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倪云修没有想过喻迦会这样耍流氓,以前喻迦可不是这样的人。
  喻迦身上清新的像雨过天晴草地一般的淡淡香水味随着他的贴近扑面而来,在这香味之外,就是他高大强健身体带来的压迫感和热量。
  被他狠狠吻住时,倪云修怔忡了至少两秒,脑子里很茫然,这个吻,很热很用力,也很熟悉,倪云修在这瞬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遭遇什么,自己是在哪里,这个时间点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在这时候也忘记了应该反抗,就那么由着喻迦亲吻他。
  直到喻迦要撬开他的牙关和他深吻的时候,他才理智回笼,于是马上挣扎起来。
  但喻迦把他制得死死的,在车里这么狭小的空间,让他很难动弹,他根本避无可避,只得由着喻迦亲他。
  倪云修脑袋避不开喻迦的追吻,只得动手想推开他,右手在挣扎的时候,他抓住了车门把手,于是把车门给打开了。
  随着车门打开,一阵冷风吹进来,喻迦还没有被吹冷情绪,倪云修已经意识到这里是在学校的停车场,外面不时就会有其他学校职工或者学生走过,要是被人看到他和喻迦之间的行为,那他以后还有脸在学校工作吗?
  不需要喻迦去关车门,倪云修自己就要去关车门,而且很着急地避着喻迦的吻说:把车门关上。
  喻迦让开了一点,放开倪云修的右边胳膊,伸手把副驾驶位的车门再次关上了,他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锁住了车门,一丝不苟系上安全带。
  倪云修此时面带红晕,眼睛湿漉漉的,嘴唇被喻迦刚才亲得又红又湿。他皱眉瞪着喻迦,想要发火,一时又不知道该骂什么,他没讲过什么脏话,所以一时想骂脏话,都不会讲,于是只是更生气。
  喻迦已经不理他了,发动车,要把车开出停车场,倪云修要去按车门解锁,喻迦伸手把他的手挡开了。
  倪云修恼怒道:够了,我要下车。都这么多年了,用得着这样吗?
  喻迦沉着声音说:我才是受害者吧,你一个加害者,有权利说,用得着这样这种话吗?
  倪云修气恼地看着他:那你想怎么样?这都多少年了?突然来发疯。当年不是你说,只要我要分手,你就会答应,不会再缠着我吗?
  喻迦当没听到他这话,说:但是当时你可没和我说分手,就出轨了,和我说分手的时候,孙雅维肚子里的孩子都好几个月了吧。这时候你要翻旧账,难道你觉得这是我的错?
  倪云修道:我没说这是你的错。
  喻迦道:你不是这样认为就好。
  倪云修道:那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喻迦道:不是要去吃早餐吗?
  倪云修无奈了,看着喻迦把车开出了停车场,然后从校园主车道开出了校门,他只得在提示音下,把安全带系上了。
  倪云修有些烦躁,点点中午在幼儿园吃饭,维维中午在公司吃饭,妈妈上午要去老年班写书法,但她中午要回家吃饭,所以倪云修中午要用职工卡去教职工食堂打饭回家给妈妈吃,这下喻迦突然出现,还不知道他中午能不能回去。
  除此,教研室也一堆事等着他回去做。
  倪云修又看了一直沉着脸毫无转圜余地的喻迦几眼,他只得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妈妈乔伊容发了微信,说他有事,中午不能回去了,让她自己在外面吃饭。
  倪云修又开始回手机里的工作信息,回了好一阵才处理完,把手机收起来。
  他又看了看路况,发现喻迦开车一路往南,去了新区,倪云修的工作圈子和生活圈子都很小,很少开车到处转,除非是要开车带家人去玩,不然他就一直窝在学校里。
  看着车道两边的建筑,倪云修只能从路牌上看到他们是到了哪里,但完全不知道喻迦是要去哪里。
  倪云修说:你是要去哪里吃饭?
  喻迦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倪云修翻了翻手机里的账户余额,又看了喻迦一眼,颇为发愁。
  喻迦看他蹙着眉,神色忧郁,就说:怎么,这副愁眉苦脸的表情,我还能怎么着你不成?你不想知道你老婆和陈祈年的事了?
  倪云修直接把脸转向了车窗,不看他。
  喻迦冷哼道:唉,陈祈年可没有结婚,要是他真和孙雅维好了,孙雅维是不是就要和你离婚了?你到时候妻离子散了,这算不算是报应?
  倪云修不想理他,但回头看他那故意嘲讽自己的神色,就说:我不相信维维是这样的人。
  呵!喻迦冷声说,那这可由不得你相信不相信。
  倪云修瞪着他,问:你怎么回事啊,非要把我报复回来,你才爽了是吧。
  喻迦说:你说呢?你说我爽不爽?
  倪云修:
  倪云修本来不想再自找没趣和他说话,但又忍不住,问:你有那么闲吗?非要找我麻烦?
  喻迦冷笑着道:我就是有那么闲,不行?你不知道我又闲又有钱吗?我又不缺钱花,一堆人为我工作,我想干活我就去干,我不想干活,非要来找你麻烦,你又拿我怎么办呢?
  倪云修:
  倪云修发现喻迦真的变了挺多,至少是伶牙俐齿了,以前喻迦可不会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
  倪云修又觉得伤怀起来,他说:那你不顾你现在爱人的感受吗?和前任牵扯不清,算什么事?
  倪云修这样讲,喻迦顿时更加恼怒了,他甚至把车速开到了最大,突然的加速,让倪云修被吓了一跳,他看到仪表盘上,车速直上160,他白了脸,说:你别这样,出事了,害人害己。
  倪云修见喻迦反应这样大,还以为自己说到了喻迦的痛处,例如喻迦又和他现任男朋友闹矛盾了,更甚者分手了,不然,这么多年喻迦都没有来找他,怎么就这时候突然来找他了呢?
  而维维的事,也让倪云修觉得奇怪。
  因为孙雅维根本不可能喜欢上男人,怎么会去和一个男人约会?和一个男人一起吃饭,倪云修觉得这无可厚非,不算事,但按照喻迦的说法,很显然不只是在一起吃饭那么简单。维维被欺负了吗,还忍着和人应酬?
  喻迦把车速降了下来,倪云修不敢再和他讲话,怕他又发疯。
  车开进了一处桃源般的公园别墅社区,社区里一栋栋别墅坐落有致,几条小溪在这片绿草如茵花繁叶茂的公园里蜿蜒流过,这是倪云修第一次来这里,一看就知道这里的餐厅规格之高,定然消费不俗。
  他再次看了看手机里账户余额,在心里感叹,要是喻迦要吃什么高档餐厅,他到时候刷几张卡才能把钱结算完,是不是也太丢人了,至少会让喻迦发现他上班了,依然还是穷得要死,根本没什么年薪百万的好事。
  车开进了一处被高大树木形成的树林掩映的车道,在这树林的深处,出现了一处院落,随着喻迦的车到大门处,铁门自行打开了,车开了进去。
  倪云修看得错愕,感觉这里像个森林里的森严古堡,不过,当车开进院子后,倪云修发现里面是一处复古红色砖外墙的那种房子,房子一共有三层,加一层阁楼,看着很典雅,在这一栋主楼的旁边,连着一栋二层楼的红砖小楼,那红砖小楼上开着大红色的藤本月季。
  倪云修呆呆地下了车,想到喻迦曾经给他看过的他们的房子的设计图,设计图里的房子就是这样的。
  在设计图最终稿子出来前,喻迦还问过他:你希望房子是什么颜色?
  倪云修当时说:红砖墙。
  喻迦问:为什么?
  倪云修说:哈利波特里面的那种红砖墙。
  喻迦拍了一下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面前的楼房,外墙都是复古的红砖,倪云修记得当年喻迦说过,设计师专门从英国找到了符合他要求的那种复古红砖,房子的红砖全从国外运回来,每一块都价值不菲,倪云修听得迷糊,值得这样大费周章?
  喻迦说:当然了,我们要住很多年嘛。即使我们不住了,它还可以做一处风景名胜。我是这样想的,它必须具有纪念价值和收藏价值。即使只是用的砖,也是一样。
  倪云修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懵懵地点头表示懂了。
  此时,倪云修就站在这个房子的面前,他已经意识到,面前的房子,就是喻迦曾经说过的,要修好两人住的房子。
  倪云修曾经以为,他和喻迦分手了,喻迦就会很悔恨做出过要修一处两人的房子的决定,就不会修了,没想到,他还是修了这个房子,就是按照当初两人的意见修的。
  第十一章
  在倪云修发呆的时候,喻迦已经走到倪云修身边,他没有对倪云修介绍这个房子的来历,他知道倪云修应该已经明白这里是怎么回事。
  他还在因为刚才倪云修那有关他如今的爱人的话生气,他也不等倪云修从震惊里回过神,就伸手拽住他的小手臂,把他往房子里拽。
  倪云修似乎比两人分手那时还要再瘦了一点,胳膊都要比那时候细一点。喻迦想到这些事,心中生出又恍惚又悲伤的感觉。
  倪云修以为自己猜到了喻迦的用意,例如把他带来看一下这一栋具有纪念价值和收藏价值的房子,他在感觉震惊的同时,也同样感到悲伤。
  但他的悲伤和喻迦的悲伤并不一样。
  喻迦是受到伤害是感怀的悲伤,倪云修却不是,他只是觉得不值得喻迦这样做,当年的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喻迦还陷在当年的情绪里,并不值得。他心疼喻迦从他身上受到了伤害,但他又觉得,这世上并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接受失去也是人生最重要的功课。
  喻迦的妈妈曾经对他说:在他四岁时,他特别喜欢一只猫,去哪里都要带着,连上幼儿园都要带着,又说永远爱它,别人要把猫抱开,他就哭闹。实在没法了,只好趁他出门时没带猫的那次,把猫送给了朋友家里。他因此哭了好几天,但之后,他也不得不接受了现实。
  倪云修听他妈妈这样讲,感觉很不适,甚至都像能感受到喻迦当时的痛苦,明明是不用失去的,却非要因为人为的原因失去。
  喻迦妈妈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说:学会失去也是最重要的功课,他必须明白,没有任何事物是永恒的。这是他成长必须经历的事。
  倪云修很想说:可是他不是才四岁吗?非要这样吗?
  但是又知道,喻迦妈妈并不想听他这种话。
  曾经和喻迦在一起那么多年,倪云修便想过,两人在一起时有过那么多快乐和心心相通,如果要分开,又将多么困难和痛苦呢,虽是这样想了,但他也从没有想过,自己真会和喻迦在一起一辈子。
  这种感觉是很奇妙的,喻迦是个感情需求挺强的人,又很没羞没臊,感情外放,时常就要让倪云修保证,说诸如我爱你我们一辈子在一起的话,明明这样互诉衷情了,但倪云修又明确地知道,两人总有一天会分开。
  两人的家庭差距太大了,生活方式的差异也大,喻迦对他的爱,总是有着成年人才有的很有计划性的控制欲,却又有孩子气。成年人的占有欲,就是他总是也不知是无意识还是故意地表达希望倪云修把他当成人生的所有,还强加自己的世界观给倪云修,而他那孩子气的纯真,又让人对他气无可气。
  倪云修觉得自己和喻迦在一起的时候,的确非常快乐,是美好的爱情,但他一点也不觉得踏实,也得不到任何安全感。
  一切都虚幻得让倪云修感到不安。
  倪云修由着喻迦把他拉进房子,不过,在房门打开,他看到一位美丽干练的中年女性站在门厅边,迎接喻迦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挣扎了起来,不愿意再被喻迦拽着胳膊。
  喻迦侧头瞥了他一眼,抓着他胳膊的手更加用力了。
  管家雯姐见喻迦拽着一位男士,非常吃惊。喻迦洁癖很严重,他几乎不在家里招待客人,对家里雇佣的佣人和保镖要求都非常高。曾经有一次,虽然她已经很仔细地交代来家里指导喻迦健身的新教练不要和喻迦有任何肢体接触了,但健身教练依然不小心碰到了喻迦,喻迦就很受不了,强迫症发作,不仅解雇了这新来的优秀教练,还烦躁地发了好一阵火。他这次发作,把家里包括管家、保镖和其他佣人在内的所有人都吓到了,因为大家之前一直以为喻迦脾气很好,只是要求多而已。
  就这么一个很介意被人碰到的人,现在他自己强行拽着另一个人。
  喻迦在门厅处踢掉皮鞋,也没穿拖鞋,就径直把来不及脱运动鞋的倪云修继续往房子里拉扯。倪云修很是窘迫,他想制止喻迦这霸道的行为,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讲才算是合适。
  好在管家出口打算解救他,管家一边为喻迦拿了他刚才没穿的拖鞋,一边追着叫他换拖鞋:小喻总。
  喻迦没有看她,说:不用了。你让厨房做点吃的。
  管家为他拿着拖鞋,见喻迦一味把那位白净俊秀的男青年往楼梯上拉扯,她便生出又震惊又担忧的情绪,想为倪云修解围,劝道:小喻总,这位先生嗯有什么忌口吗?想喝什么?
  喻迦回头看了面红耳赤非常窘迫的倪云修一眼,说:他随我吃。
  倪云修不想让喻迦家里的佣人看到自己和喻迦拉拉扯扯,小声对喻迦说:我们好好讲话行吗?我鞋子脏,让我把鞋子脱了吧,不然把你房子的地板都弄脏了。
  喻迦依然不理他,拽着他上楼。
  倪云修无奈极了,这可能是他有生以来唯二的最窘迫的时刻。他以前还没有如今这般在意别人的看法,自从做老师之后,师德师风的要求时刻涌上他心头,让他变得越来越注意自己的言行。
  虽然是要求君子慎独,不过倪云修显然还没有达到这么高的境界,要是没有外人,他倒也没有那么怕丢脸,但是此时是有管家这个外人,所以倪云修就更加窘迫。
  他又怕自己把喻迦家里踩脏了,喻迦自己又不打扫,最后累的难道不是他家的佣人吗?
  倪云修只好求喻迦了,说:你等等吧,我不会跑的,让我把鞋子脱了行不行?
  喻迦这才停下脚步,但是却没有放开抓住他胳膊的手。
  倪云修心力交瘁,用一只手把鞋子脱了,又对恭顺站在客厅里的管家说:抱歉,麻烦您了。
  管家看了看他,又胆战心惊地看了风雨欲来满脸阴沉的喻迦一眼,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很显然,她知道是她的主顾在强迫这个年轻人,但她又不敢制止喻迦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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