一个三角眼的尖脸爆喝一声让开,操着根儿臂粗的木棍,重重的敲在了青年膝盖骨上。
  咔嚓一声脆响,腿骨就此断裂,瘦弱青年被巨大的疼痛激得不断咳嗽起来,只几下子,就已咳出了满口的鲜血。
  他心里明白今日怕是躲不过了,想起自己原本好好的一个家,被这帮恶棍哄骗着入了赌坊后就此彻底散了,然后变成了这幅滥赌的丑恶模样,痛悔之心甚至盖过了身体的疼。
  到了这等绝境之中,害怕似乎都已消失,一口恶气却憋在胸中不吐不快,他咳着血,断续的诅咒道:蒙山七鬼,你你们终终也不得好死!
  话音落,头点地,气息就此断绝。
  三角眼上前探了探脉搏,回首说道:大哥,人没了。
  座上之人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有些愤愤的骂着:知道他带着病呢,你们怎的不轻着些?打断腿还可以卖到黑窑值回两个钱,现下却只得了个晦气。
  堂下几个兄弟嬉笑着还嘴:
  压根儿没用力啊!
  就是。
  个病秧子不经造
  正吵嚷着,嘭的一声,厅门突然自动关上了,紧接着两面墙上的几扇窗户也迅速合拢,众人不知所措的四处张望一下,却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气氛突然有些吊诡起来。
  大厅正中的八仙桌上,直直向上的灯苗似乎突然扭曲了一瞬,旁边立时多出了一个黑影。
  这人靠坐在桌旁,似乎是歪头看了地面那瘦弱青年一眼,一把难听至极的嗓音响起:蒙山七鬼?啧就凭你们,也配称鬼?
  从关门到关窗,堂里几双眼睛一直瞪得大大的,可是谁也没发现桌边这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现下看得仔细些,一身漆黑的劲袍遮挡得严严实实,就连头脸也是由条条的黑纱缠绕起来,半寸肌肤也不曾外露。
  就这等身手,还有这语气,黄川立刻醒悟到来者不善,一边悄悄扣住暗藏在扶手底的机关,触发外堂的警铃召唤帮手,一边遮掩着答话,试探此人的路数:
  这位兄弟好俊的身手,大半夜的直入我家后堂,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若是缺少了几个盘缠,看在江湖道义份上,我黄川自然不是小气的人,必然令尊下满意而归。那人闻言转过头来,似乎是透过层层黑纱打量着说话之人,只是周身泛着冰冷至极的气息,连带着无形的目光都似把利剑一般,几乎能将人就此洞穿,又似乎无论怎样的小动作,也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在请外援?不用费力了,就剩下了你们这几个我看看啊,一二三四五六七。
  楚归巡视一圈,将堂中几人数数清楚,表扬道:一个不多一个没少,真乖,聚得这般齐,替我省了不少功夫。
  黄川已经将机关抠到快断掉了,仍然没见半个援兵,立刻有了几分恐慌:外面的人,你你把他们怎么了?
  楚归漫不经心的回应道:睡上一阵而已,没什么大碍。
  黄川略松了口气,既然没把事情做绝,那应该还有的谈,只是这人的做派也不像是可以用钱打发的,勉强撑住了架子,问:你到底是谁?想要些什么?
  楚归:我?就一收债的啊,旧债。
  第14章 、野鬼
  从来也只会收债的黄川:我却不记得曾经欠过阁下什么债,敢问名号?
  两人对话之间,三角眼偷偷向厅门迈了几步,此时乘人不备,就想打开厅门出外求援。
  双手刚刚放在了门把上,还没来得及向外推,却猛地一头的撞了上去,然后就此定住了。
  两个呼吸后,全身僵硬的向后仰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胸口再无起伏,三角眼仍然惊慌至极的怒瞪着,眉心却滚出了一颗鲜红的血珠。
  除此之外,再看不见丁点的异样。
  剩余之人如堕冰窖,他们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等景象,这黑衣人明明隔着丈来许的距离呢,根本没有靠近,也压根没见他动手,可自家兄弟一声不吭的就此送了性命,难道是有什么邪术不成?
  楚归收回掌中软刺,看都看没那怦然倒地的尸身一眼,只管对黄川做着自我介绍:
  哦,论名号嘛,跟你们同为鬼类,只是比不得你们人多势众,我啊天地间一孤魂野鬼罢了。
  黄川肝胆俱裂,嘴张了老半晌,方才从上下打架的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柳柳营野鬼?
  楚归虚影一晃,到了他身侧空位上坐下,善意劝道:别乱动哦,谁要是动了,下场就跟刚才那位一样。
  说罢,右手指极速振了一振,连着乌金丝的软刺再次飞出,大门侧的一个盆栽摆设就此轰然垮塌,示意着自己绝非空口恫吓。
  堂下有两人立刻腿软的跪了下来,还能站稳的三个也已抖得不成样子。
  楚归施施然的接着说道:三年前,闽州有一姓张的公子,押着大批瓷器路经此地入京,你们倒好,先是仙人跳将人货物全给讹诈了,又将人诱到赌坊里欠下巨债。
  末了,还不肯消停,竟将人卖到南风馆里接客还账,哎,可怜一清清白白的小公子,实在不堪受辱,跳了沧江变了水鬼,这不,托我这野鬼上门收债来了。
  来意总算讲完了,楚归自觉已仁至义尽,好歹让这些人死得明白了不是?
  就是这单生意的委托之人,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之嫌,一帮子乌合之众,烂泥也似的家伙,居然还要出动他来打扫,实在是牛刀杀鸡,太过大材小用了。
  罢了,既然主顾能看得起,那他也得回报客户的信任,就来个月末大酬宾,买一送六,将这七个小矮人兄弟一锅炖了吧。
  想了想,慢悠悠的说道:在场的,只能有一个活命,既然你们开赌坊这么爱赌,那就看看你们谁的赌运好了,以骰子分大小吧,大的继续坐庄,小的嘛就陪地上这两位仁兄一起上路。
  他从怀里摸出一幅骰子,是刚才在外堂扫荡一时起意拿的,此刻正好派上用场,往八仙桌上一扔。
  来吧,这可是你们正义赌坊的看家宝贝,里面灌了多少铅又灌在了哪里,想必你们个个都很清楚,所以公平得紧,大还是小的,谁也别怨谁。
  规则确实简单,工具人人熟手也确实公平,只是没人肯第一个上来坐庄,毕竟越往后的生存机会越大。
  楚归等了好一阵,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干脆随手一指,自你开始,从左到右一个个的来,我再提醒一遍,按我的规矩来,两个里还能活一个,要是不想玩的,那就永远都别玩了!
  被指派那人,是几人中最胖的一个,此时一头的冷汗,双手抖的仿佛寒风中的落叶,好不容易捏稳了三颗骰子,却怎么也丢不出手。
  仓~座上阎王缠腰的软剑出了鞘,只一挥,八仙桌凭空矮了一截,周遭摆着的几枚圆凳也就此散架,茶壶杯盏却随着桌面落下,尔后安然的纹丝不动。
  他发出了最后的警告:掷啊!再不动手,两人都形同此桌!
  胖子吓得就此松了手,骰子骨碌碌的跌在桌面上,开始不停的翻转,最终停在了三五六上。
  十四点,多少算个大数了,胖子却丝毫没能松口气,一脸紧张的朝身旁右侧之人看去,在座个个都是赌场老手,随意扔个豹子那也半点不出奇。
  右侧这人额角生了块青色的胎记,长脸看上去很是阴沉,倒是比胖子爽利一些,思索片刻后,就此捡起骰子手腕一抖。
  两颗旋转快些的迅速停稳了,都是鲜红的六点,剩下那颗只要不是一,那也就赢定了,他嘴里说道:四弟,对不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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