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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86)

  华夙一听,当即乐了,这江湖骗子能骗到人也无不道理,倒是说得有模有样的。
  容离懵懂点头,原来如此。
  周青霖长叹,罢了,虽说不知这石像挡去了什么灾,但能将祸难免去,便是极好的。
  他一顿,回头看向容离,昨夜里皇城里搜出来几个敷余的探子,这事原本和容家扯不上干系,但
  容离不解,怎么?
  周青霖又道:此事我亦是刚刚得知,尚来不及与单家说,敷余的探子是扮作容家的镖队被抓住了,那镖队是从篷州过来的。
  他说得极缓,好似有所保留。
  容离心一沉,我四弟容齐在篷州的镖局里。
  周青霖看着她,忧心忡忡道:你那四弟,怕是
  容离眼睫骤颤,眼猛地一垂,看向鞋尖,他出事了。
  有人怀疑容家在篷州的镖局与敷余勾结。周青霖皱着眉头,现下篷州分局里的人俱是踪迹不明,故而究竟有未与敷余勾结,也没个准话。
  容离晃了一下身,抬手按住了额角。
  华夙攀上她的肩,省得她晃几下把自己给晃摔了。
  周青霖又道:如今官兵在四处搜寻遗漏,你且委屈些,在这周府上待上一段时日,等搜查完了,我再命人将你送回单家。
  哪能是委屈。容离摇头,还得多谢周大人。
  周青霖看了她一阵便移开了目光,颓唐道:当时去了祁安,却未能帮上丹璇。
  他话音骤滞,罢了,你且先歇上一阵,篷州镖局的事未查明,你还是别急着回单家。这勾结敌国的罪名是要株连九族的,若是当真如猜测那般,你便到东边去,离皇城能有多远走多远。
  容离颔首,她心知容齐不会勾结敷余,若如前世一样,他应当已经死了。
  到了客房,容离坐下喘了一口气,朝站在门边的黑袍大鬼看去,小声问:若要快些恢复修为,你是不是得去个鬼气重一些的地方修炼?
  华夙回头看她,瘦削的肩微微低着门,发辫松散却算不得凌乱。她气定神闲地道:不错。
  容离垂着眼时神色恹恹,可眼皮一掀,目光却是盈盈惺惺的,去篷州如何?
  华夙细眉紧蹙,刻薄一哂,这时候去敷余,你岂不是想坐实篷州分局与敷余勾结这事,就这么不要命?
  容离下颌一抬,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道:有你在,我还怕留不了这命么。
  作者有话要说:=3=
  第86章
  容离说得小心翼翼,好似瞻前又顾后。
  华夙垂眼看她,总觉得面前人好像是只狐狸,在狡猾刁诈地试探她。
  你可太看得起我。
  容离嘴角一扬,轻声道:我总不能将你看轻了。
  剥皮鬼找了个角落直挺挺地呆着,虽套了个小姑娘的皮,可乍一看它那面无表情的样子,仍是会觉得吓人。
  华夙神色冷淡,明明只是个凡人,却总似在诈我。
  容离眨了一下眼,顾左右而言他,那回了洞溟潭的青皮鱼妖,是彻底没音讯了么。
  华夙轻嗤,未揭穿她这生硬的打岔,想来不是被火烤,便是被生煎了。
  容离倒了一杯淡茶,茶水还是温的,看杯子也算干净。她拎着圆肚细颈茶壶的手一顿,这才想明白身侧少了什么,分明是少了那三个丫头。
  此番出来得急,匆匆忙忙便决定要走,出了门也未记得令人给院子里那三个丫头捎一句话,这大白日的,自家姑娘平白无故不见了,也不知得急成什么样。
  容离放下瓷壶,抿了一口淡茶,心知府上的人应当会和那三个丫头说,空青也就算了,小芙和白柳这几日疑神疑鬼的,指不定会觉得她是被谋财害命了,还被单家寻了个理由来搪塞。
  这么一想,好似不亲自说清道明,小芙和白柳是不会信的。
  华夙睨了她一眼,转身翘着腿坐在窗边,那窗纸上破了个不足尾指大小的洞,她便借着那洞往外看着。
  容离转头,四处找寻了一番,未找到纸笔。
  这客房俨然是刚收拾过的,桌面和窗棱上还余有未干的水渍,看来打理得匆忙。搜查一事,周青霖指不定也被瞒在鼓里,消息并不比常人灵通。
  这客房里哪还会备上什么笔墨纸砚,有张床用来睡就已是不错了。
  华夙回头看她,气定神闲地撑着下颌,问道:找什么。
  想给府上的丫头捎个信。容离起身开门,却见屋外连个丫头也没有。风呼啦一声吹了进来,刮得她忍不住哆嗦,脑袋凉得发疼。
  只往外看了一眼,她忙不迭将门又合上了。
  华夙往她扬起的衣袂一睨,不是有画祟么,要什么笔墨,有它还不够?
  容离一怔,把画祟拿了出来,讷讷道:可画祟画出来的阳间东西,不是只能存留片刻么,怕是还未送至府上,那字便化成烟了。
  华夙轻哂,怕什么,等夜色一至,你写了准能给你送过去,邪祟一事,你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还不如想个法子将此事摊开了说。
  容离踟蹰着,未摇头也未颔首。
  过了一阵,有丫头来敲了门,端来一些茶点,一边道:姑娘,老爷吩咐奴婢过来伺候,今儿若无别事,还盼姑娘能在屋里呆着,莫要出这院子一步。
  容离皱起眉,周大人还说什么了?
  那丫头低声道:一会府上会有别的大人来,来的是谁奴婢亦不清楚,似是要商讨一些事。
  如此,我便在屋中不出去了,还望周大人放心。容离道。
  这丫头不苟言笑,只轻点了一下头,又道:奴婢名唤小珠,姑娘有事尽管吩咐。
  说完,她便退了出去,在屋外站着一动不动,和画祟笔下的傀竟格外相像。
  华夙本是不嗜睡的,岂止不嗜睡,好似自容离认识她起,便未见她睡过。
  她撑着下颌,双眸紧闭着,那眸子一敛,身上平白少了几分疏远倨傲。松散的发辫柔顺地撘在肩头,发丝被窗缝外钻进来的风吹动,拂至面上。
  容离看了她一阵,本以为她是在闭目养神,可看了许久未见睁眼,俨然是睡着的模样。她愣了一下,小声道:这是睡着了?
  华夙没吭声,托在手背上的下颌微微晃了一下。
  容离甚觉稀奇,何曾见过这鬼睡着的样子,记得许久前她问过这鬼为何不睡,当时这鬼怎么答的来着?
  不能睡。
  不是不该睡,亦不是不想睡,而是不能睡。
  现下才一个不留神,华夙似是睡着了。
  容离将其打量,正看得起劲,这鬼冷不丁睁眼,与她四目相对。她蓦地别开眼,不知怎的,竟有点儿心虚,还以为你伤势太重,昏过去了。
  华夙一嗤,看那么近,我若昏过去,你待如何。
  不如何。容离道。
  华夙狐疑看她,那点伤不足挂齿,只是许久不曾这样合过眼了。
  容离抿唇,小心斟酌起华夙的话,迟疑着问:为何不能合眼,莫不是怕闭了眼就会睡着?
  华夙意味深长地看她,不紧不慢道:你可知被人四处搜寻是何种感觉。
  容离一愣,东躲西藏,到处流窜?
  华夙直起腰,撑着下颌的手垂了下去,脸上竟压出了个极淡的印子。
  就如同不近酒肉的僧人忽然在酒池肉林里坐着,又如不苟言笑的剑客忽然敲碗唱曲,怎么看怎么突兀。
  只不过,华夙这脸上的压印倒也合适,她不过是合了一会儿眼,寒冽的眸光竟沾染了几分惺忪,好似冰川被焐了个半化,又像是寸草不生的雪崖上忽然绽了朵幼嫩的花。
  华夙淡淡道:是不能合眼,唯恐这眼闭久了,再睁开时已身陷囹圄。
  容离现下虽也在躲,可并不慌乱,许是得周青霖相助,又有这鬼在身侧的缘故。她想了想,若她是华夙,树敌无数又进退两难,应当也是要怕的。
  那你现在
  现下功力虽恢复不多,但近要突破。华夙语焉不详。
  容离同这鬼打久了交道,又怎会不解其话中深意,简单些说,不就是有些底气了么。
  华夙眸色微黯,慢声道:只是往下若要突破,还有些困难。
  容离当即问:为何?
  华夙淡声说:鬼物修行,无外乎互相侵吞,掠来修为,再则寻个阴气沉沉的地,集天时地利,便能突破境界,只是现下凡间太平,怕是极难寻到这么个地方。
  容离思绪一转,不是说了去篷州么,到了那儿,你定能突破。
  那古怪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华夙微微眯起眼,战事刚起未必会有伤亡,你怎知篷州阴气重,莫非你还去过不成?
  容离心中警铃大响,杏眼圆睁着,嘴角微微勾起了点儿,哪能呢,不是说敷余的探子潜进了皇城么,寻常时候,哪会有什么探子过来,想来是边隅已乱。
  篷州陷入失石之难,不说会烽火连天,但定是兵荒马乱的,偏偏她话音轻轻,神色又不慌不急,好似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又亦或是
  她早料到如此。
  这种违和好似一根长针,在华夙的心尖扎了一下。她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眸光犹像审视。
  容离圆睁的眼微微一弯,怎么了,这么看我。
  华夙一哂,无甚。
  过了晌午,容离依旧在这屋子里没有迈出一步,而那名唤小珠的婢女也未曾远离,等旁人把饭菜送来,再由她将食盒递进屋。
  府上果真来了人,容离自然见不到,但华夙却觉察到了。
  华夙不咸不淡说:来了三位大老爷,年岁相近,看穿着和气度应当和这周青霖一样是朝廷中人。她一顿,竟冷淡地哂了一下,竟说起了容家篷州镖局与敷余勾结的事,祁安容家的事已经传至天子耳边,他们当这事并非巧合,想来是容齐与疆外勾结,还不惜害死爹娘。
  容离侧着耳听,饶是她耳力再好,也听不到百丈外旁人的低声交谈。
  华夙悠悠道:篷州金鼓喧阗,现下官兵仍寻不到容齐所在,若非投敌,他定是要求救的,可现下不声不响,除非被抛尸在野,便是与敷余人达成了一致。
  容离心道不可能,晾容齐有天大的胆子,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且不说他本就是个纨绔,哪来的如此心思,若非被绊住了脚,指不定早逃回祁安花天酒地了。
  华夙听了一阵,又说:天子下令捉拿容齐,且还欲株连容氏九族,现下官兵除了在搜寻敷余的探子外,亦在四处搜查你的踪迹。
  容离垂着眼,微微张着嘴长呼了一口气,看来这皇城果真是待不得了。
  篷州不太平,不说别的,那儿兵荒马乱,哪是你能待得住的地方。华夙道。
  容离抿了一下唇,那你说,我该待在什么地方。
  华夙目不转睛地看了她一阵,淡声道:就在街市之中,无须避世,你身边定是要有伺候的丫头,否则你自个儿连个盆都端不起,走几步便会觉得累,还是在市井繁华之地更适合你些。
  容离摇头,皇城还不够繁华么,可这皇城哪里是我的容身之处,还不如偏向虎山行,寻常人定想不到我会躲到那戎马倥偬之地。
  华夙轻哼了一声,我怕你迈进篷州一步,便会想掉头就跑。
  容离摇头,那也得等你突破了境界再走。
  华夙没吭声,眸光晦暗。
  那些人还说什么了?容离侧着耳。
  华夙眼一抬,巡城的守卫兵又添了两支,正在严查出入皇城之人,还说及了篷州的事,现下防线被破,恰是需要支援的时候。
  她一顿,意味深长道:担巡城之任的守廷司似与周青霖有些龃龉。
  容离皱起眉,我怕将周大人连累。
  华夙淡声:莫慌。
  那些来周府商讨的官员,到天色近暗才走,他们后脚刚踏出周府,周青霖前脚便来了。
  门被叩响时,容离还以为是小珠有话要说,不料门外响起的是周青霖的声音。
  容离一愣,不想周青霖竟来得这么急,想来也是,周府窝藏嫌犯,这若是被发现,怕是周府上下都要被祸及。
  她本不是不知恩之人,当即盘算起要如何同周青霖说她要走之事。
  周青霖又敲了一下门,唤道:容姑娘。
  容离当即走去开了门,大人?
  周青霖反手关了门,看面色不大好,委屈姑娘了。
  不委屈。容离又道:此番还多亏了周大人。
  容离见他欲言又止,索性开口:大人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周青霖颔首,神色郑重而严肃,本是想夜里让助姑娘出城的,现下已不大好出去了,镇守城门的护卫已全被换去,我的人被调去了别处。
  容离心里明白其中缘由,却还是得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问道:怎么,是、是不容城里的人出城了吗。
  周青霖摇头,尚不至于如此,只是出城者俱要被细细审查一番,且现下你的画像已到了守城兵的手里。
  华夙冷不丁开口,那画像难不成还是从祁安来的,那祁安的骆大人与你也不止一面之缘,看来他与容长亭的情谊当真深,不惜要将容家的事查个水落石出。
  容离愣愣地看着周青霖,着急道:那该如何是好,我总不好在周府里借住太久,万不能将大人给连累了。
  周青霖长叹了一声,现下只盼篷州那边能快些找到容家镖局的人,如今人心惶惶,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人,若是能找到你四弟容齐,这事儿许就没这么难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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