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0)

  别喊晨曦。
  这四个字几乎是从颜酡牙缝里挤出来的，在身后操场震耳的喇叭声下显得细若蚊咛根本听不清。
  她刚说完就晕倒在操场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颜酡已经给自己叫了救护车，她既不想影响颁奖，也不想让晨曦知道。
  笑笑没经过大事，亲眼看着颜酡晕在自己怀里，人都吓傻了。
  她抖着手给晨曦打电话，声音带着浓浓哭腔，茜茜你快来，颜酡晕倒了。
  晨曦本来都快走到黎芷面前了，接完电话脸瞬间刷白。
  她就说早上颜酡的脸色看起来就不太好。
  晨曦深呼吸，问清楚地点后，柔声安抚笑笑，你别慌，我马上就到。
  晨曦一手捏紧手里的奖牌，一手握着手机，人像是踩在跷跷板中间。
  她将手机收起来，轻声喊黎芷，颜酡晕倒了我现在要去医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严重吗？在哪家医院？黎芷皱眉，掏出手机作势联系自己在医院认识的医生。
  不知道，她给自己叫了救护车，现在身边就只有笑笑。
  晨曦手搭在黎芷手腕上，掌心一片冰凉，我不放心。
  颜酡对于她来说不只是室友，更是亲人。
  晨曦心里其实很慌，慌到呼吸都是颤的，心好像悬在嗓子眼，随时都会掉下去。
  当年她妈妈就是被救护车拉走的。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问题有多严重，傻愣愣的看着妈妈被人抬到车上。
  黎芷手机装进口袋里，正要跟晨曦走，就听见黎清远远喊她，姐？
  黎清疑惑的看着黎芷跟晨曦，朝两人挥手，记得给我拍照片。
  身后张扬推了他一把，赶紧的，放心少不了迷妹给你拍照片。
  晨曦怔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黎芷在c大并不是只有自己。
  而颜酡可能更需要她。
  晨曦把奖牌揣进运动服口袋里，深呼吸稳住声音。
  你看黎清颁奖，我先去医院，我们手机联系。
  黎芷垂眸看着被晨曦随意塞进口袋里的奖牌，而一个小时前她那句你等我，我有礼物送你仿佛成了句笑话。
  更可笑的是自己怀着期待真的一直在等。
  黎芷知道晨曦的选择是最理性最合理的，也知道现在不是给奖牌的时候，但心里还是说不出的失落。
  说到底，颜酡于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比不上奖牌，比不上黎清，更比不上晨曦。
  而现在自己站在黎清身边，亲眼看着晨曦收起奖牌朝操场外的颜酡跑去。
  晨曦！黎芷收紧手指，皱眉喊她。
  晨曦回过头，站在原地看黎芷。
  两人像是忽然僵持住，周围所有一切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下来。
  黎芷有赌的成分。
  只有晨曦回来，她愿意跟她一起去看颜酡。
  晨曦急的满头细汗，眼眶都红了，见黎芷站在原地没动，咬咬牙扭头继续往前跑。
  她已经有过一次遗憾，不想再来一次。
  黎芷走不开，晨曦虽然难受，但不怪她。
  看她跑远，黎芷下颚线紧绷，目光直直的看着晨曦的方向。
  心里忽然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一块。
  明明头顶阳光温度正盛，她却觉得浑身发凉。
  黎芷莫名有种感觉，今天就算晕倒的不是颜酡，但凡是一个晨曦认识的人，她都会做出同样选择。
  之前没被解决的问题再次浮现在眼前。
  好像所有人都可以从自己身上分走晨曦的注意力。
  她好像对谁都很好。
  又好像没有对谁最好。
  本来以为晨曦喜欢自己，现在黎芷不敢确定了。
  跟别人比，跟颜酡比，她在晨曦心里究竟拥有几分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金主日记
  荔枝：哼，扣一个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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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急性阑尾炎, 已经推进去做手术了。
  晨曦单手抱怀靠在手术室外面给黎芷打电话，你那边结束了吗？
  结束了，陪黎清吃了顿饭庆祝。
  话筒里黎芷轻轻淡淡的语气传出来, 听动静应该是开车在路上。
  晨曦手插在兜里，摸着那枚金牌, 眼睫落下轻声说，对不起啊，今天没想到颜酡会晕过去。
  本来说好赢了之后要把奖牌挂在黎芷的脖子上, 然后跟她吃饭回家看儿砸。
  现在一切都被打乱，她在医院里守着颜酡, 黎芷陪黎清。
  两个本来这时候缠在一起的人，却各忙各的事情。
  黎芷手指握紧方向盘, 在路边找了个临时停车位, 单手扶了下右耳上的蓝牙耳机, 你现在能出来吗？
  那边晨曦嗯？了一声，黎芷侧眸看向医院的正门，我在楼下等你。
  黎芷结束通话握着手机靠在椅背上，抬手捏了捏鼻根。
  等晨曦的时间里, 黎芷忽然想起来两人第一次在黎家老宅相遇。
  她那两天嗓子格外不舒服，奶奶根本没注意到, 只有心细的晨曦发现了，还给她熬了盅冰糖雪梨。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呢？
  好像就是从这盅雪梨开始。
  但仔细想想，又不全是。
  真正失控的是在校友会上两人重逢，晨曦单独给她准备了杯润嗓的绿茶。
  包养的想法，是在那一瞬间产生的。
  当时她满脑子都是，要找个理由，经常能见到她。
  现在回想一下, 如果当初不是有意思，自己应该不会提出想要包养晨曦。
  而那时候，仅是有点意思。
  黎芷朝车窗外看去，车外阳光透过路两旁的树叶缝隙洒下来，映出斑驳光影。
  光亮在黎芷眼底跳动。
  后来她在公司跟奶奶吵架，心里藏着股气去的酒店，吻晨曦的时候力气比较大，把她嘴唇磕破了。
  晨曦对那张大明星一样的脸蛋宝贝极了。
  她站在原地见晨曦跑过去照镜子看嘴角，其实那一刻心里难得有点慌。
  她把自己的气撒在了另一个无辜的女孩身上，还是用这种侮辱人的方式。
  补偿的话还没说出口，晨曦却没忍住先笑了。
  黎芷永远记得那个画面。
  晨曦站在酒店明亮璀璨的吊灯下，笑意比灯光还晃人。
  她伸手朝自己递出筷子，算啦，原谅你啦。
  黎芷也是那时候才发现，这个女孩不仅心细，脾气是真的很好。
  再然后应该就是过生日了。
  晨曦这个人，做的永远比她说的多。
  就比如小橘子。
  看起来是寄养在她家里，其实晨曦就是想送个活物陪伴她。
  晨曦觉得她那个家太大太空，她自己一个人在家会寂寞。
  就算没捡到小橘子，以后还会有另一只猫。
  只不过小橘子的出现让晨曦这份礼物赠送的时间提前了而已。
  黎芷眼睫落下，避开光亮靠回阴凉的椅背里，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
  晨曦应该是喜欢她的。
  只是这份喜欢被晨曦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一直在回避，不愿意去正视。
  所以她有意划清两人的界限，不去敞开心扉让自己走进去。
  包括今天没有把奖牌送给自己。
  表面看上去是急着去医院，实际上晨曦内心深处还没完全下定决心。
  就像她在没人的办公楼走廊里会跟自己十指相扣，而在踏出阴凉的那一刻却松开了自己的手。
  奖牌与其说是送给她，还不如说是晨曦给她自己划的一条线。
  拿到奖牌就往前迈，拿不到就保持原样。
  嗡
  手机震动一声，黎芷看了眼，晨曦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好~]
  晨曦听说黎芷在楼下的时候，站在医院窗口下意识的往下看，什么都没有。
  应该是在外面。
  她回眸看了眼手术室，红灯亮着还在手术中，笑笑站在紧闭的手术室门口半天都没动过，连坐都不愿意。
  晨曦挂掉通话，走过去跟笑笑轻声说，笑笑，大小姐来了，我去接她上来，你在这儿等我。
  笑笑茫然的看着她，两只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眼神都没聚焦。
  晨曦又说了一遍，她才恍惚的点头。
  医院里什么都不多，就人多，尤其是各个楼层等电梯的人。
  晨曦站在后面等了半秒钟，觉得每个楼层数字跳动的太慢了，犹豫了一下，直接从楼梯下去。
  八楼，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
  晨曦跑下去的时候都已经气喘吁吁，不亚于又跑了半圈长跑。
  她中午也没吃饭，全天就靠上午喝的那两瓶葡萄糖撑着，现在都下午一点多了。
  下楼最后一层的时候走的有点慌，鞋子踩滑，脚崴了一下。
  唔。
  晨曦弯腰揉了揉脚踝，掏出手机给黎芷发消息。
  [我下来啦，你在哪儿？]
  [门口。]
  晨曦出去看了圈，发现那个熟悉的车牌号，眉眼弯弯的走过去开门。
  黎芷看她是笑的，心里难得轻松，伸手将车门解锁，顺势把手机放进扶手盒。
  颜酡怎么样？
  还在手术，已经二十分钟，估计快结束了。
  晨曦凑过去亲黎芷嘴角，手环着她的脖子将头靠在她肩上，轻声呢喃，宝贝我好累好饿啊。
  半句没提自己因为跑太快崴脚的事情。
  黎芷垂眸看她，手指轻轻抚晨曦背后的马尾，我带你去吃饭？
  颜酡还没做完手术。晨曦说饿就只是单纯的想跟黎芷撒撒娇。
  她摇头，眼睛闭上，声音疲惫，我想等她手术结束再吃。
  黎芷对于这个答案丝毫不觉得意外。
  晨曦，我想跟你说件事。
  晨曦慵懒的从鼻音里发出轻嗯声。
  她太放松了，黎芷有点不舍得。话还没说出口，心就已经开始疼了。
  晨曦，我给颜酡请最好的护工照顾她，你不要留在这儿看着了好不好？
  黎芷说，我带你去吃饭休息，等颜酡出院你就搬来跟我住，小橘子也想你了。
  这是黎芷第二次提出同居。
  晨曦睁开眼睛疑惑的看她。
  黎芷跟她对视。
  晨曦眼神闪烁，先别开视线低头看自己手指，我住在寝室挺好的啊。
  是挺好的。
  寝室对于晨曦来说就像个能逃避的地方，是后路。
  黎芷赞同的轻轻点头，我也觉得这个要求挺强人所难的。
  两人间沉默了一瞬。
  黎芷喉咙发紧，攥着手指，尽量以轻松的口吻先出声，晨曦，你那么聪明，应该能看出来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说出来，黎芷心里都轻松不少，所以再说的时候比第一遍要流畅轻松很多。
  我喜欢你。黎芷坦白承认。
  没有浪漫烛光，没有玫瑰气球，本来什么都准备充足的时候黎芷没能说出这四个字，今天却在车里以寻常口吻说出来了。
  晨曦怔了一下，手下意识放进口袋里摸到那枚奖牌，想掏出来。
  我不是要你表态，也不是给你心理负担。黎芷伸手搭在晨曦的手腕上轻轻摇头。
  你对我好，对颜酡也好，对跟你表白的学妹也不差，你对所有人都是温柔体贴。
  黎芷轻声说，晨曦，我没喜欢过其他人，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自私霸道。但我喜欢你，我就想要你全部的好，区分于她人不同于她人的好。
  晨曦直直的看着黎芷，喉咙发紧，指尖收缩。
  她掌心一片冰凉，想故作轻松的扯起嘴角，可怎么都笑不出来。
  所以呢？
  黎芷单手抚在晨曦微凉的脸颊上，低声说，茜茜，我们的合同关系，作废吧。
  晨曦猛地抬头看她，眸光晃动，难以置信的盯着黎芷。
  她有好几次跟黎芷生气的时候想的都是不行就散，可始终没舍得说出来。
  现在这话由黎芷说了。
  晨曦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又觉得黎芷说的其实很清楚了。
  是她没交出整颗心，不配拥有爱。
  晨曦放进口袋里的手松开奖牌缓慢抽了出来紧攥着压在腿上。
  她眼睫颤动着落下，轻轻点了点头，好，好。
  我等回去就把之前的钱还给你，晨曦深呼吸，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还有，还有包包。
  黎芷收回手，语气轻缓，合同是我作废的，理应补偿你，钱是你的，包包也是你的，你有什么想要的依旧可以跟我说。
  晨曦抬头看黎芷，僵硬的笑了一下，谢谢。
  那我，晨曦动作不自然的指了指医院，那我就回去了。
  晨曦开门下车，微笑跟黎芷挥手再见。
  下午一点钟左右，秋季阳光正烈，晨曦却感觉自己走在阴凉的黑暗通道里。
  她依旧没等电梯，而是握住楼梯扶手缓慢的坐在台阶上。
  刚才崴到的脚踝好像肿了起来，之前没留意，现在才能感觉到胀胀的疼。
  晨曦低头看脚踝，一时间分不清是脚疼还是心疼。
  眼泪顺着脸颊掉在脚尖前面的地砖上，一滴接一滴。
  晨曦嘴巴扁起来，婆娑的眼睛看着地上的水痕。
  她觉得自己的心跟别人好像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