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节
云渺渺立即收敛目光,低下头行礼:“弟子见过端华长老。”
端华神色淡漠,似乎比平日更为不好说话,不露声色地瞥了陆君陈一眼,复又看向她。
“伤都好了?”
云渺渺僵了僵:“已无大碍,多谢长老挂心。”
端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便跟来吧。”
说罢,便转身朝前走去。
云渺渺一怔,疑惑之余下意识地看了余念归一眼,她亦不知发生了何时,二人互觑一眼后,喏喏地跟上。
身侧随后多了一道人影,她不免诧异,余光一瞥,却见陆君陈面色坦然,手里居然还拿着纸笔。
“”这人固执得可以啊。
走着走着,才发觉这是回余音阁的路。
连着浮山的石栈虚浮在云雾间,可俯瞰天虞山方圆百里的山河仙境,若不是走惯了这条路的弟子,光是从这些石头上走过,都觉得心头发颤。
却看后头的陆君陈,神色平静,步伐稳健,都跟到了这儿,还不见停下。
端华自是晓得多跟了一个人,但不知为何,居然没有将其赶回去,而是由着他一路跟进了竹林。
余念归暗搓搓地扯了扯云渺渺的衣袖,低声道:“师父今日好像心情不佳,咱俩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吧?”
云渺渺颇为茫然:“我这次回来,今日是头一回见端华长老,哪晓得何时惹他生气了,不过长老也没训斥咱俩,你如何晓得他心情不佳?平日里不也这样么?”
余念归咂了咂嘴:“怎么就一样了?你就没瞧见师父的眉头比平时多皱了那么一点,嘴角也比平日垂了那么一点么?”
她比着小拇指的指甲盖儿郑重地同她道。
云渺渺嘴角一抽:“你看得真够仔细的。”
“那可不!凭我多年经验,今日当谨言慎行,万万不能再惹着师父!”她斩钉截铁的口吻,不晓得是多少次血的教训换来的。
瞧瞧着耗子见了猫的架势,看来作为端华长老唯一的弟子,属实不易啊。
云渺渺默默一笑。
余念归的目光落在她腰间,没了帝台棋,换上了一只平安符,用流苏串了起来,倒是相称。
她笑了笑,志得意满地眨了眨眼:“怎么样,我绣的平安符管用么?”
云渺渺看了她一眼,忍住了笑:“是是是,托你的福,我的伤好得尤其快,我瞧见师兄腰间也有一只,你几时这般有闲情了?”
余念归一噎,清了清嗓:“本来想着就给你一人的,大难不死从魔界回来,这不是临近年节,我寻思去去晦气。至于清风师叔那个我顺便的,之前不是因为在令丘山遭了邪气侵袭,多有得罪么”
她想起那时自个儿做的事儿就一阵尴尬,虽说师叔说不必放在心上,但她这边总觉着过意不去,赔个礼也好。
云渺渺听着她的声儿越来越小,似是明白了什么,勾了勾唇角。
而后,又忽地顿住。
令丘山的邪气?
回想起来的确有这档子事儿,不过那时的邪气很是微弱,除了乱人心神,并无更为出格之事发生,步清风将其暂且镇压后,便平息了下去。
“那邪气如何了?”
余念归道:“师父已为我拔除了,并无大碍。”
“当真?”她面露迟疑。
余念归拍了她一下:“那还能有假?我师父总不至于害我吧!”
“休要喧哗。”端华侧目,她当即闭上了嘴,乖顺地跟上。
云渺渺也陷入了沉默,不露声色地环顾四周,竹林幽静,几缕曦光从叶隙间漏出,灵泽澄净,飞鸟嘤咛,仿佛昨日的邪气,只是她一时恍然。
她眸光一沉,藏起了心中狐疑。
第二百九十六章 :同样古怪的灵根
步入余音阁,窗明几净,处处陈设严谨,除了窗台上种的一些药草,连个多余的摆件儿都找不着,且那几盆开着花的灵草,还是余念归入门之后种下的,听闻之前,还要古板些。
陆君陈也走了进来,端华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言,转而指了指一旁的书案,案头摆着的正是天虞山门规,高高一摞,听闻今年入冬,终于满了一千条。
余念归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师父,这是”
端华的目光落在云渺渺身上,平静道:“你在这抄三个时辰的门规,不论抄完与否,而后便回映华宫。”
云渺渺一怔,错愕地看向他:“长老,弟子犯错了吗?”
端华道:“暂且还不好说,此事我已禀过掌门,你只管抄,其他的莫要多问。”
此话一出,不仅是云渺渺,余念归也听懵了。
“师,师父,为何突然要罚渺渺罚云师叔?难道连师父也认为云师叔与魔族”
端华一眼扫过来:“你也一起抄。”
余念归急着为云渺渺辩解,一时有些激动:“云师叔九死一生才回来,怎么可能诶?我也要抄?”
她登时愣住,难以置信地望着端华。
“对,你也一同抄三个时辰。”端华目不斜视,口吻平和,却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云渺渺定了定神,恭敬地一揖:“是,弟子遵命。”
说罢,便走到案前,撩摆坐下。
余念归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见她如此,也不敢忤逆师父的意思,低着头坐到她身旁,也扯了张纸同她一起抄。
笔刚蘸上墨,却见陆君陈在她们对面的小木案前坐了下来,竟也拿起一本天虞山门规翻看。
端华斜了他一眼,眉头微皱:“怎么,你闲得慌?”
陆君陈冲他略一点头。
端华嗤笑一声,道了句“随你”,便走出了余音阁,不知又去了何处。
原本趴在余念归背上的朏朏似是也瞧着这些门规怵得慌,转眼便不知溜去何处打瞌睡了。
余念归倒是没有在意自家命兽的小性子,却对陆君陈感到诧异:“陆道友又不非本门弟子,留在这做甚?”
“话还未问清楚。”陆君陈的目光瞥向已经落笔写下半句的云渺渺。
云渺渺手一顿,抬了抬眼:“陆道友挺有耐心啊,便是本门弟子,也不见得有几个敢无故踏入这座余音阁。”
“我方才还以为师父会将你丢出去呢。”余念归一脸不可思议地打量着他,总觉得师父这回是不是也太好说话了些?
陆君陈放下了手中的门规,在她二人疑惑的注视下道出一句:“论辈分,贵派的端华长老,我须得唤一声大伯。”
“你再说一遍?”余念归疑心自己耳朵不好使了。
陆君陈叹了口气:“在下并无隐瞒之意,大伯离家已久,本就远离俗世,我入苏门山后,也多年不曾与大伯见面,此事贵派掌门长潋上仙和长琴长老一直晓得,倒是让二位道友见怪了。”
闻言,余念归一口气险些抽到脑子里去,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来回,除了这副不苟言笑的神情,还真没从他身上瞧出与端华相似之处。
云渺渺也吓了一跳,手中的笔一顿,划出去一捺。
“师父姓陆啊?”余念归磕磕巴巴道。
平日里弟子们都敬重地称一声“端华长老”,倒是从未有人探究过长老的出身。
百年难遇的灵根奇骨不假,天赋异禀也是真,但再怎么天纵奇才,到底也是从凡人一路走来,又岂会无亲无故。
“既然师父你大伯在天虞山做长老,你怎么不拜入天虞山修行呢?”余念归纳闷地望着他。
按理来说,有位长辈照拂着,总比孤身一人去一个全然陌生的门派好些吧?
陆君陈迟疑片刻,道:“在下不宜入天虞山求仙问道。”
“为何?”云渺渺忽然对眼前的人多了几分好奇。
陆君陈眉头微皱:“难道不应是在下询问姑娘魔界之事吗?”
“有三个时辰呢,陆道友急什么?”她倒是泰然。
迎着二人求知若渴的目光,陆君陈挫败地叹了口气。
“陆家本是散修多些,不成器的子孙也有不少,在东海附近的镇子中还算个望族,但也仅仅如此了。自大伯拜入天虞山后,可谓光耀门楣,族中每每提及,都是颇为骄傲的,但大伯成为一门长老后,便与陆家断了书信往来,多年杳无音信,渐渐的,也无人再提。
听闻我出世那年,族中供奉的一块青木突然发了芽,那截青木据传是多年前,族中长辈在东海边拾回来的,暗含神力,以此镇宅,妖邪莫敢近前,陆家世代太平,似乎也是由此而来,故此事被认为是祥瑞之兆,我爹娘也决意悉心栽培于我。
但我的灵根颇为古怪,无论送到哪一处仙府问道,都似乎不在五行中,天虞山我也来过一回,是贵派的长琴长老,将我送去了苏门山,这些年勤加修炼,还算小有所成。”
他应是个心诚坦率之人,不想答,便说不想答,既然要答,亦不会同她们撒谎。
余念归听得一愣一愣:“还有这么一段啊”
云渺渺在意的倒是他所说的灵根。
“你的灵根也测不出?”回想起入门第一日,在天一镜前的一幕,她不免再度生疑。
当初也是因为她的灵根古怪,长琴长老问她可要去苏门山,她还道是一时兴起的决定,原来已经送走过一位了。
“也?”陆君陈听出她话中有话。
看着他二人,余念归一拍脑门:“对啊!渺渺你当初不也测不出灵根么?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同你一样的人啊!”
云渺渺怔忡地望着眼前的青衫男子,他亦皱着眉头,似在沉思。
“是啊,真巧”
陆君陈解了她俩的惑,而后也该轮到他发问了。
云渺渺晓得再不说点什么,这位仁兄怕是不会就此消停的。
关于她是如何被魔尊掳走,又在魔界历经了什么,她瞒下了魂胎以及一些细枝末节,颇为公正地同他说了一遍。
而这位居然真给她正儿八经地记在了纸上。
余念归也是头一回听她说起魔界的事,不由诧异:“我还以为你在魔界日日受着魔尊严刑拷打,百般折磨呢!”
云渺渺一阵汗颜:“折磨我又没什么好处。”
余念归攥紧了拳,愤愤不平:“这魔尊可真是诡计多端,阴险卑鄙!连一个女子都要这般欺负,若不是掌门去得及时,你岂不是要死在魔界?要我说,下回若是再遇上,定要请掌门拿泰逢剑好好收拾他!”
想起在令丘山以及三危山时被骗的经过,她就气得一阵牙痒。