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4)

  他看见文斯好像正往季明景的方向倾斜,而对方则是想要扶他的姿势。
  文斯也不知怎么,他正在和季明景说话,忽然有谁用力碰到了他手臂。
  呀!不好意思只听一个满含歉意的声音。
  听出对方不是故意,文斯没来及说声没关系,手里的红酒杯已经不受控制往前歪出去,文斯匆忙调整站姿,生怕这一下把酒倒在季明景身上,顺着去势欲稳住它。
  抓住了!这本来是一个没什么风险的动作,就算会洒出少许也不会洒到季明景身上,只会洒到文斯自己身上。
  惊魂甫定,可正在这时有人横插一手,文斯只觉谁突然把住他肩膀,然后就身不由已被那股力带着往后倒了过去。
  而且那力道好似还要把他翻转过来似的!文斯惊呼一声,小心酒
  可酒杯里的液体受离心力作用,在空中泼洒出翩跹亮丽的弧度,最后于一道人体切线前,戛然而止。
  沥沥拉拉
  那一看就不是便宜货的白衬衣、领带、西装上,溅开一大片猩红的酒液。
  文斯傻了眼,怔愣地看着面前满脸写着高深莫测的男人。
  现场的喧嚣好似触发什么急停按键,又如一石投入寻常湖面,影响效应以事发点为中心,朝四周急劇扩散开去。
  不出片刻,鸦雀无声。
  第六十五章
  韩大义作为主人,急忙迎过来,怎么了这是?
  文斯也想知道怎么了。
  可他看看四周,再看看自己手里从三分之一已然变成空空如也的高脚杯。
  他能预料,除了刚刚撞到他的人和季明景,以及他和闻礼两个当事人,其余所有人看见这一幕,都会认为是自己不小心把酒洒在这位闻总身上了。
  文斯很无语,闻礼也不说话。
  虽然仍旧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眼下被众人盯着看,当事人还不出声,总得有谁来打破僵局。
  且说到底酒的确是从他杯子里洒出来的,对方是弟弟,暂且不跟他计较,退一步海阔天空,文斯吸了气,歉然笑道,闻总,对不起,我一时没拿稳。
  季明景本来审视的目光看向闻礼的,听到这话皱了眉,小文,不是你的错
  那个刚刚不小心撞到文斯的人默默噤声,闻总看着气场就极强,他不敢说话。但他也知道,的确不怪文斯。
  可说出来谁会信呢?除非闻礼主动承认,是他扯了文斯一把,杯子才朝他泼过去了。
  季明景又一次看向闻礼,往日平和的眼神隐隐透出犀利,而后他偏头,担忧地看了文斯一眼,而文斯表情淡定,仿佛并不在乎,还对季明景笑了笑。
  这些微表情和细节的眼神交流都在短时间内发生,只有了解的人才懂得,而旁观者仍旧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闻礼本来是打算说什么的,却在看到两人间的心领神会后,挑了眉,对韩大义说,韩制片,能否借个地方,我先换件衣服?
  当然可以!韩大义忙让侍者去找管家,我家儿子与你身材相仿,他有没穿过的衣服,闻总若不嫌弃我让人拿给你先换上。
  不用了,多谢韩制片,我车上有,借个地方就可以。
  闻礼正要转身,见文斯还站在那里,他衣服上也有酒液,可大家关注点都在闻礼身上,唯有一个人注意到。
  季明景拿了餐巾纸,低声提醒文斯擦拭一下身上。
  闻礼终于喊了文玟的名字,于是在大家眼中,那位瞧着就十分冷漠的闻总,用很客气的语调说,刚刚是我撞到了你,不是你失误,该说抱歉的是我,不过你衣服也湿了,上去处理一下吧。
  其实他就纯粹不想让季明景碰文斯,刚刚也是,现在更是,当然这理由不能公之于众。
  文斯没想到他会坦诚说出这番话,愣住了,韩大义也才反应过来,是啊文玟,你这也湿了,还有衣服吗,没有我给你找一件?
  他没带,但文斯不想麻烦人家,就推说带了,想着自己是深色衬衫和西服,面积不大不容易看出来,过会儿风干了别人也就不会注意他了。
  可闻礼说,走吧。像是等他一起。
  管家也过来了,闻总,这边请。然后因为韩大义的话,又对文玟道,文玟先生,我先陪您和闻总去取衣服?
  文斯没办法,大家都关切地看着他俩,只能先跟去避避风头。
  果然他心想,男装和弟弟碰一块儿总没好事。
  他们走后,熙熙攘攘的人群也陆续散了,只是个酒会上不算罕见的小插曲,大家各自说话用餐,但也还有人不免带着探究打量那两道一前一后的背影。
  刚刚最先不小心撞到文斯的那人没耐住好奇心,悄悄问季明景,季老师,闻总是不是对文玟有意见啊?要不好好的干嘛那么用力拉人家。
  意见?季明景脸色也不好看,怕不是意见吧,但他没明说,只是远远眺望对面那座别墅二楼的方向。
  **
  一路有管家在,文斯和闻礼谁也没说话,他们先去闻礼的车那儿取衣服。
  到了车库,文斯看闻礼打开车门,心里想着,他没带衣服,一会儿管家问他就实话实说好了,本来就是不想麻烦他家主人,这种事情管家也能理解。
  可没等他说,闻礼已经从车后座拿出两件衬衣来,我有多余的,给你换上,不用再去另找了。
  闻礼关上车门,应酬多,这种事情常见,所以备得多。
  他也没给文斯拒绝的机会,锁上车门,问管家,客房在哪,麻烦您带个路吧。
  韩大义的别墅很大,比闻家的别墅大了不止几倍,应该叫作豪宅更为准确,文斯早就听闻韩制片家五代同堂,一大家子都住一起,不过今天家里人不在,说是度假去了。
  管家将二人领至客房,便恭恭敬敬地离开,表示会在楼梯口等待,闻礼进去后将衣服放在玄关,直接推开卫生间的门,不一会儿传来水龙头的声音。
  文斯看着玄关架子上挂着的两件衬衣,哀叹连连,他不想换衣服,闻礼为什么一定要他也换呢?
  然后就想到刚刚那红酒事件,闻礼到底什么意思,突然扯他?出事后还一脸不满的样子。
  明明他才是无辜受害者吧?
  正在愤愤不平的时候,卫生间里的男声喊,文玟,帮我把衣服拿一下,忘拿进来了。
  文斯:得,少爷还指挥起他了?真当他没脾气吗?
  文斯看向衣钩上的衬衣,突然狡猾地笑了笑,拿起那两件衣服蹑手蹑脚地往外走,手刚刚摸上门把手,打算轻轻、再轻轻把门拉得更开
  文玟?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文斯:!!
  他还没反应过来,有只手臂从旁伸出,迅速而大力地按在打开的门上。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然后他被那趋势带得,几乎是脸朝前趴在门板上,额头也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
  你要去哪儿?身后的人问。
  听到这话,文斯顿时火气飙升,捂着额头暗骂,转身就想把手里的衬衣扔那人一脸。
  你这家伙。
  后面的话却自动消了音,实在是转身后那画面具有太大的视觉冲击力。
  闻礼已经脱了上衣,就那么站在他面前,文斯一下没能收住目光,自然而然地就看了过去。
  之前总是隔着衣服想象的肌肉线条,如今就这么敞亮而无遮拦地出现眼前,导致文斯根本不知该往哪里看。
  而那双小鹿似的眼睛,又像受惊又像忍不住想看、然后还明显有点看呆了的样子,让闻礼本来乏善可陈的心情刹那阴转晴,他唇角无意识翘起来,低笑一声。
  拿了我的衣服,就想跑?
  他抬手轻轻从文斯手里抽走衣服,然后直接支在门板上,毫不顾忌本来熨烫得齐整的衬衣,已经被他捏得皱了。
  闻礼这一动作,让文斯感到莫名的危险逼近,他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想要拉开距离,可背后就抵着门,闻礼两只手都撑在他身侧。
  而往旁偷瞄一眼,那条健壮的手臂因为用力微微鼓起,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能量,轻易是没法挣脱的。
  我没
  文斯不知自己怎么突然就被困在这方小天地里,他起先还倔强地瞪着闻礼,可随着空气流速变慢,却连同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了。
  而闻礼还垂眸看着他,目光幽深,看得人心头发麻。
  文斯不敢和他继续对视了,可低下头却更加看到闻礼光着的上半身,矫健的,像一堵异常厚实的墙,挡住了他去路。
  玄关的声控感应灯等待太久,悄然熄灭。窗外夕阳细细的线穿进客房窗户的缝隙,与空气里跳跃的尘埃,打在闻礼仿佛泛着光的蜜色皮肤上。
  有传说,傍晚乃逢魔时刻。
  随呼吸起伏的肌理仿佛也因此被附上某种奇异而魔幻的吸引力,还有他一直梦寐以求却还没练出的人鱼线,文斯看着,耳根终于不受控制一点一点烫了起来,额间浅浅的红痕也在皮肤温度上升中逐渐消弭不见。
  他仿佛不安地嗫嚅了一声,闻礼没听清,目光逡巡,最终锁在文斯细腻的颈处,那里正被夕阳光线和体温的热感涂抹上浅浅的橘色,闻礼低头看着,喉结轻微滚动,情不自禁想要俯下身
  却听到文斯低声说,我应该除了季老师的事,没得罪你吧?
  这腔调里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委屈,在闻礼还没碰到他前,文斯抬起了头,眼神控诉。
  闻礼被他看得一怔,得罪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要不是得罪你,你刚刚至于那么陷害我吗?把我叫这来,先前还屡次捉弄,很好玩儿吗。
  文斯说着,从开始的轻声犹疑,到后面越说越快,恨恨地注视他,这次终于敢与他对视了。
  可闻礼却被那目光里的怨愤深疼地刺了一下,他闷声问,什么原因,你真不清楚?
  我
  大概是压力使人进步,文斯本来想不通的,却在此刻突然醍醐灌顶,好不容易支棱起来,又于这场眼神角逐中再次闪落下风。
  他立马要怂了,我、我不过是被人推了一下,差点把酒洒在季老师身上而已,但你要是不来,我杯子也不会脱手的,你至于为他这么整我吗。
  闻礼本来严肃地注视文斯,一腔的情绪酝酿,就等他领悟到哪怕些许,便接上去一鼓作气。
  可这时闻礼却浑身一僵,满眼快要盛不下情愫都像被秋风扫落叶般遍扫而空,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文斯。
  久久沉默后,闻礼明白了。
  之前和今日的种种,文斯对他总是时不时流露的排斥和戒备,竟是源于两人从来都不在一个频道上。
  而文斯在颁奖礼上和他说的,说他和季明景没关系,以及方才这句话,闻礼想到网上那些绯闻,所以他竟一直以为自己看重的是季明景?
  闻礼哑然失笑。
  或许最开始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对文斯抱有什么样的想法,但文斯竟然在他几次三番毫无意识地示好和亲近后,仍然以为自己和季明景
  比起现实里的表现,宁愿相信网上的传闻。
  闻礼真不知该说文斯什么好了,但这没关系,他不明白,那就让他明白好了。
  直接来,比什么都奏效。
  第六十六章
  我不是
  闻礼首先想到的,当然是在两人独处的当下,立即澄清误会,但当他刚要说出后面的话,理智却告诉他不能。
  如果现在告诉文斯他对季明景没意思,那之前种种相处,以及最无法解释的自己现在没忍住把文斯困在身前还差点对他做出什么失控举动,该如何圆场?
  在确认对方动心前,千万不要让他知道你觊觎他,否则直接死刑。
  詹姆斯的话让闻礼无声皱紧眉,他权衡了一下风险和自己可以承受的后果,暗叹一声。
  此时此刻,他该庆幸文斯是个超级迟钝的主吗?
  理性占据上风,闻礼选择为长远计,他松开手臂,让出这片逼仄的空间,并且明显察觉文斯舒了口气。
  套上衬衫,也没管它皱没皱,闻礼从容地扣起扣子,并不回应文斯猜测的他困住他的实际诱因,只是淡声说,你没得罪我,酒会上是我不小心太用力,纯粹以为你要跌倒,扶你一把,与季明景无关。
  顿了顿,他模糊道,别再瞎想了。
  和季明景有关,也不是文斯以为的那个有关。
  却只能点到即止,不可说破,或许等哪天文斯动心了,他自己再回忆就能懂了,那也不迟。
  可文斯却在闻礼那话里愣了一下,好像季明景今天也说过叫他别瞎想,这两个主角可真有默契,但他没瞎想啊,剧情都说这俩是一对来着?
  文斯脑仁疼,而闻礼已经换好衣服,将另一件衬衣递给他,你换吧。
  我不用的。
  闻礼看着文斯额头上的红痕,现在脸色恢复了,刚刚撞在门上的那一下就显出来,闻礼强忍着不去替他揉一揉,只说,换了衣服,就算接受我的歉意了。
  文斯只得进去卫生间,关上门,大脑缺氧带来的思维迟缓仿佛还在影响行动,他脱下衣服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竟然出了神。
  不由自主,又一次想起刚才的闻礼。他的肤色比他深,身材比他健硕,好羡慕
  可除了羡慕,貌似还有点儿别的什么?
  突然一阵瓶罐摔倒的声音,文斯猛地回神,一看刚才不知做了什么多余动作,莫名其妙就把洗手台的洗手液掉进池子里,看着还是挺高级的金属瓶子。
  文斯慌里慌张要将它捡起来,听到外面闻礼敲门,怎么了?
  没事没事!就瓶子倒了。
  文斯匆忙收好,确认没弄坏别人东西,迅速换上衣服,主动开门走了出去。
  闻礼见他低着头,自己的衬衣穿在他身上略大,但闻礼却觉得这样很好。
  是大了点,把下摆别进裤子会合适一些。
  文斯客气地说,谢谢闻总,我回去换洗了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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