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不见,他憔悴了许多,头发也没有修,在寒风中有些凌乱。
  “你上哪儿去了?我等了你一天……这个给你!”他将手里的玫瑰递到我手上,我有些诧然,紫色的玻璃纸里包着的竟是一捧黄色的玫瑰。
  “因为怕你误会,就选了这个……”我听见他轻轻的声音,有些怯怯的“原谅我了吗?我们,我们还可以是朋友么?”
  天很冷,风很大,这样一个清冽的夜晚,他显然穿少了衣服,我看见他在风里冻得直打哆嗦…
  忽然,眼睛就湿润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样难过,我掩住面,没有让他看见,我说“算了,我也不知道,听天由命吧!”
  “你回去加点衣服,我回宿舍了……”我没敢看他,就逃也似的跑走了。
  那捧黄玫瑰,最终被我丢进了垃圾桶,我的事我不想任何人知道。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依旧很少见面。听别人说,他迷上了电脑游戏,成天都在网吧里度过。他们班的人一个月也见不到他几次。我不知道该怎样劝说他,毕竟我本就不是他的什么人。
  我不想介入他的生活,我刻意的保持着我们的距离。在大学里,除了爱情,实在有太多的事情可干,光各种名目繁多的考试就有很多,于是为了打发时间,我报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等级考试。
  考完后,又逼迫自己去学日语,学法语。尽管我对这些东西丝毫没有丁点兴趣,可是我的心绪告诉我,我是正确的,不多学点东西,怎么迎接明年的就业?难不成真的要回到自己的家乡,让父母卑躬屈膝地烧钱让我进个单位么?
  也就在这学期,宿舍里一下添了好几台电脑,顿时一片乌烟瘴气。联机打各种游戏顷刻成了几位哥们每天的重要内容。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对未来看得那么轻松?
  仅仅因为这是个所谓的名牌学校?仅仅因为我们系前几年的就业形势都很好?
  我没有个好老爸,尽管我的父母在我们家乡也算是不愁衣食的小康阶级了吧,但我深知他们绝对没有安排一个孩子进单位的那么大的关系。
  所以,我要考研,这是最好也最容易的捷径。
  可是,每每我回到宿舍,都十点多了,宿舍里依旧是繁杂的人群和电脑里嘈杂的噪音。
  我想搬出去住了,我找到了一间一室一厅的房子,房租不算很贵,但显然两个人合租会更合算些。
  与发短信的人见面的时候,才发现愿意与我合租房子的居然是楚!
  我有些不满,我说“你又不考研,揭我的广告干嘛?”
  他有些戏谑地笑笑“你怎么知道我不考研?我就不能考研么?”
  我朝他吼“反正我不和你住!”
  他的笑容一下就僵在脸上,眼神中满是错愕。
  沉默,寂静……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听见他喃喃的声音“你还不肯原谅我吗?我,我以后再也不打扰你了……”
  再次抬头看他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他流满泪痕的脸,天那,他居然哭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神啊!我从未见到过那么幽怨的眸子!
  我的心一下就软了。
  “不会这样。”我说,“楚我不会爱上你的,我们在一起只是同病相怜。”
  和楚相处的日子倒也平淡和睦。他没有再干什么出格的事,我们之间似乎永远隔着层膜,彼此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于文,你看过泰戈尔的《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吗?”楚和我面对面地坐在餐桌边,一勺勺的吃着便当,然后他对我说了上面的那句话。我放下筷子,我看见他也正停下看我的眼睛。我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吃饭吧,中途说话对消化不好……”
  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晚上,在阅览室,我翻泰戈尔的全集,终于找到这首诗歌,尽管我以前依稀有点印象,但我一直都只记得第一段。站在书架旁,书页上的字历历在目: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而是明明无法抵挡这一股气息却还得故意装作毫不在意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明明无法抵挡这一股气息却还得故意装作毫不在意
  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对爱你的人所筑起的一道沟渠
  忽然心就疼了起来,可是我怎么能够喜欢上一个同性呢?这是罪孽,是老天对我的惩罚么?
  当潘多拉把盒子打开的时候,这个世界就有了太多的悲伤.
  其实,我一直都是个很单纯的人,单纯的到说“性”都会脸红的那种。我没有喜欢的女生,楚是我最亲密的人了,现在尤其如此。
  我感觉我对他,是不是有了种相依为命的意识?我不喜欢太过热闹,厌恶拥挤喧嚣的人群,却又害怕一个人独处时,那股让人难以忍受的空气停滞气息,让我有种被遗弃的悲凉感。
  所以,尽管我在他在的时候从不给他好脸色,但其实我想我还是离不开他的。
  有时候连我觉得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为了他我会做出一些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
  楚典型的是个邋遢鬼。呃,许多男生也是一样,只是方式不同。他是私底下邋遢。他在外的样子是不错的,我想这多半归功于他的相貌,那是他爹妈的功劳。可卫生习惯呢,随便举个例子说吧,你拿起他刮脸用的剃刀看看。那剃刀锈得象块烂铁,沾满了肥皂沫、胡子之类的脏东西。他从来是不把剃刀擦干净的。他的房间里,也总是有异味的,床底衣架上都是好几个月未洗的衣服,而且他喜欢霸占洗衣机,这样在我洗衣的时候,不可能把他的湿衣服仍掉,而不得不替他一起洗掉。
  我帮他洗衣服,帮他收拾房间,我告诉自己这个屋子是我们俩的,所以我也有责任,否则自己会得严重的上呼吸道感染,但我其实自己也是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孩子,我从来都不是个勤劳的人……
  而每回我抱怨的时候,他都会嬉皮笑脸地说“我俩谁跟谁啊,待会我请你吃饭吧。”其实根本就没请过。
  日子依旧繁杂地过,楚依旧早出晚归,他已经对游戏深陷泥潭了,他自己都玩世不恭地说他无救了。先是传奇,后是奇迹,接着是凯旋,现在又到私服的神奇,他都玩了个遍。不过楚很讨厌我上网,所以,我尽量不让他看见我上网,因为,不是一个系,所以会很方便逃避一点
  去年考研一会,有一天我在网吧一直待到晚上,回到我们的小屋,打开灯,我发现楚在房间的一隅静静地坐着,屋子里满是香烟的味道,有些呛人,我说“你回来了,这么早?什么时候学会吸烟的?”
  他没答话,吐了口烟“你上哪去了?”我说上网了。
  “你在哪个网吧,我怎么没找到你?”
  “嘿嘿,自有去处,你哪能找到?”我朝他笑笑。
  忽然看见他神色有异,只见他掐掉手里的香烟,走过来,一把就抓住我的衣领恶狠狠的说“于文!你还准备不准备考研了?”
  他平时是个很温文的人,我真的没看过他发那么大脾气的。当时我真的有些愣了。
  我气急败坏地冲他喊“关你p事啊,先把自己管好再去管别人!”
  沉默,他没说话,又拿出一支烟,点燃……
  空气在凝固……
  “于文,你怎么可以这么堕落?”我听见他缓缓的声音,“我不要你不念书,我是不喜欢念书,我只要拿文凭,而你不同,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念书!”……
  忽然,我就流泪了。我跑回我们的卧室,关上门。没有让他看见……
  一直以来。都是以为只是我关心他,原来他也会用他独特的方式来关心我……
  和楚有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是在我同学从南京来的那天晚上,我们先是一起吃饭,吃完饭,我要带我同学出去,帮他找个旅馆,或者在我原先的宿舍给他安排个床铺,
  楚说,这么晚了,没必要吧,都是男人,挤挤算了,那么麻烦干嘛!
  我说,床那么小,你肯打地铺?
  他怪怪地笑了一下,朝我挤挤眉“你要不嫌我胖我跟你挤吧!”
  我同学啊了一声,没有听见,他也说,就不要麻烦了,挤挤吧~
  我支支呜呜了想了好半天,说好吧
  因为都喝了点酒,而且陪我同学去了很多地方,累得不行。我10点钟的样子就上床了。楚精神却好的很,还要继续折腾,洗澡……尽管不经常换衣服。
  我躺在床上,感觉头是迷迷糊糊的,可是怎么好象也睡不着。
  感觉是楚上来了,想想也没有什么,本来今天就约好要一起睡的……
  夜里醒来的时候,我支起身,看见他蜷缩在床的一边,随时都有要掉下去的危险,忽然就有些心疼。我摇醒他,其实他也一直没有睡着,我问他上来时为什么不叫我,他不好意思笑着,说“我看你已经睡了,不想打扰你……我挤挤就可以的”
  忽然,就想起一个被称作“断袖之交”的典故。说的是古时的两位相交非常深厚的好朋友,有一天也是因故同宿一床,第二天一大早其中一位急着要起早赶路,临起身时发现自己的衣袖被好友压在了身下,他实在不想打扰好友的美梦,竟然拔剑割断了衣袖而去,而那件衣服是他最心爱的衣衫。
  我起身,把他推到床的里侧,他侧着身子,象块石板,一动也没有动。
  他真的很瘦,我看见他的背颊骨高高地耸着。
  有些怜惜,这样一个委屈自己的人,手忍不住抚摸了他一下。他却如电击一样,一下就醒了。他转身,眼睛看着我,我说“你怎么还没睡啊?”
  他低下了头,慢慢地说:“可以抱我一下吗。”
  我一愣,他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的,连忙急急的说“你不要生气,当我没说……”
  我鼻子一酸,环腰搂住他,抱在怀里,忽然就想流眼泪。
  在被窝里,我们就这样赤身地抱着,我感觉他全身火烫火烫的。我轻拍他的背,他竟有些颤抖……
  许久……
  我才发现,胸口湿了一大片,原来他竟流泪了。
  他说,于文,我,我很早很早,就想抱抱你了。对不起,我好象是个同志。
  我说,别胡说,你是那我不也是了……好了,我们俩都不是……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辛酸,因为此时我已经知晓了好多同志的事情,我自己也经常上同志的网站,只是我自己内心深处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在此以后,我们再没有身体上的接触……
  随着研究生考试的日期的迫近,我的生活越来越凌乱紧张。楚也不再沉迷网络,积极地在外找工作……
  考完试的那天晚上,我和楚买了两扎啤酒,我们对着见了盘底的花生米,一瓶接一瓶地喝酒。
  最后,楚醉了,我也醉了。
  我跟楚说,我要做个正常的人,要娶妻要生子的,我们就做很好很好的朋友吧
  他又开了瓶酒,吞下,喃喃的说“好的,我们做世界上最好最好的朋友!”我看见他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于文”他唤我“做个约定,我以后的儿子一定要娶你的女儿,或者你以后的儿子一定要娶我的女儿,好不好?”
  我点点头。
  他又说“下辈子吧,下辈子……”忽然就呜呜地哭了……
  我紧紧地抱住他,看窗外的天,没有月亮,这样阴冷清冽的夜晚。只有无边无际的寒风在呼呼地吹……
  上帝说人是有罪的,人从生下来的那刻起就开始在赎罪。——也许赎罪和受着惩罚的过程就是感情起起伏伏的过程——累又怎样,不累又怎样——生活仍是要继续的……
  现在我依旧要读我的研,他却要在几个月后要离开这座城市,发文缅怀我的大学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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