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段则诚一路快马加鞭的到了休息室。
  休息室的公共休息区域，几个名流模样的正在举着或白或红的高脚酒杯，一边低声聊着事情，一边不停的匀速转动着酒杯，半天才做样子一般抿一小口。
  段则诚这一路走来看见好几个熟脸，也有几个上来攀谈，不得不寒暄两句，接着就快速告辞，继续往后面的休息间走去。
  他走到休息室门口，一眼看见一间休息室外站了两个便衣，知道就是这间了。
  段则诚借着玻璃门那有限的视野看见宫雅蓁翘着二郎腿抱臂坐在单人扶手椅。
  “没带孩子去商店逛逛？免税店进不去没事，我一会给你买了出来，你就在栅栏旁边等着，我给你一个高抛……”
  段则诚两步跨进屋里，等看清屋里坐着的几个人以后脸一下就阴沉下来。
  “没想到您在，”段则诚看着坐在屋内最里面的宫耀国，还有被两人夹在中间的董辛欣，“这怎么还把你捎来了？”
  屋子里所有人都明白，段则诚这话就是在告诉屋内的各怀心思的三人，他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男女婚配，自由嫁娶，天地何干？
  听了他这话，老谋深算的宫耀国和训练有素的宫雅蓁面上皆不动声色，但是董辛欣却是泪水涌上面颊。
  “诚哥，我错了。你这一年去散散心，气消了就回来，我们复合好不好？”
  段则诚感觉自己肝火上涌，心想这老不死的还真是姜还是老的辣——本来机场离别这种离别温存的宝贵时刻，这遭老头竟然把他前妻弄来搅局你说气不气？
  “董辛欣，”段则诚强压着怒火，“我要是没记错两天前咱们在民政局就差把我内裤也顺便公证了？什么都给你了，你还要干嘛？我能不能求求你放我个清净？”
  屋子里出现一段短暂的沉默，忽然一声突兀的“噗嗤”打破寂静。
  “宫！雅！蓁！”董辛欣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从牙缝往外蹦宫雅蓁的大名，背后的宫耀国却重重的咳嗽一声。
  “既然这样，是我唐突了，”宫耀国坐在扶手椅上一点站起来的意思也没有——当然以他的身份也完全没有必要给段则诚平起平坐，“我本想着，段导能卖我个面子，毕竟有情人终成眷属，能破镜重圆是最好的……”
  段则诚不敢跟宫耀国造次，只能心里骂着他祖宗，面上挤着笑，一边跟人家说“让您老费心”。
  “是我不知道情况了，给段导赔不是——这孩子也算我看着长大的，这两天天天找我抹眼泪，我这不是一心软——结果就给段导添堵了。”
  宫耀国眼神平静的直视段则诚，以宫雅蓁常年对宫耀国的了解，那目光分明只表达了一件事：
  小子（zei），你能拿我怎样？
  宫雅蓁彻底崩不住了，“哈哈哈哈”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在扶手椅上笑作一团。
  宫耀国许久没看见这么“活泼”的宫雅蓁，心里自然已经乐开了花，只想着自己的宝贝儿开心的话，今天这唱戏就没白陪董家那傻逼娘们唱。
  他本来要拿那几个纨绔玩死人的事来提点段则诚……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
  “时候不早了，那辛昕咱们就先回吧？也不打扰人家再聊点工作的事儿了？”
  这边宫耀国都发话了，董辛欣就是再不乐意也没办法——毕竟她的身份不允许她撒泼打滚。
  于是两人就施施然走了。
  临走的时候宫耀国还特意站在一直低着头背单词的宫维身边看了一会儿，然后只说了一声“孺子可教”就带着自家警卫员和眼眶红红的董辛欣自行离去。
  他俩刚一出门，宫维一直低着的脑袋立马抬了起来，盯着宫耀国一闪而逝的背影，露出一个冰冷的眼神……
  “小雅。”
  “嗯。”
  此时屋内只有段则诚和宫雅蓁俩人，宫维则早就溜出去给两人独处的时间。
  但是他这份善解人意注定白费了——让宫耀国这么一闹，段则诚和宫雅蓁两人都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根本没那个风花雪月的心思。
  “小雅，我……”
  “老宫弄这一出……真是挺没意思的。”
  段则诚一句话被堵了回去，一种无力感涌上，让他后面的话都有一种说与不说无所谓的感觉。
  “小雅，”他深呼吸了两次，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我觉得我们之间……隔着的东西可能不仅仅是宫耀国和董辛欣。”
  “的确。”宫雅蓁依旧抱着手翘着二郎腿窝在沙发上，要多没气质就有多没气质。
  “我现在才发现……你一直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段则诚上前，一条腿屈膝跪在宫雅蓁两腿之间，两手撑着沙发的靠背顶端，生生用这种近乎逼迫的姿势把宫雅蓁圈在自己的臂弯中，强迫她不再逃避，“我以前一直单单觉得宫耀国是个禽兽……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一直被禁锢的洛丽塔其实也早已对亨伯特有不单纯的畸恋。”
  “……我不知道。”宫雅蓁直直的回望段则诚，非常诚实的回答她。
  她从那么小就被宫耀国强暴，在还未学会爱的年龄就强行被赋予了恨——偏偏宫耀国除了这件事以外对她真的是说一不二的好……所以她真的不知道。
  她曾经迷惘过，也经历了抑郁躁狂，最终只能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亲情爱情等等一系列的情感囫囵归于一处混淆。
  所以她真的分不清……太难了。
  “小雅，小雅我错了。”
  段则诚看着面前宫雅蓁又露出那种神色——那是十几年前，自己也刚进入电影学院的大门，同时去给某个“老师”自己私开的艺（骗）考（钱）辅导班做助教站台的时候，自己第一次见到正处在重度抑郁的宫雅蓁时候的情形……
  那时候的宫雅蓁，艳丽却诡谲的比盛开的罂粟花还引人堕落。
  他却不知道她竟背负了那么深沉且堕落的情感。
  ……
  “小雅，要不我退了机票吧，”段则诚声音微微着急，“我离不开你。”
  “别说傻话，快去，你不单单是你自己，”宫雅蓁却一瞬间恢复“正常”，与往常一样，自信又沉稳，“你放心，我这不是给自己找了个小保镖吗？小宫维会照顾好我的。”
  段则诚想起宫维，微微放下的心又猛的提起。
  “宫维的确是个好孩子……”
  “是啊，我家那小孩，说不定真是老天给我送来的天使呢。”
  段则诚却接着说：“本来我一直以为那时候是我的错觉，毕竟相处这么多天再也没见过……现在来看真心不是我敏感。”
  “咋啦？说的这么神神秘秘。”宫雅蓁好奇的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还记得赈灾晚会咱们在后台先见过宫维他们几个吗？”
  “记得。”
  段则诚叹了口气。
  “那时候我就觉得这孩子眼神不太对。”
  “怎么就不对了？”宫雅蓁眉头皱起。
  “就是一种感觉……硬要说的话……像伺机而动的狼？”段则诚想着自己当年舍命去大西北跟当地牧民同吃同住，就为了拍到最真实的草原狼的纪录片，“这么多天我都忘了这件事了，结果刚才看宫维看宫耀国的眼神，我这个记忆突然就被唤起了。”
  宫雅蓁表情淡定的想了两秒，然后却是堵了堵嘴。
  “我觉得没啥事儿吧……小家伙不喜欢身上带某种负能量气场的人不是很正常？小动物们还都不喜欢猎人呢。”
  “嗯我就是一说，也没别的大事。”段则诚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些道理，于是也就就此揭过。
  “好啦好啦，咱们不说这有的没得，”宫雅蓁笑着说，“学长，一定要好好加油，努力多学知识啊！”
  宫雅蓁说完，还没等段则诚说话，自顾自的又接上了自己的话头。
  “年轻时候没好好学习，做了学渣。这次全部身家都让人扒走了，不好好学习赚够本可不行啊！”
  段则诚听了真是又气又笑，最后却只是以吻封谶。
  ……
  半小时后，宫维和宫雅蓁俩人送他到安检的口处，中国电影新生代领军人物段大导就此踏上自己新阶段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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